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百態感情

第135章 百態感情

()一大早,我便趕下山去見楚擎宇,順便帶去幾大包早點,是璃堡的廚師們自做來勞軍的。

在軍營外面,先碰上了賀劍青。他說他正準備上璃堡,問候一下丁冬是否適應。

我想起一事,將他拉到旁邊,悄聲問:「小賀,蔚大哥……當時,是你們親自下葬的?」

他身子一震,驚疑的望着我,眼中大見悲意:「仙子,你問這話什麼意思?」

我提心弔膽的問:「我……我聽姬艷說……說他屍骨無存?」

「胡說!」賀劍青反應強烈得要命。「蔚帥怎麼可能屍骨無存!蔚帥天神一樣的人物,誰敢讓他屍骨無存!」他急急的說着,說到最後幾個字,聲音中卻突的帶出哽咽之聲。「仙子……仙子請容我暫時迴避……」

我的心,也酸楚起來。

或者,我是不該向他問這個問題的。

蔚沐風的離去,對每一個人,都是禁忌般的話題。

之前我也問過楚長青。楚長青的表現比賀劍青略好,可是眼中仍是掩不去的黯然神sè。他當時便對我說:「小姐,蔚帥確是葬在阿里綠洲……唉,我不想……我不想再提當時的情形!」急急起身離我而去。

是我不好。為了求自己的一點心安,卻要去強迫他們回憶那段傷感記憶。

算了,也不必再去問楊槢或是蔚長海追問當rì情形,徒惹他們傷心。

他……不管葬在哪處,也都住在我的心底。

楚擎宇的容sè有些憔悴,可是jīng神卻好得出奇。一雙黑眸神采湛然,唇邊一直掛着灑脫笑意。

他與在天都的時候大不相同了。我主要指的是jīng神狀態方面。看到他現在明朗的笑容,一經對比,我馬上現,他當初在天都時那副明朗陽光的樣子,如今看起來是多麼的蒼白。

看來,軍旅生涯對他的心情頗有助益。

只不過……因為我,他這堂堂的南征大元帥、皇子殿下的地位都要不保了。

心裏,小小的難過了一下,臉上仍是興高采烈的神情:「大哥,昨晚沒睡好?看你那黑眼圈,明顯得很。」

他望着我寵溺的笑了。匆匆吃畢早餐,便來跟我談正事。

他說:「琉璃,跟我走。」

「走?」我睜大了眼睛。

他微笑:「我是說,整個璃堡的人,全體撤離。大澤無險可恃,我們久留此處,必成孤軍。」

他這顧慮,大有道理。之前只是我們孤身對敵,一兩千人打不過了,躲進文明庫中便成。現在加多這三四萬名蔚軍將士,且不說文明庫中能否盡數裝下的問題,單是後勤給養便已不易應付。我飛快的考慮了一番后,答道:「好。」

楚擎宇反而意外:「琉璃,我還以為要花時間說服你。」

我笑了:「大哥這般千里馳援,大哥的提議,琉璃怎會不認真考慮?我是捨不得璃堡,可是為今之計,走才是上策。」

經歷軍旅生涯之後,楚擎宇現今異常爽快。他一點不拖拉的送我出營,一邊走,一邊抓緊時間同我說:「我昨晚細審俘虜,有四弟的近衛親兵為我們所俘,據他說,四弟被手下親兵隊拚死送走。我知道四弟的xìng格,他惱羞成怒之下,定會再徵兵馬,捲土重來。必要時,殺了地方守將就地將兵權奪過的事他也做得出來。所以為防他反撲,我們走得越快越好。只要能順利離開鳳翔進入赤地,藍勁已陳兵郤城,當可接應我們。」

我贊他:「大哥,你考慮得很仔細。」

他微笑:「這還是真正帶兵以後,才培養出來的習慣。琉璃,你跟長青他們商量下,我這邊隨時可以拔營。」

跟楚長青商量的結果,他亦並無太大異議。雖然,在大澤拖住玄天來犯的敵軍,吸引玄天上層將注意力投往大澤是我們的最初目的,但是現在的情形下,離開,才是最明智選擇。

在經歷了信號儀上的信號失而復得之後,我突然又有了新的領悟。也許,很多事,都只得稍縱即逝的機會。既然師洛都在世界的另一角為他的目標努力,我當然也須將我的生命,以及那些愛護着我的生命,放在位,為所有的生命珍惜這難得的逃生機會。

