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99章

夜裏。

家裏瑣碎事都拾掇妥當,林可欣母子倆坐在桌前細細地盤算起今天鋪子裏的帳。

夜靜更深，屋外靜悄悄，整個鎮子難見幾戶燭光。

屋內亦無說話聲,唯有盤算撥動的清脆時不時的響起。

林可欣看齣兒子的心不在蔫,也沒打擾他,由着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

邊翻帳本邊撥動盤算。

兩個店子的日帳並不複雜,甚為簡單。

沒多久，就忙完了手頭的瑣碎事。

林可欣看了眼依舊在發獃的兒子,眼裏流露出絲絲縷縷的笑意。

「想什麼？這麼認真。」多難得。林可欣話裏帶了些許好奇。還是頭回見到兒子這般模樣，恍若失了魂般。

「岩哥兒，岩哥兒。」

連着喊了兩聲，林岩松才回過神來,怔怔地看着母親，神態呆懵。

過了會，他才慢半拍的發出聲啊,面帶疑惑：「娘。」

「想什麼？這麼認真。」

「沒……沒想什麼。」

林可欣笑了笑：「真沒想什麼？這話是騙你自己還是騙我？不想說也就罷了,當我沒問。若真有什麼苦悶，這會兒就咱們母子倆在,你覺得可以說出來便說出來,用不着藏着掖着。」

林岩松抿著嘴，視線落在帳本上。

眉心微微蹙起。

「日帳我已經算出來了，你再過一遍？」林可欣看齣兒子內心的糾結，便不再繼續往下問。

林岩松沒有說話,思緒不知不覺又有些飄遠。

「再過一遍帳。」林可欣推了推兒子，將帳本往他跟前放。

「娘。」這時，林岩松才發現，自己竟然又走神了。

林可欣伸手點點帳本：「算帳算帳。」她打了個哈欠：「時辰不早了,盤完帳，早些睡。」

林岩松欲言又止：「好。」

算帳是個精細活，容不得絲毫走神。林岩松自是清楚的很，打開帳本撥動算盤的瞬間，他目光專註聚精會神。

兩個店子的日帳並不複雜，短短不過一刻就過完了帳。

「沒什麼問題。」

「沒問題就好。」林可欣站起身，將帳本和盤算拿在手裏：「早點睡。」轉身往外走。

林岩松看着母親的背影。

已經出了屋。

再多走兩步就看不到人了。

「娘。」

林可欣站在屋檐下，回頭往屋內看去，眉眼柔和，目光溫軟。

「娘，你覺得宛姐兒可好？」

「宛姐兒好不好，娘說了不算，得岩哥兒覺得好才是真正的好。」

林岩松聽出母親話里的意思，內心驟然變得鬆快：「娘，我覺得宛姐兒很好。」

「有多好？」林可欣笑着問。

「想娶她為妻。」

這孩子總算開竅了。林可欣覺得欣慰極了，打趣了句：「想娶宛姐兒，你可得多努力努力才行。」頓了頓，又道：「宛姐兒不是你想娶就能娶，也得看她願不願意嫁給你。」

林岩松露出個羞赧了笑：「娘，我該怎麼辦？」彷彿是覺得話沒說清楚，他憨憨地撓了撓額角，藉此想遮遮臉上的窘迫：「我不知道要怎麼和宛姐兒說話。」他其實更想問，要怎麼才能和宛姐兒多多相處。

這話，未免有些孟浪了些。

「一個屋檐下，隨時隨地都可以說話，就看你會不會找話說。沒話說，也可以找話說，臉皮放厚點，不用想太多。姑娘家若是不喜歡，你會很清楚她在厭惡你的靠近和搭訕。如果她和你說話，大概是不討厭你，不討厭你便是好事，你多努力努力，說不定就可以讓她心悅你。」

林岩松很苦惱：「我該說些什麼話？」同時又有點暗暗歡喜。宛姐兒，似乎並不討厭他。

「這事兒，娘可幫不了你。是你喜歡宛姐兒，想娶她為妻。真正喜歡一個人，心裏頭有她，說什麼話做什麼事，根本不用人教，自然而然就能學會，端看你有沒有用心。」林可欣並不想插手兒子的感情。

真正喜歡一個人，再笨再蠢，腦子總有靈泛的時候，會有屬於自己獨特的方法追求心儀的姑娘。

教是教不出來的，教出來的追求，總歸不是自己想出來的，少了幾分真心。

「好好想想。」林可欣拍拍兒子的肩膀：「想娶宛姐兒，不費點心思怎麼行，多動動腦，我的兒子一點都不笨。」

林岩松看了眼母親，有點無奈：「娘不怕我娶不著媳婦？」

「我相信自己的兒子！」

望着母親溫暖的目光，林岩松笑了。

次日清晨，天光初亮。

林岩松和母親說了聲便出了家門。

清晨的街道很安靜，許多店鋪還沒營業，街上沒幾個人。

林岩松大步走着，出了東大街拐進了旁邊的巷子，巷子出去是個街道，沒幾步，有座橋。

才走過小橋，欲要往不遠處的巷子去，便見巷子口出現一個身影，身姿輕盈聘聘裊裊。

是宛姐兒。

「少東家。」宛姐兒很是詫異。

少東家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林岩松看着宛姐兒身後的巷子，沉默半響，才憋了句：「早啊。」

「早，早啊。」

林岩松站着沒動，他在想，該說點什麼好。

少東家？？？？宛姐兒滿腦子問號。少東家沒走，她也不好走，又不敢開口問，只得傻愣愣的跟着站在巷子口。

「吃早飯了嗎？」呼吸間，聞見淡淡粥香，林岩松當即問了句。

「沒有。」

「想吃點什麼？」

宛姐兒看了眼少東家，沒有說話。

「我也沒吃早飯。」林岩松綳著臉，面無表情的說了句。

藏在袖間的手，後背，實則沁了層冷汗。

「我，我吃什麼都好。」宛姐兒的心怦怦怦地跳，跳的特別快。

她很緊張，聲音都有些結巴了。

少東家這是，特意過來找她的？

少東家問她有沒有吃早飯……

店裏每日都會準備早飯，少東家是忘記了吧。

她趕緊低下頭，嘴角悄悄上揚。這樣子的少東家，有點兒傻呢。她這麼想的，心裏卻甜滋滋地。

「張記的包子很好吃，尤其是肉包子，餡味兒特別好，他家的豆漿也很香。」

「少東家很喜歡吃？」

林岩松很誠實的回了句：「倒也不算，我最喜歡吃家裏做的包子。」頓了頓，又說：「家裏的飯菜，總是比外面的要好吃。」

宛姐兒抿抿嘴，笑得眉眼彎彎，她什麼也沒有說，緩步往橋上走去。

眼瞧著宛姐兒快要走下小橋，驚艷在宛姐兒笑容里的林岩松才緩過神來，他匆匆追了上去：「張記鋪子得往右邊走。」

「我最喜歡吃林記店裏的早飯。」宛姐兒調皮的回了句，眼裏像是落了滿天星辰，亮亮晶晶，分外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