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勛臣殿爭
朝會繼續。
吏部尚書張慎言拿出一本奏疏，藉機向弘光帝推薦幾位大臣入閣。
其中有崇禎朝的內閣次輔、東閣大學士吳甡，還有原吏部尚書鄭三俊，二人皆是東林黨人。
誠意伯劉孔炤看不下去了，突然高聲大罵張慎言：「雪恥除凶，防江防河，舉朝臣子全副精神宜注於此，乃今日講推官，明日講陞官，排忽武臣，專選文臣，結黨行私，所薦吳甡，有悖成憲，真女干臣也！」
劉孔炤表達了對吏部工作的強烈不滿，他話中提到的大學士吳甡，當初因為得罪了崇禎皇帝被流放雲南，半道上得知李自成攻破北京城，就掉頭不去了。
現在南明朝廷新立，他又來投奔，因而劉孔炤說吏部的推舉不符合規章制度，推舉人張慎言是個女干臣！
劉孔炤的好兄弟，靈璧侯湯國祚也跳出來，指著張慎言的鼻子罵道：「連先帝流放的人你也敢用？大女干臣！」
忻城伯趙之龍等勛貴也跳出來附和，大罵張慎言混賬。
這是他們一起商量好的，今日必辦東林！
勛貴們的動靜很大，且氣勢洶洶，竟把七十歲高齡的張慎言嚇得面色發白，不敢辯駁。
「特色朝會又開始了。」
朱以海在一旁冷眼相看，他瞥了眼馬士英，忽然站出來指著幾個勛貴喝道：「吏部用人自有本末，此事何必在大殿之上吵鬧！」
馬士英見他跳出來，一陣頭大，勛貴們皆是怒目而視。
但在東林黨眼中，魯王更加優秀了！
此時，都察院左都御史劉宗周出班呼應朱以海，說道：「甲申之變后，如吳甡、鄭三俊這樣的官員不在少數，吏部酌才使用，合乎實際！」
東林黨官員紛紛附和，言說吏部的做法沒毛病，和弘光帝的「國政二十五款」精神相符合。
弘光帝尚在福王監國時，頒佈了《國政二十五款》，意在選賢任能，現在東林官員以此為擋箭牌。
勛貴東林，喧爭殿上，好不熱鬧。
都察院一個叫王孫蕃的御史站出來，攻擊劉孔炤：「先帝裁文操江，歸武操江，亦未見作何事業，且吏部職司用人，除推官、陞官外，別無職掌！」
意思很明確，先帝信任你讓你執掌操江水師，也沒看你做出什麼大事，況且這是吏部的事，關你屁事？
劉孔炤粗人一個，不會說話，被一群文官噴急眼了，當場大罵：
「張慎言懷有二心，告廟定策之時先擁潞王，私心自用，專選文臣，排斥勛貴，此時又結黨營私，勾結魯王，乃大女干大惡之臣！」
說着，他從袖中掏出刀子大呼：「本伯為國誅此女干賊！」
劉孔炤說到做到，拿着匕首就刺向吏部尚書張慎言。
七十歲的張慎言大驚，急忙閃躲，一路奔逃，險些閃了老腰。
朝臣們都驚呆了，紛紛躲避，唯恐被刀子扎到。
誠意伯逐殺張慎言，二人一胖一老，身子都不靈活，從奉天門廣場一直追到金水橋上，又殺回朝班，二人氣喘吁吁，搞得朝班大亂。
南明朝廷初立，錦衣衛等天子親軍尚未恢復，朝會上也沒個像樣的安保措施，只有鴻臚寺的官員主持朝會。
然而這幾個鴻臚寺的文官，自己早就躲到一邊了。
大殿中的鬧劇仍在繼續，操江提督劉孔炤直接拔出利劍向東林黨人砍去。
東林這幫嘴炮，罵人引經據典，舌冠三軍，真動起手來，一個比一個能跑。
御座上的弘光帝，只是漠然地看着這一切，毫不關心。