幫不幫得到師洛……不再是第一位的問題。

說得直接一點:要想幫到師洛,也需有那個命在,才有幫人的餘力。

所以,撤退動員令已經緊急頒出。全堡人員開始緊張的打包工作。不易攜帶的物品送往文明庫儲存,隨身只攜帶食物藥品與少量衣物。

又派了人去與楚擎宇接頭。商議的結果,第二天一早,便即動身。

晚上,我帶着丁冬,來到了玫瑰海。

月光下的玫瑰海,美麗得不可思議。嬌艷的玫瑰沐浴在銀sè的月光下,空氣中充滿醉人的香氛。

這是今夏最後一批玫瑰。所有的花苞都已盡情展開,以盛放的姿態,迎接着我們的到來。

丁冬歡然道:「啊,小姐,這裏簡直象仙境一般。」

我笑了,輕聲告訴她:「這確是仙境。是一個人為我特別營造的仙境呢。」

那個人,此刻,亦在同樣的月亮之下,想念我么?

我伸手,輕輕的伸向天空,彷彿想通過神秘的月光,觸到世界另一端的那個人。

師洛,願你一切安好,願我們不久便可以再聚。

我很久都沒有敢肆意的思念師洛了,頂多每天抽空,看一看信號接收儀。只因為怕一想到他,我的焦慮擔心便會決堤而出。而這段rì子中,兵危戰凶,每一個人都承擔了無限壓力,我怎麼可以放任自己的軟弱的情緒泛濫,令到別人擔心。

可是此刻,月光下的玫瑰海中,我不能自抑的思念他,那樣苦苦的、殷切的思念他。

他此刻……在哪裏?

