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第100章

第100章 第100章

息子湯風波停歇半月後。

寧梧身子才剛大好,便一人躲去了,後宮西南最高的曦露台飲酒,討個清凈。

這大半個月,沉香不知在她耳邊,抱怨了多少回,規勸了多少遍。聽得她是厭煩不已。還有鄭媛媛,那福德殿與偏殿之間,不過百十步的距離,鄭媛媛卻是對她不聞不問。

晚風吹過,渾身酒氣不散。

寧梧趴在曦露台上,醉眼迷離望向夜色中的臨安。不知為何,她忽冷笑起來,轉身便將雙臂張開,用那細長的後頸輕輕抵在闌干。

寂靜的夜,僻靜無人的曦露台,當寧梧再仰頭時,又將臨安倒看。

她開了口:「下位者,嫌你。上位者,棄你。如此廢人。寧梧,你活着可真悲哀——再瞧瞧人家昭成宮那位,當真是榮華富貴,風采奪目。」

寧梧嘲弄了半天,卻也為自己尋不出個活路來。

誰曾想倏忽之間,暴雨傾盆。

這雨來的當真毫無徵兆。寧梧剛想驚嘆,卻在轉頭時,望見高台之下,新任禁軍統領的無庸,正冒着大雨壓着個瞧不清眉目的黑衣人,從曦露台前路過。

寧梧怕暴露自己,趕忙蹲下。

蹲在原地,寧梧透過闌乾的縫隙看去,她敏銳地察覺到無庸行去的方向,是那個早已廢棄了多年的清輝殿。

這讓寧梧更加疑惑不解,何故這麼晚往那送人?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她終是下了曦露台,踏着大雨向著晟宮的西南角一路追去。想要一探究竟。

...

清輝殿的宮門外,寧梧站在不遠處眼瞧著無庸進了門。可還未過半刻,緊跟而來的是一個半張臉戴面具的男子。

寧梧只瞧那人到后,就將門輕輕了合上。

此事無論怎麼看,都甚是蹊蹺。於是乎,寧梧藉著那股未散盡的酒意,斗膽向清輝殿靠去。可到了門前,清輝殿那頭卻寂靜無聲,寧梧能聽見的,只有滂沱落下的雨。

又不知過了多久,終於有說話聲,從裏頭傳來。

寧梧趕忙貼著門細細地聽。

與呈劍立在檐下,無庸先開了口:「陛下的意思,此人不押去詔獄,暫時關押在這裏,以免打草驚蛇,節外生枝。切記事情沒有查清楚之前,此事不能讓紅綾知道,更不能讓淑妃知道。」

呈劍點頭應下。

可轉而想起之前的事,便又替張邯茵打抱不平:「說起這東平的狗皇帝,真是混蛋!先前是他拋下戰事,拋下豫王妃不顧,如今竟又派人來行刺。縱是夫妻情誼相盡,也不至趕盡殺絕於此。」

