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璽綬無情穿朱闕,孤舟有意渡玉珂

第十一回 璽綬無情穿朱闕,孤舟有意渡玉珂

顧幼鋒大駭,萬萬來不及拔劍,當下舉臂格擋,啥時間頭腦一震,婈君與眾百姓神色如常,仍在身側,而仁德亦在身前。

「前輩,剛。。。。。。」

「時辰不早了,且先讓眾鄉親們休息,我們入內細談!」地辰明亦滿臉疑惑。

眾百姓各自回家休息,那數十名重獲新生父老鄉親一是歡喜激動,唯獨那絕美女子不為所動,怔怔的立在當地,忽而跪下叩首,「求俠士幫我報仇,願為奴婢,做牛做馬,縱死無悔。」

地辰明此時方才細看女子相貌,不由自主伸出手掌輕撫其面,霎時又覺失態,嘆息中,手一招,前時樹榦尚懸掛之披風當即飛來,裹在女子身上,「天黑夜冷,且在院外等我片刻。」

女子面頰如火,莫名喘息,轉瞬之間想起家仇巨恨,又變得灰敗而冰冷。

顧幼鋒拜託華阿婆安排眾百姓在小院屋中將就一晚,只得攜妻子與仁德躲到只剩下半面牆壁的柴房中席地而坐。

「我剛試探你的功夫,根底並不差啊,為何劍力這般鬆散?你師父劍術天下無雙,怎會藏私?」

顧幼鋒面色慘白,「都是晚輩偷懶,師父所教不曾仔細習練。」

仁德面色一沉,責備道,「博恆,當年吾與汝師相識,他言談中既對汝寄以厚望,汝萬萬不可懈怠,吾不喜拐彎抹角,言語不甚入耳!然汝該當深思!」

「謝前輩教誨!」顧幼鋒當即行禮。

「前幾日謝無忌亦如你這般,在大江細支中見到袁家逼迫一對賣身的母女,二人凄慘嚎哭,患之便蠻勁發作,欲救他二人,結果慘遭巡視之袁家爪牙圍剿,險些性命不保。所幸屠神衛統領蔣根生、崔頂天為人正直,是以袖手旁觀、不曾追擊,我這才僥倖救得他性命。昨日他還在這村北一偏僻河道中療傷,今日已然北上。汝等若是欲往北而去,或可遇到他。」

顧幼鋒起了同病相憐之心,大笑道,「這廝也逞英雄了?」

仁德悲嘆,「天下雖然一統,百姓未得太平,元曦兄苦心孤詣,不知何人能解。」

博恆忽而腦中靈光乍現,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問道,「前輩,生死門宗主劍術在當世『神劍榜』上排名第一,我師父難道高過宗主?」

「剛說漏了嘴,這小子反應倒是挺快!」地辰明暗暗嘆罷,又道,「孰高孰低,還不是悠悠眾口,又有何意味?當真是人言可畏。我還有事,後會有期吧!」

「前輩!」

顧幼鋒再問之時,地辰明遠去,冥渺之中只余其明志之言,

「江漢東逝水,橫劍盪九州。

平生多快意,寒氣貫春秋,

困頓恤孤寡,冥渺撫白頭。

是非後人評,千載月相酬。」

水婈君翹首而望,嘆息道,「真是個了不起的俠士,我還未問他姓名,便遠去了。」

「此間事情已了,咱們將就一晚,便也北上吧!」顧幼鋒攔住妻子肩頭,抬頭看去,天上明月朗朗,二人不住嘆息,「是非後人評,千載月相酬!」

且說女子被地辰明攬住腰身隨他奔行,本身雖不用力,但覺疾逾奔馬,更兼夜寒甚苦,面如刀割,只得奮力忍耐,不願呼喊,待實在支持不得時,竟自昏了過去。仁德只顧趕路,忽而方才想起這女子,「吾尚不知其姓名,卻帶來來此,前番心中到底想些什麼!難不成竟也對她有意不成!」

