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南部 第三十二章——通商（上）
沒有人知曉東魏承元元年的七月二十五日下午時分發生了什麼事情，蕭山城的居民只是看到相當一部分蕭氏分宗族人在這個下午被人像死狗一樣拖出家門，隨後被交到法曹之處「大義滅親」。
蕭元曙亦是早已收到相關的通知，遵循從快從嚴的頂層指示，僅僅是在一個時辰便是將這一部分蕭氏分宗的族親全部定罪下獄；其中有十人犯下姦淫良家、謀害親長、違背倫理、虐殺平民的多項重罪，被蕭元曙當即向蕭元曜提請將此十人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蕭元曜的回復只有一個字：
「斬！」
這一下子蕭山城之人皆是明白他們的城主大人憤怒了！
可讓蕭山城的民眾感到奇怪的是除了在一開始上演「大義滅親」的戲碼之外，蕭氏分宗竟然對此毫無反應，似乎是認命了？！
可真的認命了嗎？
沒有！
被蕭元曜下令處死的十人，可以說是蕭氏分宗十戶人家的心肝寶貝，平日裏連打罵都不捨得，更何況是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兒女被當街斬首示眾？！
蕭秋虎——山陵衛千人將，曾經創下千里奔襲斬殺敵首的傳奇戰績，戎馬數十年，乃是從蕭氏分宗出來的高階武官！
可今日他的兒子蕭元海要被遊街示威，隨後還要在正陽門被斬首示眾！
他很痛心、也很無助，即便是自家夫人以死相逼，他也絕對不可以徇私回護！
兒子沒了，可以再生；夫人沒了，可以續弦。
可若是一整個家都沒了，就是真沒了！
他很清楚蕭元曜的刀子又快又准又狠，而且蕭氏分宗的族人有能力、有才華、有忠心的比比皆是，倒下去一個他，有的是人快速補上來！
類似於蕭秋虎一家的情況在蕭氏分宗內接連上演，可他們也和蕭秋虎一般無能為力，且不說最上面還有一個蕭元曜在壓着，就是突然到自家哭訴求理的蕭山城庶民，他們都有些應付不暇。
可他們仍舊需要耐心「接待」，否則一旦全部家醜被揭開，那真是生前死後都會成為遺臭萬年的反面教材！
對此，蕭山城其餘的豪強權貴除了保持同情之外，沒有任何的表示。
蕭氏分宗只是有一部分人「壞掉」，並不是全部，底蘊和根基仍在。蕭元曜也需要分宗族親來制衡局勢，如今只不過是在清理內賊罷了！
豪強權貴心心念念的仍舊是和原芝山區的通商權，為此他們已經準備妥當，就等著蕭元曜發出通告！
七月二十六日，蕭元曜正式公佈第一批擁有和原芝山區通商資格的名單，包括蕭山城本地大族三戶——蕭氏分宗、陰氏和徐氏，外來世家大族蕭山分支三戶——江南杜氏、故交州士氏和京畿韋氏，完全漢化蠻夷大族三戶——平氏、安氏和胡氏，最後一個名額自然是歸屬於城主府。
蕭山城的豪強權貴看着這份名單，便是知曉蕭元曜在玩制衡之道，不過如此一來也可以最大程度上避免利益分歧；而且沒入選的豪強權貴也可以通過「攀附」、「合作」、「結盟」等方式參與到三方派系之中，畢竟蕭元曜也禁止他們這般做！
於是乎在正式開啟商路之前，蕭山城的豪強權貴隔三差五便是到處竄門，入選第一批通商名單的十戶人家的門檻都險些被踏破。
蕭元曜也是樂意看見這些豪強權貴在那裏上躥下跳的，就像是一隻只的「野猴子」在乞食，挺有趣的！
崇正宮正殿，
封柔來了！
「封左駕今日怎麼來了？」
蕭元曜很疑惑，此時的封柔不應該是在處理整編蕭山軍一事嗎？突然前來，難道是整編之事有問題？
「稟侯爺，下官今次前來乃是為了通商一事！」
「嗯？」
有些出乎意料，可蕭元曜還是示意封柔坐下說話。
後者也不客氣，在蕭元曜的左下方坐了下來，隨後一臉嚴肅的看着蕭元曜，讓蕭元曜不禁有些驚疑。
「侯爺，下官認為通商之事，乃是在掠奪山區之民的根基！」
「這……」
封柔的聰慧倒是讓蕭元曜有所驚訝，大部分人只看到通商原芝山區的巨大利益，可沒想到為什麼蕭元曜會如此「大方」地讓出來。
「封老言重了！」
「此事無論是對蕭山城，還是對原芝山區的各個部族而言皆有益處，何樂而不為呢？」
「更何況，我希望儘快看到原芝山區被徹底征服！」
「侯爺……」
封柔仍有勸誡之意，他覺著這樣的手段過於「歹毒」，不該是一名合格的人主所為。
「封左駕且回去吧，蕭山軍整編之事任重道遠，還是莫要操心它事了！」
「哎……」
「下官遵命！」
蕭元曜的變相拒絕讓封柔也是無可奈何，他也不得不承認這樣的手段好過繼續動用大軍征伐，或許效果更佳顯著。他今日前來勸誡只是擔心蕭元曜的名聲會受損，可如今看來…….
