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再見，北清

第五章再見，北清

世界躺在空蕩蕩的街道上，深夜略微有些寒冷。雖說成為哲者后其實不怎麼需要食物，但是吃飯也的確是一件享受。

又是失眠的一天啊……

每次失眠，世界總是在腦海中不斷浮現白天的畫面，不斷揣測著當時的細節。世界在這個世界待了幾天，也大體熟悉了一下這個世界。世界將這個世界定義為革命世界，因為各地目前爆發了許多革命。

革命的目的是為了推翻腐朽無能的政府，曾經這片土地上是繁華而強大的國家，如今卻因為種種原因不斷的被外國侵略，國家凋敝，人民流離失所，而無能的政府卻成為外國勢力的提線木偶，拯救這個古老的國家，革命也就自然而然了。

不過這個世界大多數人過的還是相當凄慘的，甚至會出現賣孩子的慘狀，且聽說前些日子南方旱災又餓死了不少災民。

世界雖然有些同情，但也僅僅如此。他本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這個世界如何與他也沒什麼關係。雖然現在傷已經大體好了，但是世界還沒有走，就算他不想承認，原因可能就是北清吧。

對於北清，世界有一種很神奇的感覺，似乎是有一些好感，但是又非常淡薄，更多的反而是一種好奇，比如她是如何成為哲者的。不過北清的性情讓他非常苦惱，明明有時候挺高興的，卻突然又拉下了臉，而且似乎有意無意的保持距離。世界當然不可能主動的去問些什麼，雖然他很想問。總之，這種弱音若離的感覺非常難受。

如果能知道她到底在想什麼就好了……世界感慨道，突然一道靈光閃現。等等，我為什麼不能知道他在想什麼！真實，形體上的真實，還有思想上的真實，只要將真實之眼對焦思想……說起來挺離譜的，自己的開發讀心竟然僅僅是為了北清，這就是愛情的力量嗎？

接下來的幾天中，世界走在人群中，練習著讀心的能力，雖然一開始有些困難，但很快也熟練了起來。大多數情況下，世界感到一陣陣的痛苦，讀心，意味着他不得不面對人心最不為人知的黑暗。

表面上是朋友，內心卻一直在算計他人。表面上高潔，內心卻早就充滿了意淫的想像……但凡種種，不一而舉。但好在有一個人有給了他點希望——北清。

某天，北清又和世界閑聊起來。

「話說，你說世界不止一個，是真的嗎？」北清問道。

世界點了點頭，道：「嗯，外面的世界很大，大到無法想像。」

「那你見識一定很廣吧。」

世界苦笑了一下：「見識可能會廣一些，當更多的還是挨揍的經歷了。怎麼，你有興趣探索整個全界嗎？」

北清笑了笑，擺了擺手道：「我就算了，我在這個小小世界生活的挺好，畢竟都熟悉這裏了，這裏就是我的家了。再說，我還要等他呢。而且，外面的世界太危險了，我可不想胸骨都被人打碎了。我聽怕疼的。」說着，北清瞥了眼世界，不由得笑了起來。

「我差點被揍死你就這麼高興嗎？」

「沒有沒有，還是我幫的你呢。只是你平常看起來這麼拽，怎麼被揍成這副樣子了……」北清再次笑了起來，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

「對了，你男朋友什麼時候回來？」

「他啊……」北清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希望，中有夾雜着一抹哀傷。「不知道啊，畢竟參加革命挺危險的。」

世界知道不能在問下去了，二人都保持了沉默。外面的天空仍是那副灰濛濛的暗色調。

「你要離開的話就趁這幾天吧，最近很不安定的。戰爭又開始了。」北清提醒道。

世界站起身，離開了。

又是失眠的一夜，不過這次世界的心情怪怪的，總是挺沉重的，不知道為什麼。戰爭，革命，血，刀，到底是為了什麼呢？民族，國家，生命，個人，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戰爭的氣息越發沉重，讓這個本就壓抑的小城又蒙上了一層陰影，時不時能見到逃離的居民。

