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龍入淵海 第一節 宅男夢想家

第一節宅男夢想家

金海市，東臨大海，北倚君山，瑾毓河穿城而過。空港、海港、河流、公路、鐵路在這座城市交匯，這裏高樓林立車水馬龍，這裏富豪雲集喧鬧繁華，這裏是很多人謀生、尋夢的地方。

金海的夏天十分炎熱，但並不能阻擋人們奔忙的腳步。

早六點，旭日初升，鳥兒鳴叫，路上的行人漸漸多了起來。有的夾着公文包急匆匆往地鐵趕；有的死命蹬著共享單車，要搶在路燈倒計數的時間裏衝過十字路口；有的拿着包子油條邊看手機邊吃。各種各樣的人，乘坐各種各樣的交通工具匆匆忙忙的奔向自己工作的崗位。

幸福里臨街的二號樓二零二房，一個白胖戴眼鏡的小夥子剛打完一局遊戲——又通宵了。為什麼用個「又」字呢，因為他常這樣。

聽着外面頻繁的開門、關門聲，看著書桌前灑落的晨光，作為啃老宅男，他有一點點懊悔，也有一點點愧疚。因此，上廁所的時候他決定——立刻睡覺，為之後的學習養足精神。

小夥子姓王名旭，二十三周歲，身高一百八十二公分，體重一百二十二公斤，學歷：本科，專業：工商管理。

王旭畢業時找不到專業對口的工作，投了過百份簡歷，只有營銷類崗位願意招他這個專業不對口的應屆生——沒得選，只能做銷售。

東跑西顛三個月，業績沒有，釘子碰了不少，沮喪頹唐是必然的，更重要的是薪水不抵房租，全靠父母接濟過活。試用期到，財務找他談底薪不變；銷售部長找他談心態、方法，以及如何殺熟。公司還想挽救他一下，但王旭已經認清自己不適合這份工作，辭職了。

王旭不願意回老家，固然因為金海更加繁華，更因為在經歷了大學四年的自由時光之後，他已經不想再在父母監管下生活。父母也不願他回老家——兒子十六年苦讀，應該要展翅高飛。兩邊一拍即合，王旭留在金海補習考研。

王旭和父母商量留在金海考研，父母自然支持。王旭由此開啟了他懶散的宅男生活。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轉眼到了來年八月，王旭已經成為夢想家·睡眠學家·朝陽迎接者·泡麵達人·資深遊戲玩家。

一覺睡到下午六點，鄰居下班回家做飯，炒菜的聲音伴隨着香氣飄進了王旭的夢鄉——媽媽拿着鍋鏟推開了卧室門。

王旭猛的坐起來，滿身是汗，不知道是捨不得開空調熱的，還是在夢中被媽媽發現自己偷懶嚇的。

起床，上廁所，燒水，泡麵，吃泡麵，看書。

看着看着，眼睛在書上，心已經長出了翅膀：一會羽扇綸巾，決勝千里；一會全知全能，洞悉一切；一會在古堡密室閱讀《死靈之書》；一會兒騎鶴乘風，遨遊九天。真正「身未動新已遠」了。王旭學習經常走神，在家的時候有媽管，離家后就放飛了。

神遊不知歲月。

「曾夢想仗劍走天涯……」手機響了。

王旭回過神，接起電話：「先生，這裏是神龍理財，我們為您提供專業的理財服務……」

對面女孩的聲音挺好聽，王旭耐心聽完了對方的講解，問：「兩千元適合哪種理財？」

「嘟……嘟……」對面掛斷了電話。

自己推銷吃閉門羹，被推銷也吃閉門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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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就是這樣的參差，或者說世界錯層了——課本中的世界，現實中的世界；精英高管的世界，勞苦大眾的世界。這些好像都不是同一個世界。

好在王旭還有一個世界——幻想的世界，他就通過這個世界來調和各種各樣的參差。

放下電話，王旭意識到自己剛才又神遊了。「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的道理王旭自然是懂的，因此他決定——不能再浪費時間了，既然看書跑神，那就做習題。

開電腦，打開習題集，做題，犯困。

換換思路，提提神？玩兩局遊戲？

選英雄，走中路，遊走，gank，沖高地。

選英雄，走邊路，買裝備，carry全場。

選英雄，遊走，輔助也能mvp。

選英雄……

直到七哥到來，王旭才瞄了眼時間——凌晨一點。

七哥名叫杜正倫，是跟王旭合租的師兄，比王旭高兩屆，軟件工程專業，畢業就找到了對口的工作，而且已經被獵頭挖過一次，因此也漲過一次工資。得說獵頭給力——七哥本人根本就不好意思跟領導提薪資的事。

在學校的時候，七哥外號「閃電手」，是說他打遊戲的時候手速非常快。現在叫七哥是因為他工作之後經常加班，跳槽之後更是日常加班——007那種。七哥這個外號是七嫂先叫的，後來大家都這麼叫。

