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城篇103

病號服是醫院統一發放的，洗得有些發白。

當她將聽診器輕輕放到他胸口時，她習慣性地抬眼，看到了正靜靜注視着她的他。

他的面色更為蒼白，嘴唇幾乎沒有什麼顏色，尤其是一雙微腫的眼，明亮卻又複雜。

做賊心虛般，她破天荒地在病人面前低下了頭，自亂了陣腳。她極力調整自己，憑藉豐富的專業經驗熟練地操控著聽診器。

耳邊傳來咚咚的有力的心跳聲，驀然，她感覺到自己的心跳聲也漸漸加快起來。

他溫熱的鼻息噴灑在她頸邊，帶來一絲酥酥麻麻的感覺。

她的鼻尖滿滿的都是他身上的消毒水的味道，想到以前她不夠成熟懂事，大冬天地將手伸進對面之人的襯衣.....

自己都幹了那些事情，她自己能不清楚嗎？

她手上的聽診器停了下來，神遊海外。

「怎麼了，我是得了不治之症嗎？臉色這麼難看。」他離她這麼近，自然是注意到了她微小的表情變化。

可是他似乎很享受現在的氛圍。

面前既熟悉又陌生的女人，是他愛了很久的人，她的靠近，讓他堅如磐石的心，再一次起了漣漪。

曾經聲嘶力竭得吼不會再愛她，可是真正到了這一刻，他竟然對她還有感覺。

只是因為她是他的初戀嗎？

不盡然吧........

「沒...沒有。」她結巴了一下，難以掩飾被發現秘密的小尷尬。

「你怎麼了？之前你見到我不是冷眼相看就是惡語相向......」他皺皺眉頭，打量著面前女人的臉色。

一綹茶色的碎發從她耳邊滑落，她似乎是有些癢的難受，吸溜了一下鼻子。

他好像看不懂她了。

她究竟在想什麼，她到底想怎麼樣？

現在你為什麼又在我面前毫無保留，毫不掩飾自己的情緒？和你大學戀愛時你就是這樣，你是想和我複合嗎？可是現在背上罪行的我，又如何配得上你？

他的思緒驚濤駭浪，可是在她面前，他只是蠕動了一下雙唇，終究沒有說出自己的想法。

他只是怕自己的再一次失望，再一次傷心。

她的眼瞳再次撞進他複雜的眸子。

「我就是我，你不必多想，你接受治療早日康復便是我最大的願望。」她若無其事地收起聽診器，之前曖昧的氣氛蕩然無存。

「是么？」他的心一陣鈍痛，可是面上還是無所謂的冰涼的笑意。

「既然醫生吩咐了，那麼病人自當全力配合。」

他盯着她兀自整理醫療器具的背影，勾起一一抹苦澀的笑。

他的未婚妻？莫名其妙的親近？忽然調換的主治醫生？小鄭的女朋友.......

一切真是有意思極了。

「好好休息，我先去忙了。」她在他出神之時利落地整理好了醫療器具，她轉頭看見他悲哀的神情，微微訝異。

「你怎麼了，有什麼事情可以和我說，我會全力幫助你的。」

她的笑容很標準，內容很空洞，語氣標準化。

真令人不爽.....

他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在睜眼時，她已經走到了門口。

不過他很快收斂自己的情緒。

「你去忙吧，我有看守警察的照顧不會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