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六章 霍琴
夜色，給老城區披上一層薄紗，讓它看上去不像陽光下那般破舊。
昏黃的路燈下，街道兩邊的牆上一串的「拆」字，有些地方只剩下個空架子，碎磚雜物散落一地，深處亮起的稀落燈光，迎接夜歸的人。
一隻野貓從暗處跑出來，沖她叫了一聲，似乎怪她闖入了它的地盤，盯了一會兒復又重回暗處。
霍琴斜瞥一眼，扶了扶快滑落的肩帶，繼續往前走，燈光亮起的地方是她的家。
霍琴的家是一棟灰色的二層小樓，當初建的時候就想着把一樓當門面租出去，留二樓自住，所以，通往二樓的樓梯建在外面。一樓原先租給一對夫妻賣早餐，因為當街，租金一個月有小兩千，自從街坊鄰里大多數簽了合同搬走後，也就租不出去了。
和她一樣堅持沒簽的只剩下五、六家，都是拆遷的金額沒談妥，唯獨她不是。
一樓外牆的燈原是那對夫妻照亮用的，他們搬走後，霍琴請人改成聲控燈，好方便自己下夜班時給樓梯照個亮。
還沒到家，遠遠便看見一個人靠着牆，一條腿踩在樓梯上，聽見腳步聲，抬起頭朝自己看過來。
霍琴的視力不太好，推了推鏡框仔細瞧了瞧，才繼續往前走，一直走到年輕男人身前站定，伸手順了順被風吹亂的齊耳短髮。
「是莫隊長吧。」
莫星星點點頭，側身讓開，跟在霍琴身後上了二樓，經過一段外露的陽台，進了最裏面的一間屋子，目光快速一掃，是客廳。他有些不解，照小樓的佈局，客廳不應該是靠近樓梯那間么，怎麼會是最裏面一間？
有悖常情必有異，違背常理必有詐。
這間客廳佈置得很簡潔，灰白色調，門和窗戶在一側，正對着大街，左側牆上掛着幾幅黑白山水畫，畫下面是一張長條木沙發和配套的木茶几，上面都鋪着灰白細格仔布，正對門的牆上也有一扇窗，帘子也是同樣的細格仔布，右側與普通人家不同，沒有放電視機，而是一排書架，滿滿一架子書，牆角的灰色軟皮沙發旁有一個落地式的枱燈。
這是一個講究且有品味的女人，同時，也是一個內心冷傲的女人。
霍琴放下包，坐在軟皮沙發上。
「莫隊長，請坐。不好意思，我這裏不常來客人，所以，沒有茶水。」
莫星星笑了笑，表示不在意，他也不是沖着喝茶來的，儘管嗓子有些干。
「霍姐，……」
「叫我霍醫生吧，素真把情況同我說了，你是為箱子來的，現在時間也不早了，鑰匙呢。」
莫星星頓了一下，他只有一把假的，拿出就會被識破，可葉素真是怎麼回事，明明知道他沒有真的，沒同霍琴說明情況嗎？
「沒有嗎？」
「霍醫生，她沒和你講明嗎？我們的鑰匙被調包了。再說了，鑰匙只是一個憑證，您不也有一把嗎？」
「莫隊長，既然你都說是憑證了，沒有身份證明，那你就沒有資格拿到箱子。另外，我有沒有鑰匙與你無關。對不起，我很累了，你請回吧。」
霍琴說完，站起身送客。
「霍醫生，我是抱着誠意來的，您也應該知道箱子裏的東西很重要，現在有很多人在找它，如果被人知道這東西在您這裏，您知道會是什麼後果嗎？」
見霍琴依舊站着，並沒有被他說服，只能站起身走到門邊，扭頭看着她。
「知道嗎？在一個多小時前，葉素真被人抓走了，
我的同事現在還沒有找到她，抓走她的人就是傷我的人。」
見這個固執的女人連表情都沒變過，莫星星只能先行離開，他清楚，從心理學角度分析，這類人一般都比較內向，缺乏安全感，內心世界豐富卻不會輕易表露出來，孤獨且敏感。
深得葉國祥信任的居然是這樣一個人，這出乎了莫星星的預料，也和葉國祥在他心目中的人物畫像不符，看來，自己的心理學沒畢業呀。
車子快出街口時，一輛黑色越野交錯而過，無意間瞄了一眼，莫星星立刻瞪大了雙眼，正是那名殺手！可葉素真呢？他很確定，車上沒有第二個人。
一邊接通英海勝的手機，一邊急打方向盤，追了上去。
