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論劍
進了歸雲門，劍堯看着兩旁丹爐，面前大殿，又忍不住感慨一番，這裏多半變了樣子，以前親手栽下的小樹如今已經亭亭如蓋，幾人合圍也抱不過來。
屋檐下的青石年深日久被雨滴滴穿了一行小洞，更感歲月無情，將一切碾落成泥。
世上萬物，又有什麼能抵過歲月這把利刃呢？倘若自己當初沒有修道，此時早就化為冢中枯骨了吧。
棠義和喚來兩名弟子，附耳輕聲說：「這個少年功法古怪，所用輕功跟我歸雲門秘傳出雲訣極其相似，待會在酒里放些七寸麻，我倒要看看這小子在哪兒偷學的我派武功！」
所謂七寸麻，是北冥一帶藥性極強的一種麻藥，北冥多奇珍異獸，奇花異草，取曼陀羅花根莖曬乾研磨成粉再加入少許蛇毒，便能做成這七寸麻，毒不至死，卻能讓人全身癱軟麻痹，縱有再高的修為也使不出來。
劍堯在遠處聽得一清二楚。
好傢夥，好不容易下趟山回趟老家，這些小崽子們卻想着麻倒祖爺爺！門風竟然淪落到這種地步，不專心修道練劍，還干起殺人越貨的買賣來了！
他坐在殿外庭院樹下，也不多說，只等著上酒。
沒一會兒，隔着大老遠就聞到一股酒香味，幾名弟子抱來幾壇桃花釀，小心翼翼放在他面前的石桌上。
劍堯取碗斟酒，「棠掌門，這酒好香啊！陪在下喝幾碗？」
棠義和連忙擺手，「祖師有訓，不可飲酒貪戀紅塵，還請陸少俠見諒。」
「飲酒就是貪戀紅塵嗎？」劍堯笑着問道，「你們這道門什麼時候學起禿瓢和尚那一套來了？」
「陸少俠！你也是修道之人，難道不知道縱情酒色對修為百害而無一利嗎？修道者當摒棄三毒六欲，常清靜靈，沉迷酒色無異於自掘根基！」棠義和厲聲道。
「不論美色，單說美酒，如果世上沒了美酒，男人還有什麼活頭？」
劍堯猛飲一碗，桃花香氣在他口中四溢，這酒許是珍藏多年，香醇幽雅，花香瀰漫，只是不夠烈，不烈的酒權當水飲。
他抱着罈子又倒了一碗。
「棠掌門，在下修為尚淺，敢問掌門何為道？」劍堯碗到嘴邊，開口問他。
「道者，萬物所生萬物所長，負陰抱陽，運行天地。」棠義和脫口而出。
「非也非也。」劍堯搖搖頭，飲盡碗中桃花釀，仍不覺得過癮，再倒滿一碗。
「道者，有清有濁，有動有靜，降本流末，而生萬物！」棠義和再答。
「問你什麼是道，沒讓你背書。」劍堯輕笑。
棠義和臉上有了怒色，「那陸少俠以為什麼是道？」
「道嘛，」劍堯把碗一扔，直接抱起罈子開懷暢飲，「道在酒中，哈哈哈哈，道在我腹內！」
「胡說八道！」棠義和抽出腰間利劍，「你這個乳臭未乾的小子辱我太甚！我問你，你這身出雲輕功在哪學來的！」
劍堯飲完壇中桃花釀，伸了個懶腰。
「自創的。」
「定是你這賊人偷了我派秘籍！還敢大搖大擺來我派尋釁滋事！」棠義和嘴角露出陰險的笑容，「你可知剛才你喝的酒里已經下了麻藥？」
劍堯故作醉態，他境界早已登峰造極，早在千年之前就萬毒不侵，更何況是現在。
棠義和劍身散著淡淡藍光，劍刃直指劍堯。
真有意思，這麼多年了，還有人敢拿劍指著自己，這人還是後世的徒子徒孫，殊不知那些曾經舉劍挑戰他的人，早就在他面前化為齏粉，屍骨無存。
劍堯「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棠掌門，我再問你，何為劍？」劍堯明眸閃閃，如若星河。
「你這賊子！還敢與我論劍？看你死到臨頭，老夫不妨告訴你，劍者，殺伐之器也！攻城拔地，無往不利，十步一人，千里不留行！」
劍堯眼神黯然，想不到後世弟子竟然迂腐到這種地步，不懂劍意，再學更多的劍訣劍招又有什麼用？
他深深嘆了口氣。
「以劍為器，下下之境！你家歷代祖師就是這樣教你的？」劍堯滿心不悅，「你這跟手中握著鍋鏟有什麼區別？簡直是誤人子弟！你這掌門趁早別當了，不如尋個酒樓，支起鍋爐混口飯吃。」
他又倒一碗酒，在棠義和驚愕的眼神中一口飲盡。
「以劍為友，小有所成；以劍為道，方脫昏昧；以劍窺心，才初入劍境！說到底，劍即我，我即劍！」
劍堯一番論劍聽得棠義和雲里霧裏，但這毛頭小子當着這麼多徒弟的面罵他誤人子弟不如當個伙夫，他實在無法忍受，要是咽得下這口惡氣，以後還怎麼做歸雲派的掌門？
「豎子！老夫這就來領教領教你的劍道！」
說罷，棠義和手中長劍藍光大盛，飛起一劍直撲劍堯。
那把劍看樣子也不是等閑之物，一劍破空，連周圍空氣都被攪動，劍氣化成一道龍捲，在這歸雲派的庭院裏呼嘯錚鳴。
劍堯輕哼，既然戲演到了這裏，不妨演到底，且看這些後生還能耍出什麼花招。
劍氣迎面而來，他假意閃躲不及，讓劍氣打在肩上。
好弱，一點感覺都沒有。他暗自咋舌，卻還是裝作被劍氣擊中翻身倒地。
一旁弟子立馬圍過來把劍架在他脖子上，棠汐也走了過來。
「爹，您也不給女兒使個眼色，我還以為您真把這賊子當成座上賓了。」棠汐拽着他爹的衣角，嬌嗔滿面。
「老夫一眼就看出這個小子不是個好東西，不知在哪偷學的出雲秘籍，倒是力氣驚人，竟然能拔出來祖師留下的赤劍！你們幾個，去找些粗壯的繩子來，把他綁在庭中樹下，為師要好好審審他！」棠義和收劍入鞘，吩咐弟子道。
劍堯在地上打着滾，嘴裏「哎呦哎呦好疼呀…」
「哼！不自量力的東西，浪費我這麼多佳釀！我還以為你有多大的本事。」棠義和冷冷道。
忽有弟子慌慌忙忙跑來拜在棠義和面前。
「啟稟掌門！天…天衍宗的人拜山挑戰來了！」那名弟子戰戰慄栗道。
棠義和臉色一變。
「天衍宗？北冥玄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