「你不走嗎？」世界問向北清。

北清搖搖頭，道：「這是我家，我就在這，等他回來。」

世界突然升起了一股莫名的火：「你是傻嗎？這裏很危險的。而且……你有沒有想過，他……」

「你別說了，我知道的，但我也知道他會回來的。再說，你不也沒走嗎？」

「我想看看戰爭。」

……

終於，那是一個黃昏終末的夜晚，炮彈轟炸了這個小城，軍隊在激烈的戰鬥起來，時不時能聽見槍炮聲。

等到世界來到北清家中，卻發現北清家恰好被炸了。世界深呼一口氣，從廢墟中找到了昏迷的北清，就當是換個人情。

昏迷的北清看起來特別安靜，呼吸也非常均勻，只是身上多了許多血跡和塵土。世界救出了北清，然後靜靜的看着她。卻突然發現她的生命氣息卻十分脆弱。

「你變態啊，大半夜的你看我幹嘛！」醒過來的北清突然看見眼中冒着綠光的世界，突然嚇的喊道。

「那個，你家被炸了，我把你弄出來了。」世界如實相告。

北清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望向此刻已經成了廢墟的家，突然抽泣了起來，完全沒有顧忌世界的在場。

「一棟房子至於嗎？」

「你不懂，那是我和他的房子，約定好我在家等他的。」北清哭的更悲傷了。世界第一次見到北清哭的這麼絕望。

「話說，你既然這麼愛他，又為什麼要讓他去革命呢？明明那麼危險。」

「正是因為我愛他，我才尊重他的理想。再說，這個世界上有那麼多的不幸，應該有人站出來去奮鬥，那這個人為什麼不能是他呢？我當然知道很危險！甚至可能再也見不到他，可是……革命……總要有人去做啊！」

「真的有用嗎？」世界問道。

「總有一些人為了所有人的幸福而戰鬥的。請不要詆毀他們奮鬥的意義。」北清氣憤的說道。

「那你有沒有想過去參加革命呢？和他一起？」

大滴大滴的淚水順着北清的臉頰滾下，北清痛苦的蹲了下來，整個人抱起頭縮成一團，就像受傷的刺蝟：

「因為……我……真的很怕疼啊……我……真是個膽小鬼啊……」

一瞬間，那個身影徹底擊中了世界的內心。世界沒有在說些什麼，只是默默的站着，看着北清不停的哭泣。

直到北清哭的差不多了，世界蹲下身，坐在北清旁邊。此刻正是午夜，槍炮聲仍然在二人的耳邊炸響，火光在遠方浮現。

「你的能力是生命力，但是你的生命氣息為什麼這麼弱呢？」世界詢問道。

「因為生命力是守恆的啊……」北清不肯在說些什麼了，只是楠楠的重複這句話。

但通過讀心能力，世界已經知道了原因，他的心再度一震。北清拿出自己一半的生命復活了她的男朋友，又親眼目睹她的男朋友再次上了戰場。明明都親眼目睹他死在了戰場上，為什麼還要讓他去送死呢？為什麼不把他留下來呢？

「他知道這件事嗎？」

「他不知道，等他醒來的時候，我已經走了。」北清低下來頭，喃喃道，突然又反應過來，「你怎麼知道的？」

「猜的。不過你還能再復活他嗎？」

「不能了，沒有那麼多生命力了，我自己的生命不多了。」北清回答道。

世界終於忍不了了，他站起來，用不敢置信的眼光盯着北清，道：「你……你是不是傻？你明明知道他這次還是會死在戰場上？你明明知道他拿着你一半的生命，你明明知道你不能再次復活他，你就讓他這樣送掉你的命？我真是不能理解，就算是革命，一條命還不夠嗎？還要把你的半條命也搭上？」