封柔走了！
徒留有一絲欣慰的蕭元曜在原地處理政務，他亦是很清楚封柔的來意，可原芝山區的蠻夷部族常年生活封閉、民情複雜，想要徹底收服他們僅靠武力、文教是不夠的，還需要配合相應的手段，比如說用蕭山城的龐大財貨來衝垮原芝山區的落後貿易體系，從而重建以蕭山城準確來說是以城主府為主導、蕭山城為輔、原芝山區為底的新貿易體系。
然而在這個過程之中難免會侵害大部分原芝山區土著民的合理權益，這和他所標榜的「尊重個人的合理權益」是相違背的。
可他不得已而為之，大業的成功需要一定的犧牲！
不知不覺之中，蕭元曜已經將過去一段時間積壓的政務、軍務已經全部處理完畢，天色也是逐漸黑了下來，卻是進入夜晚時分了。
蕭元曜剛想去吃一頓豐富美味的晚餐，可卻是得知蕭田虎這位族叔前來求見。雖是有些奇怪，可蕭元曜也沒有拒絕，而是讓侍從準備兩份晚餐，稍後送來崇正宮正殿。
「族叔深夜求見，不知道是否有緊要之事？」
蕭田虎剛一進來，便是發現蕭元曜正百無聊賴地坐在六虎寶座上面，語氣之中亦是充滿著疲憊之意，這倒是讓蕭田虎有些尷尬和愧疚，連忙上前應和：
「深夜打擾侯爺，乃是老夫之錯！」
「族叔見外了！」
「請坐吧！」
「謝侯爺賜座！」
蕭元曜擺了擺手，示意蕭田虎莫要拘謹，後者也是小心翼翼地坐下來，腦海也在思考該如何開口。
「族叔要是有什麼事情，不妨直說！」
「這……」
「嗯？」
「族叔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嗎？」
「稟侯爺，這倒是沒有，只是…..」
看着蕭田虎吞吞吐吐的樣子，蕭元曜也是有些不耐煩，可依舊是耐心寬慰道：
「族叔若是有煩心事，可盡情說出來，我或許可以分憂一二！」
察覺到蕭元曜的不耐煩，蕭田虎也是不再藏着掖着，繼續說道：
「侯爺，實不相瞞，今夜冒昧求見其實是想要為老夫的兩個兒子求一份差事！」
「就這？」
「嗯…..」
蕭元曜還以為蕭田虎突如其來是有什麼大事，結果就是想要為自己的兩個兒子走關係，他真是不知該作何感慨！
「不知族叔打算為兩位堂兄謀划何職呢？」
「稟侯爺，老夫的大兒子元清在山陵衛任職多年，始終是勤勤懇懇、忠忠直直，可他一直以來都希望上戰場殺敵！」
「族叔，當下可沒有戰事！」
蕭元曜適時打斷了蕭田虎的講話，示意後者趕緊說正題。蕭田虎也不以為意，繼續淡然說道：
「侯爺所言極是，因此老夫乃是希望侯爺可以把元清外放出鎮郡縣，做一方鎮將！」
「鎮將啊…..」
「是！」
蕭元曜摩挲著自己的下巴，心想：多少人擠破腦袋想要進入山陵衛任職，可偏偏蕭田虎如今希望把大兒子外放當鎮將，這用意何在？
這算是在向自己表態？！
有意思！
蕭元曜輕笑回道：
「既然元清堂兄有着如此抱負，那麼本候也成人之美！」
「武陵郡鎮將，掌一萬漢蠻混編部隊！」
「不知族叔意下如何？」
「老夫拜謝侯爺！」
雖是有些落差，可蕭田虎也不是不識好歹之人，當即歡喜應承。
武陵郡——武陵蠻的主要棲息地，也是蕭山軍的主要蠻兵來源地。
此郡早在前漢時期便是被征服，經過數百年的漢化文教，如今已然成為蕭山城治下的地方根基之一。
不過依舊保持着豪勇彪悍、武力為尊的風俗民情，蕭元清這位「老爺將」去了那裏，能否做出一番政績是他此後還能否繼續外出掌軍的關鍵！
這一點蕭田虎心知肚明！
「侯爺，老夫還有一個請求！」
「嗯？」
蕭元曜這一次真是有些惱火了，哪怕是利用裙帶關係也不用這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