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初見
「祖父，那我和七妹呢？」王苗苗疑惑，自從回到王家，起床就有丫鬟，出門有奴僕，跟從前比可謂是一個地下一個天上的生活。祖父是受人尊敬的大儒，還親自給自己啟蒙。見此次書院開學並未提到自己，因此出聲詢問。
王宜祿看了這個孫女一眼，還未答話，劉氏便呵斥：「你好大的膽子，書院哪有女子去的，別以為你祖父教你讀幾天書就縱得你不知天高地厚了，你也不...」
「好了！」崔氏見她這樣說話只會把事情越說越糟，出聲打斷了大兒媳的訓誡。又溫和地看着王苗苗說道：「苗姐兒，自古以來書院並沒有招收女子的，你以後就在家讀書練字吧，也該學習學習女紅了。」
「祖母，憑什麼我們就不能去，一樣是讀書習字，我們又不比沐黎和引章差了哪裏！」王苗苗把筷子重重地放下，站起了身。
「閉嘴！你當這是什麼地方，哪有你說話的份！」雖然之前被婆母打斷，但是憋著一口氣的劉氏見王苗苗還敢在長輩面前發脾氣，站起來指著另一桌的王苗苗：「如此沒有教養，你的姨娘是怎麼教你們的！」
王筱羽默默放下筷子，看了親妹妹一眼，沖劉氏抬下巴：「母親，妹妹她不過是正常問了幾句話而已，祖母都沒多說什麼，您又何必如此動怒呢？」
劉氏指著王筱盈說不出話來，對婆母說：「娘，您看看她們姐妹，目無尊長，真是豈有此理。」崔氏淡淡的看了王筱羽一眼，王筱羽咬緊唇低下頭。
王引章驚呆了，沒想到王苗苗竟然這麼大膽，見祖父祖母臉色沉沉，拉了拉王苗苗衣袖，示意她快道歉。
王苗苗甩開了他的手，倔強地看着祖父，想要一個說法。王筱盈看着弟弟被甩開的手，面色不虞，放下了筷子道：「章哥兒，你先吃飯，苗姐兒無狀，自有長輩教導。」
王念念拿起桌上的筷子給姐姐和弟弟分別遞了過去，示意他們身後的丫鬟接着布菜。
自己倒是沒什麼感覺。
如今對這個世界已經了解的足夠多，讀書畫畫習武都有了一個好的開頭，只要勤加練習將來自然會有安身立命之道，無非是無法見識外頭豐富多彩的熱鬧罷了。不過現在有了替莊子謀福利這個目標，有的是地方實現自己的人生價值，倒也不拘泥去書院跟男子似的讀書。這個時代對高門大院的貴女規矩嚴苛，不比平常百姓家。
王宜祿抬手，示意大兒媳先坐下，問王念念：「念姐兒，你也是這麼想的嗎？」
見自己被點名，王念念站起身朝祖父作揖。
不欲太過標新立異，斟酌了一會兒答道：「回祖父的話，孫女得您指點啟蒙，已經比其他人家的女兒幸運許多。孫女不需要考取功名，自然不用去與書院學子一爭長短，讀書本是為了明理，更何況有什麼不懂的問題，您和哥哥們在家我都可以問。兄弟們要讀書當官，成就一番家業，對外保護我們這些婦孺，未來的路與我們不同。」
王宜祿聽了大笑，摸了摸鬍鬚對崔氏說道：「好！這才是我們王家的好女兒，既不忘本心又能替他人着想，好哇！」
崔氏含了笑，對王宜祿點頭：「是啊老爺，念姐兒從小就懂事，她又愛做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前些天她又給莊子裏做了個新的農具呢。現在佃戶打穀子速度更快了，還不愁下雨，以南一家在我面前對她誇了又誇。」
「做了農具？」王宜祿看着王念念，疑惑道。
見祖父看過來，王念念喝水不忘挖井人：「回祖父，做了個打穀桶。是老彭父子手巧，我沒做些什麼。這還要多謝祖父和哥哥教我畫畫，不然我還畫不出來圖呢。」
王宜祿頷首笑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長，你不傲才以驕人，是個好孩子。」
王引安和王引澤並崔沐黎也表態：「妹妹以後有什麼不懂的，只管問我們，我們定會知無不言。」
王引章更是囂張地說到：「七姐放心，以後我在學校學了好的，回來就教你讀！」
芸娘趁機鼓勵兒子：「好啊，那你在書院可要認真學習，不能再貪玩了，若遇到什麼有趣的，回來告訴你姐姐們。」
王筱盈給王引章夾了個雞腿，以示鼓勵。王念念笑着點頭：「那我就等著弟弟了。」
王宜祿見家人和睦，很是欣慰。二郎果然是個好的，子女如此本性，將來必有出息，只可惜二郎不能親自看見子女的成長。
傷感了一瞬間，也沒忘記給王念念獎勵，問道：「念姐兒，這次你立了功，可有什麼想要的？」
王念念大喜，說出了自己的願望：「我以後想天天去祖父的大書房看書！」
王宜祿哈哈大笑：「這有何不可，從前見你們小怕你們看不懂，如今你過完年也有八歲了，以後你和章哥兒還有沐黎，一併苗姐兒，你們幾個都能進去翻閱。」
芸娘對着自己孩子含笑，與有榮焉。王筱盈笑着在底下捏了捏妹妹的手。
