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晶體粉塵

「嘔……」

赫爾文扶著礦洞的岩壁自己找了個不礙事的地彎腰僵了半天。

「赫爾文閣下，您還好嗎？」嘉蒂絲走過來關心地問。

「還好還好，沒什麼大礙了，」赫爾文背對着她擺擺手，「我們趕緊去……嘔……」

「……您加油。」嘉蒂絲看着再次開始嘔吐的赫爾文有些同情地嘆了口氣。

此時此刻礦洞深處傳來的震動已經減弱了一些，這看起來就像是某個體型龐大的怪物在睡夢中翻了個身，等到找到舒服的姿勢后便重歸平靜一樣，而在移開巨石后，這三個人的反應也截然不同。

那塊岩石下邊是一攤凌亂的碎肉。

或者說，那些東西中又不只有碎肉這一種成分，嘉蒂絲說的沒錯，那把短劍屬於一位不知道姓名的王殿騎士，而這位騎士之前就身處於那塊巨石之下，殘缺的鎧甲碎片在那些黑紅色的不明組織中閃閃發亮，骨骼的碎末就像是點綴於某種讓人噁心的紅色燴面上的那些芝士碎，腹腔中的那些東西則是這道料理中的主食麵條，而那張千瘡百孔只剩下不到一半的披風便是為客人呈上的衣領墊巾，在巨石移開時甚至還能看到一縷縷粘連在一起的拉絲。

赫爾文完全沒搞清楚自己為什麼會想到這些讓人胃裏翻湧的形容方式……

總之他在看到這些東西的第一時間就立刻捂住嘴巴跑向一側開始原地乾嘔，嘉蒂絲的表現比他稍微好一些，這位明面上的銀劍團士兵，實際上很有可能是蕾緹雅親信級別的人物顯然見識過很多大場面，或許她見過的那些東西比眼前這個更加噁心。

不過她在反應過來后還是立刻從腰間的小布包里掏出一張手帕開始瘋狂擦拭自己剛剛探進去拿出斷劍的那隻手，儘管她好像並沒有觸及到最核心最黏稠的那片區域。

與這兩個大人不同，看起來只是一個小女孩的希露菲反倒成了在場最淡定的那個，她只是在看到那些東西的時候稍顯錯愕，然後表情就恢復如常，甚至在赫爾文乾嘔時還走過去撿起一塊不知道從哪裏找來的石棍戳了戳，似乎是想要找到些什麼東西。

旁邊把手擦到白了三個度的嘉蒂絲對此簡直大為震驚，她不明白一個小女孩為什麼會如此沉着冷靜，再加上剛剛那令人讚歎的魔法，希露菲在她的眼中突然間變得有些神秘起來。

此刻的赫爾文狀態稍微好了一些，他感覺自己簡直把近半年來吃的東西都吐了個遍，赫爾文拄着法杖做了幾個深呼吸，盡量將心情平復下來后才使勁搖搖頭，向兩個女孩這邊走了過來。