「你根本不懂。滾！」北清的話語突然變得冷冽。

世界深呼一口氣，離開了，他的身影緩緩消失在黑夜中。

那一夜，世界竟然沒有失眠，只是在夢中夢到了北清的身影。但出乎意料的是，過幾天，北清的男朋友真的回來了。明明是高興的事，世界卻憤怒而痛苦。

北清的男友叫做艾國，是一個神情堅毅的青年男子。有一次艾國獨自走着，世界突然遇見了他，不知為何，世界突然特別生氣，世界突然一把抓住艾國的衣領，質問道：

「你憑什麼這麼不珍惜自己的命？你可知你的命根本就不是你的！」

「我們認識嗎？你情緒這麼激動幹什麼？」艾國神情平靜的說道。

「不認識，但你可知道因為你，北清才這麼痛苦，因為你，北清失去了一半的生命！而你卻絲毫不珍惜！」

「你和北清什麼關係？」艾國皺起了眉頭，反駁道：「還有，北清從來沒有丟過命。」

「我和北清沒有什麼關係。」

「那你就別管我們兩個之間的事！」

「但你不配得到北清的這條命！更不配得到北清對你的愛！」

「你說愛，是嗎？我比任何人都愛北清！我願意為了北清做任何事。但是，這個世界，沒錯，我和北清是幸運的，我們相愛，我們比任何人都相愛，我們也不缺錢。但是，這個世界還有多少人生活在不幸中？難道就只管自己了嗎？那樣不是太自私了嗎？你根本不懂我和北清！」

「又是那套說辭……」在真實之眼下，愛國竟然和北清一樣的無比真實，世界氣的直接揍了艾國一頓。

艾國雖然久經鍛煉，但也不是哲者世界的對手，艾國明明被揍倒在地上，眼神中卻仍然閃爍著堅毅而執著的閃光，那抹閃亮的理想光芒。

世界放開了手，才發現自己太衝動了。突然，那道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世界眼前。

北清憤怒的衝到世界面前，抬手狠狠扇了世界一巴掌，說道：

「我和你從此以後沒有關係，不要再打擾我們的生活！」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世界的眼前突然一陣模糊，什麼都不記得了。

……

等到世界睜開雙眼的時候，又是寂靜的夜晚。現在，他終於明白北清為什麼愛着艾國了。那抹相似的閃光，那抹在真實之眼下無瑕的真實。這些，是世界永遠無法擁有的。

淚水緩緩順着世界的臉頰滑落，沒想到自己竟然還會流淚，僅僅是被北清扇了一巴掌。

果然自己是多餘的啊。也是，我根本不懂他們啊。自己就像是個小丑一般鬧了一番，怎麼會這樣呢？

世界仰望着漫天的星河，今夜的星河無比的閃爍。

世界突然想起了什麼，真實之眼下，世界終於找到了唄修改的情感基因，但世界卻突然不想這麼做了。

留有豐富的情感也挺不錯的啊，那種被情緒上頭的感覺，雖然很蠢，但是……挺好的啊。但這應該不是我吧，我只是被基因操控了罷了。難道我對北清的情感也是基因操控的？怎麼可能呢。

那一夜，世界想了很多，也想通了很多。自己和北清本就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也就沒必要去打擾北清的生活了。再說，自己還要去探索世界的真相呢，這麼想來，自己在這個世界停留的時間呀太久了，也是時候離開了吧……

世界修改回來自己的基因，當然了，對北清還是懷着一種模模糊糊的情感，世界也不想去探究是什麼情感，就讓它靜靜的停在記憶的角落中吧，那個縮在角落中哭泣的北清。

不過要走了，總應該去告個別吧。世界找到了北清，說道：

「我要走了。抱歉了，給你添了不少麻煩，祝你們幸福。」

北清愣了愣，露出了淺淺的微笑：

「再見了，眼睛冒綠光的傢伙。還是謝謝你陪我過的那一夜，還會回來嗎？」北清說道。

「可能會，可能不會。或許我會死在探索世界的路上吧。」

「如果沒死，記得來看我，告訴我世界的真相是什麼。約定了？」

「約定了。」世界點了點頭。

突然，北清輕輕抱住了世界，世界突然有些不知所措，臉似乎都紅了一些。很快北清離開了世界，笑着叮囑道：

「別忘了，我們是朋友。再見，世界。」

「再見，北清。」

無邊無際的界海上，世界撐著一艘小小的界船，一直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