眼前的美景,多麼盼望能與他共對。

丁冬好奇的問我:「小姐,這花叫什麼名字?」

我惘然的從思憶中掙扎而出,望着可愛的丁冬,唇邊泛出淺淺笑意。「它叫玫瑰。這裏所有的花,都是玫瑰。」

「所以,這裏叫玫瑰海。丁冬,你看這麼多花匯聚在一起,可不就象花的海洋么?」

「海洋?」丁冬有點神往:「我還沒看過海呢。」

我拍拍她的肩,視線,都始終凝注在月光下的花海之中。「以後有機會,帶你去海邊玩去。」

我已經文明庫中留下訊息,師洛當可知道我們的去向。只要他沒事,縱然分離的rì子不好捱,卻總是能有再聚的那一天。

只是,這片玫瑰海,也許要保不住了呢。

很心疼。

水晶閣中大部分物件已被我移入文明庫中。可是這漫山滿谷的花朵,卻移不去。

只不過,換一個角度想,縱然今年的花朵毀於戰火,我們還可以期待來年。

生命,永遠是充滿希望的。

回房的路上,我看到獃獃凝視着夜空的岳引,坐在璃堡外的石階上。

今天是什麼rì子啊?一個個,包括我自己,都一副很容易感傷的樣子。

我讓丁冬先回去休息,自己輕手輕腳走到岳引身後。

還沒來得及做什麼動作,他先回過頭來:「幹麼這麼鬼鬼祟祟的?」

唉,真想念老是被我從背後驚嚇,而且總是會被我成功嚇到的師洛。

白了岳引一眼:「象你這種耳朵太好的人,註定享受不到生活中很多小小樂趣。」

「樂趣?」他挑眉。

「被我嚇得哇哇大叫的樂趣啊。」我笑吟吟的在他身邊坐下來。「要那樣,你保證就不會再這麼悶悶不樂的了。」

「你怎麼知道我悶悶不樂?」他彆扭的說。

「哼,我們什麼關係啊,那當然是一看就看出來了。」我作老友狀,拍拍他的肩:「岳公子,你沒事搞什麼月下玩深沉?這些天也夠累了,怎麼不好好休息?」

「睡不着。」他悶悶的說。「我在想,關於我跟你之間的關係……」

嘩,早知道他在想這麼深刻的問題,我就不過來打擾他了……

不過……不過……

逃避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的。

於是我深吸一口氣,笑咪咪的問他:「想出什麼結果來沒有?」

他疑惑的望向我:「琉璃,按你的說法,感情的xìng質,真會生變化的?」

「當然!」我用特真誠的聲音保證。

「我不信!」岳引的聲音,象個賭氣的孩子。

我拍拍他的頭:「坦白一點,岳引,你現在,根本是拿我當無xìng別朋友來看待了。」

他悻悻的說:「都怪這場該死的戰爭。等這破事結束了,你就會恢復女孩子的本sè。」

我換過一個話題:「大哥對你的武功讚不絕口,說有機會定要來向你請教一二。」

他揚起眉:「這傢伙倒是一個異類,對你尤其真誠。」

我抿嘴:「那是本小姐我人品好,所以才有幸遇上這麼多很好很好的人。」

岳引出其不意的問我:「那……在你心目中,你對他好一些還是對我好一些?」

我暈,這樣也要比。

「當然是你。」我毫不猶豫的說,「岳引,我一早說了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角sè……」

「再重要,也比不上師洛和蔚沐風,是吧?」他酸酸的問。

我的心中猛然哆嗦了一下,一時間嘴唇顫抖,說不出話來。

他話一出口,馬上後悔了,歉意的望着我,隔半響,低聲的說:「對不起,琉璃,我不是故意。」

我重新綻出笑容:「沒關係,你當我是最親近的人,才說得這麼直接,是不是?」

他小心的看着我:「琉璃,你真的不傷心?」

傷心,怎麼不傷心。

可是,再傷心,現在也懂得掩飾。「沒事。不早了,岳引,咱們都休息吧。」

他沒有動,沉吟的說:「琉璃,有一個問題,我一直不敢問你……」

我在心裏嘆了一口氣。既然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說明他是無論如何,也想問下去了……「有什麼話,你問。」

「你以前既是喜歡蔚沐風,後來,卻又如何喜歡了師洛?若是這樣,假以時rì,你會不會……也喜歡,我是指情侶之間的喜歡,你亦喜歡上我?」

我彷彿雷殛般怔了半天,才惘然的笑了:「岳引,你還真是直接啊……」

他有一點汗顏:「我只是想知道,我有多少機會。」

我溫柔的笑了:「岳引,何必為不值得的人,浪費這麼多jīng力?」

「生命是那樣美好,世上的好女子多不勝數,你卻何必為了琉璃,而錯過一路的風景?」

他固執的問我:「琉璃,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我抬起頭,痴痴的看着夜空,隔很久,才低聲說:「我到現在,仍然喜歡蔚沐風。」

「只是,以前那分熾熱的喜歡,現在已化為苦澀的遺憾。」

「我這一生中,最深重的遺憾。」

「是我願意付出全部生命也想要彌補的遺憾。有很多次,晚上,我對着流星許願,許願他可以復活,可以醒來,希望時光可以倒流……若可以重新開始一次,那麼,我會選擇離他很遠很遠,不再奢望跟他生些什麼……這樣,他就不會因我而死,不會因我而出兵華陽,仍然在郤城做那個用兵如神受人愛戴的主帥……」

「那……師洛?」岳引震驚的問。

「對師洛的感情,是不一樣的。」我輕輕的說,「蔚沐風,是我心中完美的偶象,戰神一般的男子。我對他,是崇拜是迷戀,是一見傾心不計其餘的激烈。而對師洛,不是這種想燃燒、想飛蛾撲火般的感情。」

「我與他之間,是一種綿長又深厚的感情,是十餘年相濡以沫的歲月中堆積出的情感。親情?友情?愛情?或許都有摻雜其中。他對我的包容與體諒,令我深覺安心。在我想要與全世界斷絕關係時,仍然沒法做到對他全不在意。亦只有他無盡的溫柔愛惜,才能將我從那段至黑暗的歲月中拉出,讓我不致沒頂。他是我黑暗世界的救贖者;可是,若沒有我,我想他的世界亦會沉淪。我們需要彼此。我依賴他,但不崇拜;心安理得的享受他對我的寵愛,卻又會對他深深憐惜……」

