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攻城之前，莫少然在軍前下達了他這一生第一個軍令。

那位建議他搶下頭功的傳令兵站在陣前開始大聲宣讀：

「將軍有令，凡我部將士令下即奮勇殺敵，首位攻入城池者，賞；殺死敵方大將者，賞；砍落人頭最多者，賞；臨陣逃脫者，斬；停泄不前者，斬；消極進攻者，斬。」

三賞三斬，一聲令下，攻城開始。

先鋒營的士兵，除了少數幾位頭領以外，其餘絕大多數由步兵組成，他們中的大部分是莫少然從自己的山莊裏帶入黑石寨，可以說是現在莫少然帳下唯一的的骨幹力量。

也因為是他帳下親軍才肯替他賣命，所以戰鼓一響士卒們扛起腳下的雲梯，揮舞着手中的大刀，在吶喊聲中一窩蜂奔向城牆。

莫少然生命中的第一場戰役打響了，雖然在此之後，還有無數場大小不同的戰役在不遠的將來等待着他，但這一次對他來說，意義非同凡響。

在一個人的一生中，所有的第一次都具有不一般的意義，同樣在歷史長河中，人類無數的第一次推動着歷史向前發展，所以，我們千萬不能小看第一次。

「只許成功，不許失敗。」莫少然暗暗對自己說。

城牆上的張縣丞冷冷地看着城下蜂擁而至的螞蟻雄兵，心中異常地憤怒，憤怒之中包含着悲愴的情緒,來吧！該來的總會來，從走出縣衙的那一刻起，他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守土之責總要有人站出來承擔。

他用顫巍巍的雙手舉起堆放在城牆上的滾木，奮力砸向城下，身後的市井小民見狀，紛紛走上前，跟隨他們的大人一起抵抗這次以卵擊石的戰爭。

滾石巨木如流星雨般砸在攻城士兵的身上，激昂的吶喊聲、痛苦的呻吟聲混成一體，響徹雲霄。

莫少然坐在馬上細細觀察眼前發生的一切，令他感到驚奇的是：儘管城內早已亂作一團，城牆前已經開戰，卻沒有一個百姓出城逃難。他感到一絲不快，俯身跳下馬，親自扛起雲梯，向前衝鋒。

主帥親自上陣，激勵三軍，攻勢一掃先前的不利局面，漸漸步入正軌，畢竟一方是職業武夫，另一方是市井平民，三鼓過後，便有一名胳膊上拴有黑色布條的士兵站上城牆，他揮舞著大刀，一連砍翻三四名守城百姓，將代表黑石寨的三角黑色旗幟插在城頭，之後越來越多的士兵湧上城牆，莫少然和士兵們一起開始大開殺戒，他們殺紅了眼。

「一切都結束了，到了捨生取義的時刻了。」張縣丞舉起長槍，奮力沖向眼前一位身着白色盔甲的年輕人。

莫少然側身狠狠一刀把企圖刺殺他的手持長槍之人劈死在地，鮮紅色的鮮血噴出來濺滿他的全身。

此時城門洞開，士兵們呼嘯著湧入城內。

「將軍，接下來該如何？」部下請示莫少然。

他紅着眼睛，嘴裏蹦出兩個字：「屠城。」

在戰爭史上，「屠城」代表了一種野蠻的行徑，為所有文明不齒，然而在有些將領的認識里，「屠城」的行為代表着另外一種解釋，首先這樣做可以解決由兵源不足帶來的守城問題。其次，下次遠征時，在一定程度上可解後方不穩定之憂患。最後，殺雞儆猴，可以使自己的「威名」遠揚。

顯然，莫少然考慮到了這三個原因。

士兵們在接到命令后，在城內開始挨家挨戶燒殺搶掠。現在的黑石寨無疑變成了人間地獄，慘無人道的屠殺震驚了朝廷，震撼了武林。

朝中的大臣們開始了他們擅長的內鬥，主戰派大臣將責任推諉給主和派，指責正因為他們先前的綏靖政策才釀成了苦果，而主和派反過來指責主戰派，他們一致認為主戰派的強硬政策對原本稍緩和的氣氛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畢竟哪裏有壓迫，哪裏就會有反抗。朝廷未發一兵一卒，開始大打口水戰，兩派大臣你來我往，紛紛擾擾。

反觀在江湖武林中，一個關於莫少然的傳說漸漸傳播開來。

莫少然昂首挺胸地騎在馬上，在士兵們的簇擁下走進黑石縣衙，他先是環顧一圈空寂無人的府衙大堂，然後驕傲地走進堂內，坐進縣太爺的位子裏，臉上浮現出難以抑制的驕傲神情。

黑石寨的主力大軍尚未到來，他便憑藉一己之力打下城池，作為黑石寨第一件大功，他不得不志得意滿，不過，作為一個想要成就大事的人，不能因此便心滿意足。

他很快調整好自己的情緒，變的面無表情，好讓別人無法看穿自己的心思，接着開始着手處理後續事宜。

他一方面派遣自己的一名心腹清查府庫，並規定士兵們從百姓家裏搜來的金銀一半留下自用，另一半上繳到隸屬於由他掌管的軍庫，對於縣中的公共庫存，同樣五五分賬，一半納入軍庫，一半留下等獨眼龍來時上繳給黑石寨。

也就是從這一刻起，莫少然開始悄悄打造效忠於他一人的私人武裝，這一武裝在將來隨着他自己實力的不斷膨脹成為逐鹿中原中一支不可忽視的虎狼之師。

另一方面他對此次戰役中有功之人一一進行了封賞，親自召見第一個登上城牆的士兵，不僅給與他豐厚的賞賜，還破格提拔此人作為自己衛隊的衛隊長，其他士兵全都根據斬殺人頭的數量，加官的加官，賞賜的賞賜一個也沒落下。

賞賜歸賞賜，那些消極避戰，臨陣脫逃者並沒有因為勝利而獲得赦免，軍令如山，在莫少然的示意下，他的私人衛隊儼然成為了軍中執法者，全部斬立決，一個不留，求情者同罪。

這樣一來，這支私人武裝終於具有了軍隊的雛形。

黃昏時分，血色的殘陽第一次照進這座剛剛歷經了屠殺的縣城，城內一片焦土，城牆邊堆積起來的如小山般的屍體散發出陣陣惡臭，從屍體上流淌出的鮮血塗滿大地，在殘陽的照射下愈發顯的明亮，整個世界籠罩在一片猩紅色的染料中。

莫少然獨自站在縣衙內的院子中，望着城外捲起的黃塵。

懶洋洋行軍的獨眼龍終於趁著黃昏殘存的亮光進入城內。

獨眼龍人尚未進入縣衙，手下的人早已闖入縣內府庫準備洗劫，當他們得知三當家的早已為他們準備好他們想要的金銀財寶后，個個顯得喜氣洋洋，接着這些人開始四處搜尋流離失所的家禽家畜，干起了屠夫的勾當，喝酒吃肉，土匪的習性暴漏無遺。

獨眼龍本人對眼前這個局面還算滿意，有人替他攻城略地，自己等著坐收漁翁之利，這種坐享其成的事情他當然非常樂見，前提只要莫少然不貪功，不發生功高震主的事兒，一切都好商量。

莫少然對獨眼龍這種心思早就了如指掌，當他在縣衙內看見獨眼龍帶着菜軍師和幾位頭領出現時，樹葉間正好穿過縷縷陽光，環繞在他們身上，形成一圈圈美輪美奐的光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