無庸只怕隔牆有耳出言提醒道:「呈劍,你就只管做好陛下吩咐的事,其餘的,別多亂言。」

呈劍聞言便也不再做聲。

門外的寧梧,在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后,驚愕不已。

緊貼著門的掌心緩緩下落,她就這麼,無言轉身漸漸沒進大雨之中。

一路行去,昔日同張邯茵相處的種種,浮現眼前。她的端莊自持,她的明朗溫柔,如何像一個流落而來的人。想到此處,寧梧不覺笑了笑,一切原是自己太過愚痴。

她走啊走,穿過一條條長長的宮道,一直走到雨停。

她甚至不知,自己是如何回的福德殿,只神情恍惚地伸手推了正殿的門。

跨過門檻,濕漉的衣裙,淌濕了大殿的地板。

深夜的福德殿,只剩下李荷中與兩個宮人值守在殿前。

「寧昭儀,為何深夜擅闖大殿?」李荷中察覺到動靜,迎了上去。瞧著狼狽不堪的寧梧,她聞到了,風中夾雜着淡淡的酒味,「寧昭儀,又飲酒了?」

寧梧不答,只死死盯着殿後隱約露出的燭火,沉聲道:「本宮要見太后。」

李荷中壓着怒意,再次開口提醒:「寧昭儀,時候不早了。太後殿下,已經歇下了。寧昭儀有事,明日再來也不遲。還請您切莫打擾了殿下休息,免得殿下怪罪。」

寧梧依舊道:「本宮知道太后沒睡,本宮今日就要見太后。」

或許,在李荷中看來,寧梧是在耍酒瘋。可事實上,寧梧現在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

「寧昭儀醉了。你們兩個將寧昭儀送回偏殿去。」李荷中哪裏容得下寧梧放肆。她不再同寧梧廢話,使了個眼色給身邊的宮人,示意他們將人弄走。

寧梧卻掙脫束縛,向殿後闖去。

可剛走出兩步,就被宮人重新攔下,她不甘心地掙扎,無奈只得高聲向殿後道了句:「殿下可知,昭成宮的那位淑妃娘娘,是誰——」

此話一出,在場的所有人,都為之一愣。

只聽殿後,鄭媛媛終於開口應了聲:「荷中,放人進來。」

李荷中極不情願地揮了揮手,示意放人。寧梧抬腳向殿後走去。李荷中知道二人要說些什麼,便提前將剩下的兩個宮人遣散,獨留自己一人守在了殿前。

來到殿後,寧梧伏地拜在鄭媛媛面前。

鄭媛媛則挑眉看向寧梧,開口道:「你是不是想說,昭成宮的那位淑妃,就是曾經東平皇帝的王妃?」

「殿下,您知道?」寧梧不敢置信地抬起頭。

鄭媛媛不屑地笑了:「寧丫頭,本宮早就提醒過你,來路不明的女人,你要多上心。是你自己太笨,什麼都看不明,看不清。你呀,與你阿爹差的太遠。若實在無事,便回去喝酒去吧。」

對於鄭媛媛的嘲弄,寧梧表現的習以為常,她接着開口道:「臣妾是愚笨。可這接下來,臣妾要告訴您的事,殿下卻未必知曉。」

瞧著寧梧一副篤定的樣子,倒讓鄭媛媛多了幾分興趣,「哦?那便說來聽聽,讓本宮瞧瞧是個什麼有趣的事?」

鄭媛媛發話,寧梧立刻將方才無庸他們的對話,一五一十地講了出來。

語畢,寧梧本以為鄭媛媛會再多說些什麼,可她卻極其平靜地站起身來。繞開跪地的寧梧,轉身站在廊下,瞧著被風雨洗刷過的庭院,開口道:「寧丫頭,告訴本宮你想做什麼?」

寧梧倒也沒急着回答鄭媛媛的問話。

只瞧她緩緩起身,慢條斯理地整理起衣裙,再抬腳走去鄭媛媛身邊。與之並肩,寧梧轉頭望向鄭媛媛凝重的側臉,眯眼笑道:「借別人的刀,殺我想殺的人。」

「你就不怕,本宮去皇帝那告發你?」鄭媛媛付之一笑。

寧梧卻好像有把握似的,「您沒有理由告發我,您甚至還會幫我。除非您與陛下一樣,都想讓昭成宮的那位活着。可她在陛下心中的分量越重,對您的威脅就越大,所以您一定不會想她活着。臣妾說的對嗎?殿下——」

「寧丫頭,有時候,本宮竟不知。你是真的愚笨,還是在裝傻。」鄭媛媛忽而大笑,瞧起來,此番她是與寧梧不謀而合了,「做的乾淨些。該狠的時候,別心軟。不要再讓本宮失望了。」

鄭媛媛說着,抬手打了個哈欠道:「退了吧,本宮也乏了。有什麼需要,就找李荷中商議。這些事不必瞞她。」

「臣妾,遵命。」寧梧拱手應下。

緩緩退出後殿。

寧梧路過李荷中身旁時,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便匆匆抬腳離開。空蕩的殿前,燭火昏黃之間,李荷中凝視着寧梧離去的身影,想起方才偷聽到的對話,好似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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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春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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