仁德見女子昏闕,當即橫身抱起,置於河畔穩妥處,以披風包裹起身,仔細觀她相貌,甚是讚歎,一時輕撫女子面龐。

女子緩緩醒來,地辰明一驚急忙縮手。

「恩公,今日為何你不殺了蕭玧那賊人?」女子靠在他肩上輕聲問道,地辰明甚覺不妥,扶起女子,長嘆道,「蕭家勢力遍佈天下,非一朝能絕,殺一蕭玧,蕭家必十倍報復。仍是百姓受苦。」

女子冰雪聰明,一點既透,笑道,「奴婢明白了,恩公是要將這些為禍一方的大族全數剷除,因此尚不是撕破臉面時刻。」

地辰明怔怔看着女子,但見她冷漠時若驕若寒松,歡笑處艷若桃李,身軀有致、明麗照人,一時看的痴了。女子面紅,只低頭靜待,仁德方才察覺有恙,問道,「汝叫何名?」

「妾本姓桑名玥。」

地辰明沉吟良久,又看了看地上影子和月頭,估摸已近子時,便道,「我現下有要事,卻也一時無法替你報仇!」

女子聞言,低頭落淚道,「今日不成,便即明日,今年不成,便即明年!」

地辰明緩緩搖了搖頭。

女子聲淚俱下,便往河邊大石上撞去,被仁德一把拉住,勸道,「何苦如此。」

「既已生無可戀,何必苟活於世!」女子伏地抽泣。

「家中可還有人?」

女子搖頭。

「娘家尚有親人否?」

「姐姐家亦落難。」女子眼中含怒,目中噴火。

「你姐姐何在?」仁德奇之。

女子抬眼,滿眼仇恨,「亦被蕭玧擄掠矣!」

仁德怒氣又起,思量道,「去年前聽聞元曦兄說及此事,桑家有女二人,長者名妜,年方二八,幼者名玥年始及笄,分別嫁給同郡兩戶寒門子弟,本來青梅竹馬,比翼雙飛,卻因城中遊園時被那畜生看到,致使長女妜被蕭氏潛行強奪,又使爪牙溺斃其夫一家五口,最幼者尚在襁褓之中,此事初時吾甚不信,以為朗朗乾坤,明明大千,怎會有如此殘暴惡毒之事!今日見之,確然無疑,行此天人公憤之事,南朝大族氣數已盡矣!」

「恩公。」桑玥心懷忐忑,輕聲呼喊。

仁德一字一句答道,「好,此事我答應你了。」

桑玥聞言,欣喜莫名。

「可你暫時棲身何處?」

「奴婢寧願追隨恩公。千難萬險,亦不懼怕。」桑氏搖頭。

「可會騎馬?」

桑氏搖頭,忙又點頭。

「哎,她是怕我棄之不顧,這便撒謊,一嬌弱女子,又不是將門之後,如何會弓馬!也罷,先試她一試。」仁德呼嘯一聲,一匹白馬從遠處奔來,在主人身邊挨挨擦擦,親熱異常。

「你且在此處等我!」地辰明說罷,留下桑氏,獨自翻身上馬離去。

桑氏在月色中極目遠眺,一時只聞馬蹄聲漸漸遠去,便即裹緊披風,不住摩擦雙肩,寒風之中一人獨處,生大恐懼,然想到『恩公』走時言語擲地,當即心中坦然,只夜寒頗為難熬,在地上反覆遊走,心中苦痛又復在起,一時難熬之極,月下飲泣,蜷縮一處。

正在這時,遠處漸聞奔騰之聲,絕非一馬,桑玥欣喜之極,奔了過去,當真便是地辰明。

「恩公,沒想到你這麼快便迴轉。」

仁德輕撫其肩頭,但覺寒氣甚重,輕聲道,「一個時辰未有音訊,你便不怕我一走了之?」

「那有一個時辰,不是方才頓飯功夫?」桑玥奇道。

「怎會?」地辰明雙目運聚功力仔細看她身影,桑玥身周氣流時重時薄,如霧氣隱隱,旋即大為驚訝,「這女子當真不簡單,竟可操縱氣運!」仁德輕撫其面龐,女子一時羞澀,卻不抗拒。