「趙峰跟的那輛車現在的位置在哪兒？」
「環城快速上，正往郊外開，怎麼啦？」
莫星星不知道是不是調虎離山，能在英海勝和趙峰兩人眼皮子底下動手腳，而且還成功了，這幫人的能量比想像中要強大。
「那個殺手剛剛開着輛越野跟我擦肩而過，肯定是得了消息去找霍琴的，M的！」
聽到莫星星罵了粗口，英海勝也反應過來了，霍琴是箱子保管人的消息泄露了。
「我確定，馮嘉和司振宇的手機沒問題，沒有被監聽，如果真要出問題，不是手機而是人，有關箱子的消息連趙峰都不知道，老莫，你自己小心，我已經發信息給趙峰了。另外，要幫你報警嗎？」
「報什麼警，老子就是JC！」
「英胖子，你打電話給霍琴，這女人能藏這麼久，肯定有後手，還有，幫我查那倆小子現在人在哪兒，要快！」
莫星星一踩油門，車頭狠狠撞向黑色越野的車屁股，一打方向盤，從左側超了上來，兩車在不寬的街道上并行。
發動機的轟鳴聲和撞擊聲，在寂靜的夜裏傳得很遠，兩車已經抵達灰色小樓，除了那盞聲控燈外，二樓的房間漆黑一片。
莫星星不知道這麼短的時間內，霍琴是離開了還是關燈藏在房間里，這個女人出現得太突然，他還沒來得及對她做心理分析，無法判斷她的行為，而且，現在他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分析了。
無論如何，箱子不能從他手裏被人搶走，霍琴也不能出事！
莫星星分神的瞬間，被越野車撞歪車身，車子一頭撞向樓梯，聲控燈連着閃了好幾下，滅了。車門被樓梯卡住，他立刻從另一側下車，正好看見殺手翻身跳上越野車的車頂，縱身起跳，雙手抓住二樓的陽台，攀了上去。
「霍琴，兇手上二樓啦！」
莫星星一邊大喊警示霍琴，一邊跟着跳上越野車的車頂，追着殺手也上了二樓。
殺手一個飛踹，莫星星雙腳側蹬上牆避開后，一個「鷂子翻身」立在陽台邊沿，殺手見狀右手臂橫掃千軍，想將他掃落下去，莫星星高高躍起，一記「猛虎下山」直奔對手臉側下頜。
殺手低腰躲過，趁莫星星下落之機，一道寒光刺出，見沒得手，手腕一側，短劍翻面，左拳擊出，身體跟着上前，暗黑無光的短劍極快地劃過。
莫星星急退兩步，暗罵一聲，又中招了，這殺手的身手絕對是頂級的那一批，就請動這種級別的殺手，平陽本地勢力的可能性不高。
突然，殺手耳機上的燈閃了閃。
莫星星可不會放過機會，揉身上前，拳腳齊出，打鬥間，兩人已來到樓梯口的位置，拼着胳膊受傷，一個飛踢，將殺手踢飛下樓。
這殺手的確身手了得，順勢一個空翻落在莫星星那輛車的車頂，按了下耳機，聽了兩句，跳到車頭重重一跺腳，不等莫星星追下樓，已上了越野快速離開。
莫星星跳上車，一發動，才知道殺手跺那一腳是什麼意思了，喘著粗氣撥通英海勝的電話。
「查霍琴的手機定位，看她在哪兒，老子又挂彩了，她不是醫生嗎？」
「老莫，我剛才就想跟你說，那附近有信號干擾，剛才我就沒打通她的電話。」
「喲！這也能難倒大名鼎鼎縱橫紅黑兩界的老鷹？」
「好好好！你給我等著，五分鐘，我不把她的手機定位找到，我跟你姓！」
「切！我爸不缺你這個胖兒子，五分鐘，你也好意思說出口，老子的血都要流幹了，車被人一腳干壞了，剛才讓你查的那倆小子在哪兒呢？」
「你不要試圖干擾我，這種小技量對我沒用，告訴你，當初跟聯邦大軍開戰的時候，屋子外面又是槍又是炮的，老子都沒慫過！敲代碼的手速不比扣動扳機的速度慢。」
「問你那倆小子在哪兒？」
「一個在家，一個在局裏。」
「打電話，叫局裏那個來接我。」
「你自己沒手嗎？」
「沒惹我，老子今天氣不順，就喜歡使喚你，怎麼啦！」
英海勝哼了一聲，撥通了馮嘉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