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村中少年
難以忍耐的嚴寒，從大山北坡下來，在風雪中肆意地奔跑，毫無顧忌地侵入山腳下的村莊，銀裝素裹的世界裏，寒風呼嘯了整個晝夜，似在發泄，不停不歇。
天黑得早，忙碌的人們早已歇了身，堆雪人、打雪仗的孩童也在大人的呼喚下，鑽進了熱被窩。
雪已不下，風依舊吹，不知疲倦。
夜裏，幾個衣衫單薄的身影出現在白雪覆蓋的村莊里，停在一處燭燈還未熄滅的人家門前。
「放這兒吧。」聲音出自一個男人，漆黑的夜裏看不清樣貌，語氣很急卻又非常溫柔。
身邊的女人懷裏抱着一名嬰兒，襁褓中的嬰兒睡得很安靜。
女人輕柔地輕吻了嬰兒的臉頰，將襁褓輕輕地放在門前，生怕動作過大驚醒睡夢中的孩子。
隨後放下一封書信，叩了三聲門環，待聽到院中裏屋有人開門，才不舍地離去。
一行幾人，走不留印，行不帶聲，似沒有來過。
不舍、離別，留不住飛逝的時光。
是年，十月風涼，帶着落葉的聲音，奏起了一曲豐收的旋律，掠過秦山腳下的村莊，落入了坐在村裏碾盤上，一個正在發獃的少年耳里。
少年有些瘦弱，手上拿着一個小錘，衣服外面系著帆布圍裙，看起來也就十六七的年齡，此刻正發着呆，似在想什麼事情。
「川兒，坐那兒發什麼呆，趕緊回家換衣服，大鼎找你半天了，在家等你呢。」少年名叫白川，喚他的是一位老者，年逾古稀，有些駝背，禿頭鬢白，遠遠看去活像一個白砂鍋。
老者姓白，無兒無女，老伴走的早，自寒夜抱得白川以來，孤苦伶仃一人將其拉扯長大，格外疼愛，孩子自然隨了白姓，二人爺孫相稱。
「知道啦！」白川跳下碾盤，緊跑幾步又停下扭頭喊道，「爺爺，馬車呢？」
「村口，趕緊的，別讓大鼎等急了，收拾好了快來！」爺爺沖白川擺了擺手，從腰間抽出煙袋鍋子，向村口走去。
今天是韓家公子韓鼎的生辰，韓姓是村裏的大姓，家丁興旺，事業繁榮，在縣城有間酒樓，擺好了宴席，邀了親朋好友，為公子慶生。
急忙奔回家中，撣掉褲腳的土，一隻大黃狗衝過來，仰起四肢對着白川撒嬌。
「人呢，旺財？」白川蹲下摸著大黃狗問道。
「人在這兒呢！」聲音從院角傳來，循聲過去，狗窩前蹲著一個身着鮮亮的少年，掐碎幾塊干饃，正逗狗崽子吃。
「你問它，它能給你說話還是能給你指路？快去換衣服！」
白川進屋兩三下就換好了衣服，雖說比不上夥伴的華麗，卻也乾淨整潔，手上拿着一塊紅布包的東西：「韓大鼎，禮物給你。」
韓鼎接過禮物，打開紅布來看，是一個小銅壺，比巴掌小點兒，有些許的粗糙，但是拿在手裏是個玩物，可盤可耍：「這麼快就打好了？藏拿了，我怎麼沒找到！」
白家祖上鐵匠出身，手藝精湛，在整個縣城都頗有名氣，爺爺年近古稀，縣城的鋪子也就交給夥計打理，自己在村裏種些菜，養點花，帶着孫兒，養只黃狗，過着悠閑自在的生活，有鋪子的生意在，日子也算小康。
「走了走了」，白川推著韓鼎往外走去，「你的生辰你怎麼不急啊！」
韓鼎胖一些，卻架不住白川勁兒大：「對啊，我的生辰我急什麼，我不到還能開席咋的？」
「知道你是能豆豆，快走了！」二人推搡著走向村口。
村裏同年的孩子就那麼幾個，哪個能和哪個耍到一起誰也說不準，白川大韓鼎不足一個月，小時候韓鼎總喜歡去白家鋪子耍，要不是韓鼎他爹攔著，白川爺爺差點就收韓鼎當了徒弟。
二人同往村口，上了馬車，韓鼎不忘問聲「白爺爺安康」。
「哎，乖徒兒！」爺爺打趣著揚起了鞭。
「您可別拿我玩笑了，我爹因為這事兒沒少說我。」韓鼎語氣中透出些許無奈。
正是木做的軲轆比肉做的腿快，不一會兒，馬車就臨近酒樓，也就這一會，搖得白川是昏昏欲睡。
「大川，大川快下去了！」
睡眼惺忪的白川迷迷糊糊地跟着韓鼎下了馬車。
酒樓迎賓的是一個中年漢子，身形高大，臉如雕刻般五官分明，似練武之人，眉眼之間又透出生意人的精明。
看見馬車過來，吩咐店夥計牽去後門拴好，上前作揖行禮：「白老，鼎兒這崽子又去您那兒搗亂了吧！」
爺爺笑着摸了摸韓鼎的頭：「韓掌柜，哪裏的話，鼎兒可比我家的乖。」
「請！」
「請。」
寒暄客套的話翻來覆去就那幾句，小孩自然是向長輩們問聲好，摻和不了幾句，頂多被大人們逗逗樂子。
「爹，我倆先去耍了。」韓鼎推著白川往酒樓後院走。
「大鼎，才兩個月沒見，這兒又裝修了？」被推著走的白川看着酒樓里的陳設，感嘆變化太大，兩廊閣子、燈燭熒煌、閣樓相對、欄檻相連、珍珠門簾、錦繡門楣，好似宮殿。
「別看了，趕緊，有東西給你看。」韓鼎拽著白川就往後院酒窖跑。
白川皺了下眉，滿臉的疑惑，心想過生日能有什麼要緊事。
下到酒窖，掩了窖門，韓鼎隨手摸了個凳子塞到屁股底下，抬頭往門縫外瞄了一眼，確定沒人來，喘勻了氣，激動地看着白川，從袖子裏掏出一本線裝書，說是書也不太對，一共就只有那麼幾頁，「看這是啥！」
「凝氣訣！這......這是仙人的東西，你哪弄來的？」白川思緒一頓，興奮之色表於臉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凝氣訣』三個字，舌頭都差點打結。
眼看夥伴已經呆住，韓鼎站起身來，雙手背後轉過身，聲音嚴肅說道：「拿你之前給我打的那些小玩意兒，還有一些碎銀兩換的，哎呀，肉疼！」
『拿小玩意兒換的』這幾個字把失了神的大川拉了回來：「啊？就都換了？」
「廢話，肉很疼。」韓鼎新依舊背對着白川，語氣中帶着不舍。
看着韓鼎故作深沉的樣子，白川上前一把勒住韓鼎的脖子，做出要放倒的姿勢，說道：「我給你做的都是極品啊！」
「疼疼疼，坐下坐下，哥給你說說這怎麼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