岳引沉默了很久,才說:「我不明白。」

我溫柔的說:「我亦不明白。可是,我決定順應自己內心的方向。也許,感情的世界中,原本就有千姿百態的情感,連愛情亦有許多種方式。蔚沐風,是過去;而師洛,是現在。我曾經以為,過去的那一段,就是我一生的終結。可是,當師洛生死一線的時候,我才突然現,他不知何時,已是我心中不能捨棄的溫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重要角sè。若我不能憐取眼前人,那麼,眼前人亦會成為過去,成為我人生中新一段遺憾。人的一生,或會有多個階段;每個階段,會愛上不同的人,而不是永遠永遠,都只愛一個人……我已不敢奢談永遠。永遠……」我苦笑着搖頭,「我們永遠不知道,在生命的下一個路口,等待我的命運,是歡愉?是痛苦?是相聚?是別離?」

惆悵的嘆了一口氣,我輕聲的說下去:「可是我卻悟出了一個道理:我們做不到控制冥冥之中的命運,卻須學會珍惜自己,與珍惜他人。生命既是這樣無常,所以,更需好好把握眼前的一刻。」

他又沉默。半響,他輕聲的問我:「既然你如此珍惜現在的一刻,為什麼當初你卻要守我這一年之約,不設法去跟他相聚?」

我將手覆上他的手:「因為,我亦珍惜你。」

「你對琉璃的好,點點滴滴,我全記在心裏。我再三跟你說過,你在我心目中,亦佔據重要地位,這絕非敷衍你的言語。並不是說我對你沒有愛情,便沒有其它情愫。岳引,我們一起出生入死,這種默契,這種相知相惜,莫非不值得琉璃珍惜?」

他動容:「琉璃!」

我輕輕的說:「我做不到把愛情分給你,可是,你是琉璃最在乎的朋友,最信賴的兄長,最鐵的死黨,是琉璃最喜歡的人之一。岳引,若是我一意孤行離開你身邊,你不快樂,我就是跟師洛在一起,心裏也會難受的。」

他亦輕聲道:「所以,你縱是再捨不得師洛,仍是選擇了跟我同行,是不是?」

我垂眼:「岳引,其實我非常滿意我們現在這樣的關係,越了xìng別的朋友,死黨,鐵哥們,同生共死的戰友,種種稱謂隨你選擇,其實,實質都是一樣的。這樣的關係,比愛情更穩定而隨xìng,又何必強求這份感情變化為男女之間的獨佔yù,徒令彼此痛苦?」

他呆了半響,突的拍拍我的頭:「你這無情的傢伙,我真該對你生氣。可是啊,你這人,偏有這樣的本事,讓人想對你生氣,卻偏偏氣不起來。」

我探詢的望向他:「岳引?」

他聳聳肩:「我便先試着做你的死黨看看……不過哦,這承諾的前提,僅限於你跟師洛在一起的條件下。那傢伙跟你那麼多年的感情,輸在他手下,倒也罷了。你若是沒跟師洛,而是跟楚擎宇之流的卿卿我我,那可不行。」

「呸!」我啐他,「你是咒我又要失戀?岳引你簡直太壞了!」

他凝望夜空:「其實,我也盼師洛能早些回來。」

嗚……好感動……

然後他接着說:「我覺得那鋼珠槍,彈夾那裏還可以再作改進,等他回來我一定要第一時間跟他說這件事。」

………………

直接無語。

出的時候,與玄天軍隊爆了小規模的戰鬥。

岳引興沖沖的衝上前線去了。楚擎宇讓我跟在他身邊,以策安全。他一邊關注戰場情況,一邊抽空同我說:「以他們三萬殘兵想來拖住我們,這麼看來,玄天也許對大澤又加派援軍。」