此時，司禮太監韓贊周看不下去了，出面嚴詞制止道：「勛臣殿爭，從古無此朝規，還不速速退下！」
劉孔炤哪裏鳥他一個太監，繼續追老頭。
就在此時，二人追逐至丹陛前，卻見朱以海居高臨下，一腳飛出，正中劉孔炤面門。
一聲慘叫，劉孔炤被踹翻滾出兩米遠，疼的齜牙咧嘴。
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朱以海厲聲喝道：「朝堂當眾行兇，你這廝找死！」
被當眾踹臉，劉孔炤當場紅眼，撿起匕首沖向朱以海。
不等韓贊周說話，司禮監秉筆太監李國輔會意，自御座旁一個健步衝下，如同施展了輕功，眨眼便到了劉孔炤身邊。
蘭花指輕扣，翻手打落其手中匕首，輕鬆將劉孔炤制服。
「好功夫！」朱以海大開眼界。
手中沒了傢伙，劉孔炤這才停止了胡鬧，狠狠瞪了一眼張慎言和李國輔。
李輔國飄身後退，動作輕盈，迅捷無聲，再次回到御座旁，雙目微閉，如老僧入定。
這一天的朝會被劉孔炤鬧得烏煙瘴氣，匆匆散朝。
......
朝會剛結束，內閣首輔馬士英陛見。
馬士英呈上一道奏疏，乃御史李沾所寫，主要是為劉孔炤做無罪辯護。
疏中言道：誠意伯劉孔炤有擁戴有功，文臣啟事屢登，武臣封爵未定，所以今日有殿上之爭，請准許勛貴參與國務大政。
朱由菘再傻，也能看穿了他們之間的Y交易，又不願放權給這幫勛貴，只得含糊其辭地說：「朝廷用人，自是吏部執掌，但有不當，許勛臣、科道糾參。」
馬士英大喜，遂離去。
皇帝短短一句話，卻給了勛貴們一個彈劾糾參的特權，導致弘光朝鬥爭白熱化。
有些人，不願搞事情，你就算給他皇帝當，都翻不起大浪來。
也有些人，天生就善於玩弄權謀搞事情，他就算是個太監，也能鑽聖旨空子攪得天翻地覆。
誠意伯劉孔炤就是這種人，這廝十分熱衷權位利祿，擅長政治投機。
有此人在，只怕東林那幫人，日子不好過了！
果然，當天「清流派」集團用請求辭官來表示抗議。
朝中出了個瘋子，誰還趕來上班啊？
大家年齡都大了，這次僥倖，要是下次呢？一個不留神失足摔了，即便沒被砍死，也能摔死。
風險太大了，說什麼也不去上班！
吏部尚書張慎言，大學士高弘圖，禮部侍郎姜曰廣紛紛要求請辭回家，弘光帝特地派遣鴻臚寺官員前往這些人的家裏傳諭挽留。
弘光帝又為此事召見內閣輔臣高弘圖、馬士英、姜曰廣。
弘光帝向高弘圖表示了朝廷和皇帝本人對他們倚重和需要，希望他們不要輕言辭官。
高弘圖回道：「對於用人的問題，我們這些人說可，勛臣們就說不可，如此這樣是非混淆，我們是很難做事的。」
弘光帝開始演戲，流着眼淚道：「朕剛剛登極，對於國家行政，尤其是用人問題，幾乎是完全不懂，所以一直很倚重你們這些大臣，希望你們對我不要有所誤解！」
高弘圖又一再向弘光帝坦言，勛臣集團對朝廷用人工作的掣肘。新筆趣閣
弘光帝只是嗯嗯嗯表示理解，並決定要儘快解決。
東林黨終於意識到，皇帝才是幕後最大OSS！
皇帝不倒，東林黨永遠沒有出頭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