「祖父再獎勵你一套畫具和顏料，都是我到處淘來的珍品，一併賞了你，以後就等著念姐兒成為大家了，你看可好？」王宜祿想到什麼，又補充一句。
王念念更是高興，站起來大聲地對王宜祿道謝：「多謝祖父，我以後一定會勤於練習作畫，不負祖父教導。」
氛圍熱烈，劉氏向芸娘道喜，說教了個好女兒，又似笑非笑地盯着王苗苗冷哼一聲。
王苗苗見被關注的王念念，沒有人理會自己，還是不明白自己為什麼不能去書院，大喊一聲：「憑什麼！憑什麼！」踢了凳子跑了出去。
布菜的丫鬟紅兒扶起凳子一臉惶恐賠罪，崔氏揮揮手，紅兒行了禮追了出去。
屋子裏剎那安靜了下來，王宜祿臉色沉沉，崔氏嘆了口氣道：「老爺，這些你就別操心了，我來管吧。」王宜祿不置可否，吩咐大家接着吃飯。
劉氏趁機進言，讓婆母最好找個厲害的教養嬤嬤來管這兩個庶女，崔氏沒有搭腔。王筱羽神色怨毒，看了一眼王念念就低下頭。
王念念一無所知，看着王苗苗走後還晃動的珠簾，心裏想到這個女孩爭強好勝的性格，默默嘆了口氣，她還是個孩子呢。
第二日艷陽高照，府里都在準備兩日後的宴請，帖子也早已發下去，請了未峰的官員和眾鄉紳，還有族裏的長輩們。
這是全族的大事，族長王宜風和王家幾位長者提前到了。
王宜風是個頭髮花白的老者，看比祖父還看着蒼老許多，但是眼神矍鑠，炯炯有神，見着幾個小輩對自己行禮問安，道：「好，都起來吧，以後好好讀書。」
又說了幾句，王宜祿讓他們退下，走到門外，聽見王宜風對王宜祿的說話聲：「這次我們王家捐多本書才好？銀錢你不必擔心，若我們王家有那讀書種子，族裏公中出銀子，只要他能考上。」
王宜祿道：「若是有外地舉薦來的，束脩不夠我們也要幫襯一二，你放心，明日我們都會跟劉家、盧家、田家他們商量好，必定不會埋沒人才...」
又跟王宜祿商量以後族學只做啟蒙，鼓勵孩子們考到未峰書院。後面聲音漸漸不可聞。
到了宴請這天，天氣陰沉沉的，像是要下雨，但是王家的宴會既壯大又熱鬧，秋思居的丫鬟們都被芸娘帶走了，王筱盈也被叫去幫忙處理家務事。
王念念打扮一新，上身粉紅色對襟短衣，下着白色百花纏枝紗裙，梳了個垂掛髻，頭頂還鑲了一對碧綠色珠花，襯著小臉粉白。
「小姐這一打扮啊，就跟個花骨朵似的漂亮。」秀雅被留下來照顧七小姐，見王念念站在薔薇花下等王引章出門，含笑欣賞道。
王念念笑着摸了摸金項圈中間鑲嵌的玉，對她點頭。太祖母送給自己的玉石被雕刻成了一枚笑臉彌勒佛，此時正靜靜掛在自己胸前。
「來了來了，早晨不知道吃了什麼，今天有點肚子疼。姐姐我們走吧，祖父要帶着我們見客，外院可熱鬧了！」王引章一身淡紅色宋錦衣，此時也有點貴氣少爺樣兒，只是腳步匆忙。
佘媽媽追在後面招手：「少爺，我給你荷包里裝了止疼的藥丸，到了時辰您記得吃！」
「好嘞！您放心吧。」王引章一面答，一面牽着王念念跑了。
王念念帶着弟弟先在內院見了女客，眾夫人見了嘖嘖稱奇：「多麼標緻的雙生子，就像畫兒里走出來的似的。難怪你們要藏起來不讓我們看，今兒個總算見着了。」
崔氏謙虛地笑着說：「哪裏哪裏，之前是怕他們長不大，現在大了，總得出來見見人，來，這是你劉祖母。」兩人叫了人，又笑着給眾人問好。
王念念眼神轉了一圈開始眼觀鼻鼻觀心，笑着任人打量、問話。臉都快僵了，終於得到祖母赦免：「你們出去玩吧，不用在這裏拘著，免得不自在。」
兩人告辭，到了門口王引章對着王念念長呼一口氣：「我可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多女人，怪可怕的。」
「呸，瞎說什麼呢，人家是因為我們雙生才多看幾眼，看把你厲害的！」王念念見他這麼小就知道說女人可怕，白了他一眼往書房走去。
兩人到了書房的院子，這裏沒有內院和外院的熱鬧喧嘩。門口還站了十幾個帶刀的侍衛，各個眼神凜冽，面容嚴肅。王念念吃了一驚，這是有什麼大人物在裏頭？
用眼神詢站在一旁的陳柏，陳柏搖搖頭，兩人便安靜站在院子的桂花樹下等，桂花還未掉落完，隱隱有陣陣幽香傳來，王念念抬頭往樹梢間看去，耳朵凝神細聽，有一管介於男孩與男人的聲音在窗口傳來：「如此便多謝王大人了。」
「不敢不敢，您還是叫我王山長吧，老夫已經辭官多年。」是祖父在回話，居然如此恭敬，是誰？
頓了一會兒，那男聲又道：「王山長，這就是你們家那對雙生子么？」
居然看見我們了？王念念轉頭看過去————王引章一無所知，搖著玩了一下桂花樹，暗香浮動的桂花掉落下來，穿過眼前的繽紛落花，王念念撞進了左前方窗內一雙漆黑的眸子，和一張少年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