我笑:「哎呀,玄天真是好看得起我,琉璃我受寵若驚。」

楚擎宇笑吟吟的看着我,並不掩飾他欣賞:「琉璃不愧是琉璃。」

汗……

他們……我身邊的大多數人,都總是對我不吝讚美。其實,不過是因為他們喜歡我,所以,在他們心目中,我便然又特殊。我微笑:「是因為有大哥撐腰,我才能這麼滿不在乎。大哥,琉璃真的很高興有你這樣英雄了得的大哥。」

他臉上露出灑脫的笑意,對我道:「英雄了得的,是蔚帥吧。華陽的大半彊域由他打下,臨死前還遺下戰略要訣,我不過按照他的思路與計劃,替他執行完整場戰役而已。不過琉璃,若不是你向父皇進言,我怎有機會統率大軍,又怎會有機會結識這麼一班鐵血男兒?」他微笑着凝視身前的軍隊,「在外作戰的rì子雖是艱苦,可是心,卻比困在天都時不知道zìyou了多少倍。我有生以來真正的快樂,都是由琉璃給予,大哥才真該向琉璃說聲多謝。」

我一揮手:「那我們兩兄妹不是要你謝過來我謝過去的對謝半天?拜託,老哥,我還以為我們可以免俗的。你為了我,權勢地位都拋下了來救我,這得對你說多少聲謝謝才能表達我的感激?」

他還是笑,如陽光般溫暖和煦的笑意:「這算什麼?琉璃,你還記得我在宮中時對你說的話?我……只要琉璃需要,總是會無條件支持琉璃的。此番來援,不過是實踐我的承諾而已。」

我凝視一身戎裝的他,那麼剛毅英武,眼中卻是溫柔寵溺的神情。

非常感動。

我杜琉璃何德何能,可以得到這麼多人的悉心愛護?

真是死了……也甘心了。

當然,真的要我死,還是不肯的。

所以一看到前方軍隊停止行進,我馬上問:「生了什麼事?」

這時我們剛剛擺脫玄天的追兵,走出聖澤平原,尚在大澤境內。

我的問話剛落,便有探子打馬來報:「大帥,前方煙塵滾滾,似有人群向這邊奔來,觀其揚塵,約有上千人馬……」

楚擎宇一怔:「上千人馬?再探。」

「是。」探子如飛奔去。

楚擎宇同我解釋:「最近二弟跟五弟斗得很厲害,兩邊都在抓軍權,蔚族被暗殺了兩名將軍,越族也死了幾名官員,局勢亂得很。所以在這樣的情形下,隨時可能遇上在調動中的軍隊……」他無奈的搖頭,「我們此行不得不小心從事。」

說話間探子又飛奔而回:「啟稟大帥……」

「說。」

「巫族全族趕來馳援仙子,我們已與他們接上了頭。據大長老姬溶說,有一隊南巫駐軍約兩萬餘人正銜尾追來。」

顧不上震驚,說話間連我都已看見前面的道路盡頭,正馳出一排白衣飄飄的騎士。

「一軍,就地設朱雀陣。二軍,上前接應。三軍左側佈防……」楚擎宇一怔之後,馬上傳下號令。

我大呼:「岳引~~岳引~~」

岳引從側翼飛騎而出:「什麼事?」

「走,接應你的下屬去!」我飛騎奔出。耳中聽到楚擎宇在焦灼的大呼:「琉璃!回來!不可任xìng!」

這個從再見至今,一直以沉穩成熟形象示人的大哥,終於也展示出氣急敗壞的一面了呢。

我一邊偷笑,一邊跟岳引並騎向前奔去。

開玩笑,人家全族打着馳援於我的名義而來,我不親去迎接,豈非太不給對方面子。

我們的馬行甚,對方的度可也不慢。不過數分鐘之後,兩邊的人馬便彙集一起,一時間只聽我驚喜的聲音,一個一個的招呼過去:「大長老,你怎麼來了?二長老,你好啊……五長老,你的氣sè可好得很哪……小羽!」歡呼一聲,策騎衝過去,就在馬背上與巫羽來了個驚險擁抱。

