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天人來信

序章 天人來信

爭雲歷二十年。

人界,於蒼穹之上的雲端彼岸,在這方清陽靈氣氤氳充沛的雲深不知處,忽有一隻繚繞仙氣的白鶴從某一不可見的空間界域中飛出。

它舒展雙翅,翻過沉沉雲靄,徑直地向人間飛去。

北海郡,琅槐縣,天絕劍宮,留仙湖之北的林蔭古道上。

一位著白花長裙身姿窈窕的櫻色長發女子,正提着一個方形小竹笥,迆迆地走在綠紅相間的小路上。

此刻她忽聞雲端有鶴唳,心生感應,轉身望向天空,但見是一仙鶴從遙遠的天際向自己這邊飛來。

「天人族?」

女子櫻唇微啟,語氣略有訝異,似是認出了這仙鶴所出之處。

仙鶴飛臨,先是繞着這名仙姿佚貌的女子又繼續飛了一周,好似在確定身份一般,旋即鶴形斂去,竟化作一枚半掌大小的琉璃玉牌,緩緩向她落去。

她抬起纖纖玉手,玉牌便落在了手心上,與掌心接觸的剎那,自動顯現出了文字。

掃視一眼后,女子柳眉微蹙,那將轉的身軀也頓了下來。

她駐足思量片刻,而後輕輕搖了搖頭,嘆道:「罷了,還是帶去讓他瞧一瞧吧……」

前方有長橋卧波,流水潺潺,小木橋滿綴蒼苔,看起來鮮有人往,通過這座橋,便來到了一座春意盎然的湖心小島。

暮春嘉月,上巳芳辰。

三月的琅槐正是百花始綻的時候,這座湖心島也不例外,島上繁花似錦,有花鳥相聞,美不勝收。

一隻彩蝶落在荑指尖,女子抬手細瞧,眉眼彎彎,巧笑嫣然,只覺當下的時節是如此的美好。

繼續沿着蜿蜒的百芳幽徑走去,路的盡頭,映入眼帘的竟是兩座躺在花海中的竹屋。

待來到跟前,她先往那並排的小一點的竹屋裏一瞧,「唉……也不知雲兒幾時才能回來……」自顧自道,而後眉頭輕蹙,竟又不知在想些什麼了。

「小雪來啦,今兒帶了啥好吃的呀?」突兀的,一道溫和且聽着些許懶洋洋的聲音傳來。

女子回神,側過身,便看向了另一個竹屋,準確說是那竹屋不遠處的湖中。

只見,那粼粼的,綴著零星幾瓣花朵的湖面上,一位白衣勝雪的男子躺坐在一竹筏上,正側着頭笑吟吟地看着純雪。

只是與他俊逸出塵的面龐不稱的是,他著著一身落拓白衣,那衣衫不整,稍顯凌亂的雪色長發也在隨風搖曳,看起來很是隨性。

端木驚一隻手拿着竹竿,似在垂釣,另一隻手卻抓着一個白色的酒蘆,說話間,還時不時地湊到嘴前嘬上一兩口。

花開半開,酒飲微醺。

好不愜意也!