七嫂是七哥的女朋友，名叫武青，王旭大學時的同班同學。七哥在家，她都會過來，有時幫忙收拾屋子，有時給七哥做飯，這也是王旭宅家之後極少數不吃泡麵的時候——他蹭飯。

七哥雖然跟王旭合租，但王旭已經有兩個多月沒見到過他了，上一次見面還是王旭去給七哥送換洗衣服。

這會七哥正坐在王旭的床上（王旭房間只有一張椅子，他自己正坐着呢），端著個餅乾盒子（煙灰缸），愁眉苦臉的吸煙。

「拿回來的衣服洗了，七嫂來過一次，給你收好了。」王旭一邊打遊戲一邊說。

七哥沒出聲，掐了煙，又點了一根。在學校的時候七哥不吸煙，工作之後開始吸，越吸越多，加班的時候更是煙不離手。

「咳咳~~~」王旭吸到一口二手煙：「別抽了，這不毒害青少年嘛你！」煙酒不沾是王旭為數不多的優點之一。

「小青要分手。」七哥聲音有點低沉。

「啥？」王旭正在打團戰，沒聽清。

七哥吸了口煙：「武青要跟我分手！」

王旭這次聽清楚了，手上一慢，吃了兩個技能，死了，團滅。

遊戲里的隊友開始嘲諷：「獵人衝上去送死啊！」

「獵人是瞎了嗎？」

……

王旭不想看下去了，退出遊戲，轉向七哥。嘟噥了句：「這幫小屁孩，玩個遊戲跟要贏房子贏地似的。」

七哥嘴角牽了牽，似乎是想笑一下，但看上去比哭強不了多少。

「為啥呀？」王旭問。

「她給我發了封郵件，例數了我的罪狀，總之就是對我很失望的意思。」七哥又抽完了一根。

「文化人談戀愛可太累了，打電話不好嗎？」王旭說。

「打了，讓我看郵件！」七哥又點了一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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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說你啥呀?」王旭問。

七哥吸了口煙，又沉默了。

王旭起身上了個廁所，邊往回走邊說：「那你要真錯了就跟七嫂道個歉唄！」

「電話不接，短訊……」七哥掏出手機，翻到七嫂的短訊，遞給王旭。

短訊內容：「一個月沒見到你了！每次約你，都說加班，改天！我累了，不想再等了！」

「你咋能一個月不見七嫂呢？」王旭撓頭。

「加班……」

王旭把手機遞還給七哥，跟七哥一起沉默——沒法安慰呀。七哥一根接一根吸煙，王旭看着桌上火拳艾斯的手辦發獃。

七哥「呼」的站起身：「大胖，陪我喝酒去。」大胖是王旭在大學的外號。

王旭看了眼電腦——02:20對七哥說：「這個點小區外面飯館都關了。」

七哥已經往外走了，「我開車。」七哥去年買的車，但通常不開，就停在小區里——外面停車費太貴。

這種時候王旭怎麼能說不去？只能套上t恤，趿拉着拖鞋，跟在七哥後面。

「喝酒別開車了，咱上便利店賣點酒回來喝。再說你那車幾個月沒開了，電瓶大概沒電了。」王旭絮叨著。

七哥不吱聲，悶着往前走。找到車，七哥上去，打着了車，降下車窗，扔煙頭。

「上來吧。」七哥平時很溫和，倔起來牛都拉不動。

王旭上車。七哥開車直奔酒吧街。

下地庫，停車。

「回去的時候打車啊！」王旭。

「知道了！」七哥應着，上了電梯。

凌晨的酒吧依然喧囂——各種彩燈亂閃，照的王旭眼暈；音樂聲巨大，震的王旭肚皮突突跳。王旭一手扶著肚子跟在七哥後面亦步亦趨。

七哥找了個相對僻靜的卡座，叫了兩瓶王旭不認識的酒。

刷碼付賬，上酒、冰塊、杯子。

俗話說，酒入愁腸愁更愁。七哥不用人勸，自斟自飲，不一會就下去半瓶。

王旭捨命陪君子，跟着一小口一小口的抿。起初很辣、很刺激，漸漸的口舌就麻痹了。王旭覺得眼睛有些模糊，摘下眼鏡用t恤擦了擦。

七哥好像吐了，王旭想過去扶他一下，但是腿有點軟，沒站起來。

來了個服務生，湊在七哥邊上說了幾句話，出去了。

來了四個服務生，兩人一個，架起王旭和七哥到了車庫。

七哥含糊的說，「就在這兒」。掏出車鑰匙按了幾下，不遠處車燈閃爍。服務生將兩人仍在車後座上，走了。

這是一輛suv，後座很寬敞。王旭癱倒在後座睡了過去。七哥睡了一會，吐醒了，掙扎著爬到駕駛座，開車向外馳去。

suv從酒吧地庫駛出，越開越快，在一個丁字路口轉彎時以接近飄移的姿態側面撞進了一間商鋪的櫥窗。

櫥窗碎裂，警報響起，櫥窗上方2phone字樣的燈條閃了幾下，熄滅了。

王旭覺得全身的疼痛像針尖一樣刺進了大腦，頭疼的像要裂開。很快，他失去了意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