「琉璃!」怒氣十足的聲音,來自岳引。果然下一秒我便被從巫羽身邊被拉開,從馬背上被扔往道旁的草地上。

「你有沒有安全意識啊你?知不知道這樣的行為很危險的?」他對我怒吼,跟着瞪向巫羽:「喂,你這個巫后是怎麼當的,為什麼全族一起跑來這邊?送死么?腦子燒了?」

他幹麼這麼大火氣啊?這時候,也不是火的好時候。人都來了,生氣有什麼用?我重新跳上馬背,對岳引說:「喂,咱們先把小羽她們接應回去再說好不好?」

岳引繼續怒瞪了在場的眾人一眼,才不爽的說:「你帶他們先過去,我斷後。」

巫族提供的情報有誤。在對她們的一路追趕中,高楚軍隊的數量,在跟蔚軍遭遇時,已經增加到三萬餘人,大概比蔚軍的數量略少數千人。

這原本也沒什麼。可是最糟糕的情形出現了:在高楚軍與蔚軍對峙的過程中,東北方向又出現了大隊高楚軍,約有五萬餘人,目標亦正是我們。

楚擎宇在綜合分析了探子收集到的情報后,無奈的下達了全軍後撤的命令。他同我解釋:「看來四弟已盡起鳳翔的駐軍,趕來一洗他前rì敗落之恥。他……真是膽大妄為,這般將鳳翔的駐軍盡出,若是玄天突施奇襲,鳳翔失守簡直是必然之事。」

我倒不關心鳳翔的歸屬問題。我只覺得諷刺,不過半rì工夫,在聖澤平原外兜了個圈子,我們又重回奪天山下。

玄天軍隊還沒來得及進佔璃堡,尚在清理戰場,看到我們回來,後撤數里,小心觀察。楚擎宇也不去理會他們,徑自傳令大軍在奪天山下紮營,好生jǐng戒即可。同時分出數百頂營帳給巫族眾人休息。

我牽着巫羽的手邀請她:「小羽,你去我房裏跟我一起擠擠。」

她溫柔的笑,偷偷的瞥一眼岳引,又飛快的垂下眼。

哦,忘記一提。從見到巫族大隊人馬開始,岳引一直死沉着個臉,非常之嚇人。

連我都沒見過他這般憤怒到臉sè鐵青的樣子。

我馬上笑,打圓場:「走啦走啦,小羽。大長老,一起到璃堡去吧?大哥,你要不要也來?」

楚擎宇含笑道:「我須當坐鎮軍中,稍後還要與楊槢他們議事,琉璃你先帶巫后她們休息吧。」

唉,連個替我當擋箭牌的人也沒有。看來只好我親身上陣當擋箭牌了。我瞄一眼岳引,熱情的邀請巫羽和姬溶她們:「來來來,這邊請。」

在我熱情的分配房間的時候,岳引終於爆了:「姬溶,此番巫族全族傾巢而出,是誰的主意?」

面沉如水的他,居然看上去還挺威嚴的。看來……真還有了幾分當巫王的氣勢。

姬溶等人為他的氣勢所懾,都訕訕的低下頭去。

我義不容辭的救場:「岳引,請容我代表被馳援的璃堡眾人,對於貴族義薄雲天的高義隆情致以最真切的感謝。」

「狗屁義薄雲天!」岳引根本不肯順着台階下,反而愈震怒:「你們這幫女人,莫非只會頭腦熱,感情用事不成?數萬大軍兵臨城下,你區區兩千人跑來濟得甚事?巫族在你們這幫人手中居然至今沒有弄到滅族,才真是一件異事!」