純雪來到一個石凳上坐下,莞爾道:「今兒啊,我摘了些靈花,做了鮮花餅。」

「別釣了,咱們這兒啊靈氣濃厚,湖裏的這些個魚跟成精了似的聰明的很,根本不會上鈎的,年年也沒見你能釣上來幾隻,還是快些上來吧。」

聞言,端木驚哈哈大笑,起身時用袍袖擦了擦沾酒的嘴巴,而後腳尖輕輕一點竹筏。

竹筏悠悠,在湖面盪起一圈圈漣漪,倏忽間,衣袂飄飄,端木驚便迎著風中飄散的花瓣一起飛落在了屋前芳庭中。

「你啊,今天怎又是這般的不檢點?」

「天天和你講,要注意自己的形象……」

「你好歹是一宮之主!」

純雪見到端木驚那般懶散的樣子,語氣有些無可奈何地說道。

她將放在石桌上的竹笥打開,就露出了溢着花香味的酥餅,芳庭內,一時間竟有些無法分清到底是餅香還是花香了。

端木驚迫不及待地坐到純雪面前,然後就看着面前酥香的花餅直咽口水。

他探手拿了個花餅,一邊往嘴裏塞一邊怏怏道:「唔,這破劍宮可不是我創的,你才是真正的宮主啊!」

「我充其量只是個、只是個,嗯……門面?」

「還頂嘴!」純雪聞言,柳眉一橫,抬手就要去揪他的耳朵。

「哎哎!錯了錯了!」端木驚猶如驚弓之鳥一般,身體習慣性地急忙朝一旁側身躲開,嘴上一邊求饒,一邊卻還在大口喝酒吃餅。

「哈哈!小雪做的百花釀,再配上這花餅,唔……簡直絕了!」

純雪見狀,也是氣樂,看着眼前的人兒,嗔視而有情,最後只得無奈一笑。

她伸出手,流光閃爍之間,出現了一塊盈盈玉牌。

「咋的,又有人想見雲兒那渾小子?」端木驚注意到玉牌,只淡淡地問了一嘴,之後又就著酒自顧自地狼吞虎咽了起來,看起來不甚在意。

純雪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似乎有些拿不準,她將那塊玉牌遞到端木驚面前,嘆道:「唉……這個,還是你自己看吧。」

端木驚見狀,眉頭微皺,接過玉牌,詫異道:「哪兒來的啊,要我親自看……哎,好久沒看信了,先讓我瞅瞅是哪的!」

待目光落去,細看之下才發現這琉璃玉牌有着燦燦的雲狀紋理之後,他眉頭一挑,伸向竹笥的手都頓了一下。

「天人……」

端木驚稍稍坐正了下身子,只見他兩指捻著這塊玉牌,輕輕摩挲片刻,方后淺笑道:「絕劍仙敬啟,嗯——那渾小子說過,一般文章的開頭部分都是些廢話,本大聰明選擇直接看結尾!」

「怎麼說來着,啊對,不愧是我!」

對坐的純雪翻了翻白眼,卻是自有風情。

「結尾、結尾,哦,來月將攜天人太子和太子妃來劍宮拜習劍法。」

「嗤,天人族足足拖了一個月才來信,我當以為他們還能一直裝着不在乎呢,未曾想還是按捺不住了,呵呵!」

端木驚看罷,哂笑一聲后,就將玉牌隨手一拋。

剎那間,只見有凌厲的劍氣突生激蕩其上,玉牌便被絞作點點光塵消逝在了空中,之後自己又抓起酒蘆嘬了起來。

「這下你會怎麼做?」一直等待端木驚表態的純雪問道。

「我嗎,什麼也不做呀!」

「噸噸噸!」

端木驚一邊飲酒一邊漫不經心地回道。

「什麼也不做?」

「呵,你月前要讓雲兒出世,說什麼孩子大了就得出去溜達溜達見見世面,不然沒出息。」

「出世就出世吧,你還昭告天下,這消息至今轟動三界,致使無數勢力都來打探咱家雲兒!」

「前有千年前媧皇預言的永劫將至,后又有你這麼一激,各大世家宗門也紛紛宣佈有天才出世,一時間天下天驕輩出,紛紛入世,」純雪酥胸起伏,臉頰有些泛紅,顯然說到了關切之處,「什麼也不做?就被你這麼一激,可就開啟了這亂世!」