「您已經沒問題了嗎？」嘉蒂絲盯着赫爾文那蒼白的臉頰問道。

「沒問題了，」赫爾文苦笑着點點頭，強忍着不適讓自己的目光集中在那些混合在一起的東西上面，「希露菲，你在找什麼？」

「一些證據。」希露菲頭也不抬地說。

「證據？」赫爾文一愣。

他和嘉蒂絲對視一眼，兩個人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一種名為懵逼的東西。

突然間，赫爾文好像想到了什麼。

赫爾文俯下身子，湊近希露菲輕聲問：「你說的難道是……」

「沒錯，」希露菲當即簡單幹脆地回答道，她知道赫爾文指的是那些黑暗異變的事，「而且我找到了，你看。」

她說着用石棍把幾塊鎧甲和破碎的骨骼挑開，然後向著空隙之中揚了揚下巴。

赫爾文小心地抬着法杖靠近一些，

水晶散發出的光芒讓空隙中的那些令人作嘔的血腥物更加明顯清晰，不過赫爾文很快就發現了一些不同尋常的東西——一些粉塵。

這些粉塵就像是研磨后的晶體，顏色是那種深沉的黑紫色，不過即便如此它們也沒有被埋沒在污濁發黑的血液之中，而是像寶石一樣在光芒的照亮下閃閃發光。

簡直就像是泥漿中的鑽石一樣。

赫爾文突然間有了這樣的想法。

「這是什麼？你們說的又是指什麼？」嘉蒂絲的聲音在他們身後傳來。

剛剛赫爾文和希露菲的對話顯然堪比加密通話，只有他們自己才聽得懂，嘉蒂絲則是一頭霧水分外不解。

「希露菲懷疑這些晶粉有問題，」赫爾文指著那些閃閃發亮的東西說，「不過具體是什麼問題還不知道，總之先取一些樣本回去研究研究吧，你有裝證物用的袋子之類的東西嗎？」

「這樣的盒子行嗎，用來裝以太葯的，因為上次任務很容易弄碎所以特意搞了一個。」嘉蒂絲說着從腰間的小包中摸出一個長方盒子，她把盒子打開，將裏邊的小水晶瓶拿出來，然後將盒子遞給赫爾文示意他看看。

嘉蒂絲另一隻手裏的小瓶子裏呈放着一些深藍色的液體，赫爾文總覺得那好像有點眼熟，希露菲之前在風鈴屋的房間中打碎的貌似就是這樣的東西。

原來那個是給人恢復以太補充魔力用的，想不到露西婭的服務這麼貼心。

「沒問題。」希露菲點點頭。

她把盒子從嘉蒂絲手中接過，盯着那些晶粉默不作聲。

下一秒，少女的瞳孔便又散發出璀璨的光芒，那些晶粉也仿若有生命般自己從污濁的黑血中掙脫而出，緩慢地向著希露菲手裏的盒子飄浮過來，最後在盒子中累積出大概三個瓶蓋多的量來。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嘉蒂絲看着這些黑紫色的晶粉百思不得其解，她將王殿騎士們配備的各種物件想了個遍也沒想到一個搭邊的。

難道是礦洞中出產的礦石？不不不，洛倫佐礦場這麼多年來挖出的東西就沒一個是這種顏色的，或者說她基本就沒見過這種甚至在某種意義上能用「光芒璀璨」來形容的黑，儘管那光澤很大程度上得益於赫爾文的法杖。

「可能是某些邪惡的媒介，很危險。」赫爾文想了半天才給出了這個解釋，他還是覺得在現階段輕易說出希露菲和他的秘密並不是什麼好事。

「你說什麼？！邪惡媒介？！什麼意思？！有人在這裏進行某種邪惡的祭祀？怪不得……怪不得……那些事好像說得通了，王殿騎士出現在這裏好像也說的通了，可能他就是祭品之一，怪不得……」

嘉蒂絲在聽到赫爾文的解釋后就顯得有些興奮，她似乎想到了什麼很關鍵的東西以至於讓她對近來發生的某些事情茅塞頓開，不過赫爾文覺得她想的和自己說的絕對不是一個意思。

而現在，隨着希露菲將盒子蓋好並且在上邊施加了好幾層大概是封印魔法的符文後，他已經把目光重新投向礦洞深處了。

先前的震動已經幾近消失，赫爾文只能感受到十分微弱的波動感，並且這種波動還在逐漸衰退，他可以憑此確認無論深處的東西到底是什麼，怪物也好祭壇也罷，那東西都一定具備着某種周期發生的未知特性，在下一次震動出現前，他們最好儘快找到它。

「走吧，希露菲，嘉蒂絲，我們該繼續前進了。」赫爾文握着法杖的手緊了緊，小心地邁過那堆被希露菲撥開的糅合物向著更深處開始進發。

這名慘死在巨石下的王殿騎士身上還有很多謎團，比如他到底是誰，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為什麼會在巨石底下，為什麼他的劍刃只有殘缺的半截，赫爾文很想把這些都搞清楚，不過這是之後要做的事情了。

嘉蒂絲點點頭，帶着捧著盒子的希露菲緊緊跟在赫爾文的身後。

法杖的光芒在礦洞中忽明忽暗，就像是怒海狂濤中隱約可見的燈塔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