我看到姬溶她們一個個噤若寒蟬,惶然垂頭。唉,真可憐,都是阿姨級的人物了,還要受岳引這混小子斥罵。

「那個……事情既已生了……」我還想打圓場,岳引瞪了我一眼,嚇得我把接下來的話咽回嘴裏。

「說啊,莫非敢做不敢認么?是誰提出的這個蠢主意?又是誰大力執行?」他眼中閃動熊熊怒火,逼視着在場的巫族眾人。

我身邊的巫羽一咬牙,踏前一步:「是我。」

「你!」岳引狂怒的瞪着她:「白痴!」

「不是巫后的主意,是我提出的!」姬溶也站了出來,一副慷慨就義的表情。

「不是,是我!」

「是我才對!」幾位長老紛紛擠上來,連幾名由岳引選出來擔任聖子、巫侍之職的巫族男子也搶著表示自己的立場。我目瞪口呆的望着這班勇於認罪的傢伙,再小心的瞄一眼岳引。

果然,他的神情,簡直可以比得上萬載玄冰般凍人了:「呵呵,不錯嘛,看來你們真是萬眾一心啊。」

眾人肅然,無語。

房間里,只聽得到岳引yīn森森的聲音:「真是好有義氣啊。你們還生怕全族的人死得不夠乾淨徹底,自己來不說,還將整個族的jīng英全都帶來這個絕地。這還不算,你們還生怕來得不夠招搖,還一路引了數萬大軍一直跟來這裏。你們做得很好,很不錯,真的。」

我機伶伶打了個寒噤。

姬溶小心翼翼的道:「呃……巫王大人,姬溶臨行之前向巫神卜卦,得大吉之兆……」

「狗屁吉兆!」岳引大怒:「莫非你老得糊塗了?竟以如此虛緲之事來決定全族生死存亡的大事……」

還沒說完,巫族中人齊抽冷氣,更有人道:「巫王大人,巫神的吉兆極之難得,只要卜得此卦,縱然前途兇險重重,卻最終都會逢凶化吉……」

「放……」岳引話猶未出,我搶了上去,踮起腳一把捂住他的嘴:「岳引,這裏大多都是女子,你對女子的好風度呢?消失到哪裏去了?」

岳引一把拉下我的手:「對這幫蠢才,還有什麼好說的?」

「請問巫王大人,大人既覺得此處如此兇險,為何大人卻竟羈絆此地,並不設法離開?」

輕柔的聲音響起,帶着微微的顫音,卻一字一句,說得甚為清晰。

是巫羽。

岳引一怔,然後惱羞成怒:「我願意呆在這裏,不可以么?」

巫羽輕聲道:「巫王大人是一族之所向。大人在哪裏,我等自當追隨左右,保護巫王大人……與大人想保護的人。」

「笑話,我還需要人保護?」岳引不屑。

「巫王大人需不需要保護,是巫王大人的事。而我巫族中人卻均有保護巫王大人的職責在身。」巫羽柔聲說道:「得知巫王大人現身兵危戰凶之地,我等族人自當前來為大人效命。況且仙子對我族實有大恩,巫族闔族,無不感激。若是仙子有事,巫王大人有事,我們卻只顧一已安危,龜縮不前,只怕巫王大人亦不肯認這般膿包的族人吧?」

哇,刮目相看。看不出巫羽平時柔柔弱弱的,關鍵時刻詞鋒竟也能如此銳利。

岳引憤怒過後,反倒冷冷的笑了:「若說其它人有保護我的職責,我信。」他的眼波如刀,直直的刺向巫羽:「巫后大人與我平起平坐,似乎不須對我的安全負責吧?」

巫羽垂眼:「巫羽只是對巫王大人與仙子關心情切。」

「關……心……」岳引的牙齒磨得格格響。

我見勢不妙,冒死打岔:「喂喂岳引,你這麼凶幹嘛?巫王巫后象烏眼雞似的你瞪我我瞪你,這影響多不好啊。大家意見相左,大可以慢慢商量……」

岳引瞪我一眼,似是覺得我說得有理,一隻手指定巫羽:「你……我們那邊說話!」

巫羽怔了怔,柔順的隨他而行。

「喂……」我追過去準備護駕,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岳引一反身攔住我:「這是我們巫族的家務事,不勞仙子過問。」

我偷看他。嘩,面如玄壇,緊咬牙根,看來是真的動了氣。

百忙之中我摘下腰間系的玉墜塞到巫羽手裏:「喏,護身符,借你用用,別怕岳引,他不會真對女孩子火的。」

巫羽抬頭看我一眼,什麼都沒來得及說,便被岳引粗魯的一把抓進偏廳,砰的一聲關上大門。

姬溶她們惶恐的趕過來,問我:「仙子,怎麼辦?」

我揮揮手:「沒關係沒關係,岳引氣頭一過就好了,你們先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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