「哈哈哈!」

「什麼亂世,這明明是大爭之世!」

端木驚聞言后卻是大笑一聲,擦了擦嘴巴,道:「好了,小雪你是怎麼看待這信的?」

純雪撇了撇嘴,冷哼一聲,對他岔開話題有些不滿。

她撫了撫胸口,緩了下情緒,方道:「還能怎麼看,這信上誇你是三界第一劍神、人皇之師……欲遣那兩位來學劍,表面上這因果是說得通的。」

「但實則,應還是探雲兒的跟腳,畢竟……」

「嗯嗯,確實如此。」端木驚緩緩起身,立在櫻樹下,向著蔚藍的極西天際遠眺,眼睛眯起,彷彿在看什麼東西。

純雪也微側着身子看向西方的天空,那裏除了悠悠白雲之外,還有隱約可見在雲間翻飛的仙鶴。

「唉,也不知雲兒當下落地沒有,到了流沙之後會不會把自己照顧好……」

「都賴你——要他往那麼危險的地方去,害我昨兒開始就一直擔心!」

端木驚卻不以為意:「害!你就是瞎操心,他都那麼大個人了!」

「再說,有老子的天絕劍在側,天魔皆可斬!」

「那若是遇到魔尊、魔王呢?」純雪眉頭一挑。

端木驚回道:「我早讓沐晏那老小子過去蹲了半年了,嗯……玄濘那小傢伙應該也在。」

純雪釋然,但旋即又眉頭緊蹙,問道:「那如果是更強的呢?」

聞言,端木驚砸吧砸吧嘴,似是被問得有些不耐煩了。

更強?

還能比我強?

他隨口道:「打不過就跑,跑不過就拚命唄!」

「你瞎操心啥呀!」

「嗝呃!」

純雪看着他攥著酒蘆眯眼陶醉,一點不擔心自家徒弟的樣子,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端木驚睜開眼,瞟向純雪,疑惑地問道:「信上還誇我啥,啊不是……咱繼續嘮啊!」

只是話落之時,一隻雪白的拳頭已是正在眼中急速地放大,端木驚一個激靈,嚇得抱着酒蘆嗷嗷逃竄起來。

「小雪你聽我狡辯,啊不是,你聽我解釋!」

端木驚在芳野中撒丫子狂奔,身後還有純雪轟過來的法術不斷打在身側花田間,島上一時飛花漫天。

「我是覺你這麼聰慧,想再聽聽你的灼見吶!」

「嗷!別打了別打了,我錯了!」

雖然法術威力不大,但足以使其此刻顯得十分狼狽,那濺起的寸寸花泥有些也沾染在了他的衣袍上。

「老娘喂你幾千年的飯了,現在才知道老娘聰明?」

「啊?飯都白吃的?!」

這時的端木驚邊跑還不忘遙遙朝石桌探手一抓,只見那竹笥里剩下的最後一個花餅也頓時落到了自己手上。

他一邊啃一邊囁嚅道:「唔……你打我這是恩將仇報,還是你小時候毛茸茸的可愛!」

聽到這話的純雪,腳步一個趔趄,一抹霞暈飛上臉頰。

她咬牙切齒,厲聲氣急道:「給我站住!把那餅放下,你不配吃!」

「自打你一放出消息,就天天有人煩老娘,老娘這一個月來就沒過個安穩日子!」

「你倒好,把天捅破了,自己卻躺在島上不問宮中之事……整天喝酒摸魚!」

「你、你給我老娘站住!真是氣死我了!」

話語間,竟又有劍芒從其指尖迸射而出。

那劍招甚是紛繁錯雜,舞出的劍氣若飄零的百芳,迎風繚亂;又像紛飛的雪花,揚揚洒洒,倏爾便一同朝着端木驚斬落而去了。

端木驚感受着身後劍氣的威力,登時嚇得嗷嗷大叫,自己狂奔的速度也不自覺快了一兩分。

「我才不聽你的!」

「站那挨打嗎?」

「我想笑!」

待咽下那最後一塊花餅后,他仰天長笑:

「天下如棋,我願為卒!」

聲震芳野,響徹雲霄。

隨後在島外一眾劍宮弟子的面面相覷中,又響起一陣陣凄厲慘叫。

「嗷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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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恆劫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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