第一章 歷劫

a市第一人民醫院血液科醫生辦公室，時鐘剛過八點整，身着白大褂的醫生護士匯聚在辦公室內，像往常一樣例行晨交班。

「昨日新收病人xx，5床，因發現血小板減少2年入院，目前診斷血小板減少原因待查？」

「昨日新收病人xxx，13床，因確診慢性粒細胞白血病1年行規律化療入院，目前診斷慢性粒細胞白血病。」

……

「科內病人7床趙穎昨日20點整出現發熱、戰汗、脾區疼痛加重，查體：體溫39.8℃，其餘生命體征平穩，脾區iii度腫大，壓痛明顯，其餘腹區無壓痛、反跳痛及肌緊張，急查了血，行對症處理，昨晚體溫波動在37.9-38.6℃，今晨體溫39.2℃，請管床醫生密切觀察。其餘病人夜間安靜休息，無特殊，交班完畢。」

話音一落，科主任趙立偉接過話茬兒交代了幾句，眾人便匆匆散了去，各自開啟一天忙碌的工作。

5床是主治醫師李茂新收的病人，他對着電腦一頓操作，正修修改改新的治療方案，不經意間瞥見坐在隔壁電腦前的陳立，眉頭微皺。

陳立是剛入職不久的年輕醫師，是整個科室里資歷最淺的一個，所以管的病人也最輕最少，7床趙穎便是其中一個。

趙穎起初是因再生障礙性貧血入的院，誰知再障剛治癒卻查出了急性髓系白血病，這一住院就是半年之久，最近複查的指標均不理想，癥狀逐漸加重，病情根本沒有得到控制。

雖然根據自己的經驗以及上級醫師的說法，這是目前疾病的可能走向，但一想到自己開局失利和趙穎甚輕的年齡，心中就是說不出來的惆悵。

病區走廊上，一位滿頭花白的婆婆提着一袋蘋果佝僂著腰扶著牆壁正艱難前行，她每到病房門口就要停下身體來抬頭看看床號數，直到走到包含有7號床的病房門口，才轉身向里走去。

7號床上正躺着一位滿臉蒼白，毫無血色的光頭女孩兒，看面相不過二十來歲，她雙眼輕闔，似乎正在熟睡。

婆婆輕手輕腳正要將半袋蘋果放到床旁柜上，女孩兒突然睜開眼睛，面露微笑，慢慢支起身子，道：「婆婆，你來了。」

婆婆見狀趕忙放下手中的蘋果，扶住她：「孩子，你最近身體咋樣？」

女孩兒無力地張了張蒼白的嘴唇，道：「婆婆，指標都在好轉，醫生說，過幾天我就可以出院了。」

婆婆看着她乾枯瘦削的臉龐雖心有疑慮，但聽到女孩兒好轉的訊息，一時悲喜交加，竟落下淚來：「好、好、好，好孩子，婆婆替你開心。等你病好了，婆婆做好吃的給你吃。」

女孩兒點了點頭，心中卻充滿悲痛，抬手給老人拭去淚花。

她自幼父母雙亡，全靠鄰居婆婆撿垃圾將她養大，婆婆膝下無兒無女，她從小就下定決心要給婆婆養老送終，可天不遂人願，她好不容易長大，就要開始上班履行承諾，卻不想患上絕症，婆婆來之前，陳醫生就已經來找過她，跟她交代了她的病情，他說得極其委婉，但她還是聽懂了，其實就一句話：目前她的病情在惡化，隨時都有生命危險。

她早就預料到會有這麼一天，只是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麼快，她心中悲痛，不是因為還惦念這個世界，只是因為放不下這位孤寡老人。

枕頭下露出一份文件袋，她不動聲色地將文件袋重新塞進枕頭下，那是一份眼角膜捐獻協議，是她當初身體尚可時同本市的一位富豪簽訂的，協議內容是她病故后自願捐獻出雙眼角膜，條件時婆婆可以安享晚年。

上天殘忍，讓她匆匆地來又要匆匆地離去，卻又仁慈，讓她遇見了給她無限關愛的鄰居婆婆，在她還不明白怨恨為何物時就已經學會了寬恕和仁愛。

只是，這一世的苦難能否患得下一世的得償所願？

離世前，她這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