「上馬!」地辰明本欲將桑玥扶上馬背,然其忽而面色大紅,又顯出驚恐表情,不住後退,仁德上下觀看一番旋即明白,遞過一包裹,「且到林中更換男裝。」

二人這般又耽擱一刻,方才上馬,桑玥在前、仁德在後,身側兩匹馬空身跟隨。白馬初時奔行甚慢,漸漸越來越快,桑玥心驚不已,只強忍恐懼。

「身隨起卧,心隨動靜,兩腿夾緊馬背,身子地伏,握緊韁繩!」仁德騎術超群,自棄馬鐙,讓桑玥踏着,饒是如此,她仍舊渾身顫抖、關節僵硬,與馬匹力道節拍全然相反;白馬又是千里良駒,奔行疾速,任誰初次都會懼怕。桑玥初時害怕,聞聽『恩公』之言,心中想到便即依樣葫蘆,一時身周氣息流轉罩住丈許方圓,連帶馬匹與地辰明。本來二人共騎一馬,便是白馬這等神駒,時刻長了也便疲累不堪,而此時卻如肋生雙翼一般越行越快!

仁德笑道,「汝學的到快,不如自乘一匹?」

桑玥回頭一笑,抬手望天,從未離開過故鄉,而家人都已慘死,一時心中哀婉,低吟微語、如泣如訴,

「微施粉黛自嫈嫇,燕爾濃稠比翼情,

無端驚現傾城貌,強作王家奩中瓔。」

桑玥伏在馬背上,淚水緩緩流下,地辰明大奇,聞其弦音,知其苦澀,便略微放慢速度,身後二馬緊緊跟隨,不多時女郎竟在馬背上睡熟,而身周氣息卻凝兒不散,白馬歡快異常,奔行兩個多時辰,兀自不曾減慢。仁德將自己披風亦裹在女郎身上,三騎漸漸遠去。

且說自華山一別,被征西將軍勇冠軍以無上功力解開穴道后,謝無忌又羞又氣回歸家鄉,謝無畏不住笑勸,難見兄弟開懷。因他二人幼年喪父,自小在張家寄養長大,與國明、希直關係甚好,視二人如父兄一般,每每回到龍都便很少回到自家別院,而是住在張府內廂房,國明、希直喜他二人正直果敢,視若親兄弟一般,一直空着兩間房,留待他二人不日回來居住,這日國明剛從尚書台迴轉,便看到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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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當下歡喜之極,拉着二人回府中一同吃飯,一家人確是和樂融融。

夏王回歸前一日,謝無忌在院中練劍,顯祖看到便即央求叔父教他劍法,被謝無畏哄騙回書堂讀書。謝無忌怕多番打擾,當即辭別希直妻陸氏說是回別院暫住幾日,實則到街上閑逛,在秦淮之畔眺望山水,心中一時煩惱盡去,正在此時,遠處船上一金釵之年女孩奮力哭喊,「娘!娘!」

一少婦神色惶恐急切,沿河拚命追趕,「戫兒!戫兒!」

「娘!娘!」女孩眼圈哭的紅腫,被身後幾名大漢架起,拉回烏篷船中,少婦眼見女兒越走越遠,心急之下,一躍縱入河中!

「這!」謝無忌駭然,身旁一老者嘆道,「真是可憐,聞家本是書香門第,可惜今日當真要絕後了!」

那女子本不會水,在河中竟不知如何生出一股大力,奮而抓住船身,「?兒!還我的兒!」

船中老鴇大怒,「來人,你們這幾個吃閑飯的,還不給我上!」

眾大漢用船槳在船上居高臨下奮力毆擊,可憐這少婦本是弱質女流,如何挨的住這般毆擊,不過幾下便口吐鮮血,可仍舊死死抓住船身不願撒手,吳老鴇手持尖刀惡狠狠上前,一下扎穿少婦手腕,又重重一腳踢開!那女子眼見沒了氣息,便即沉入水中。

「娘!」女孩哭的聲嘶力竭,烏篷船漸漸遠去,女子奮力伸手向前,身子卻在水中漸漸下沉。

「快救她!」眾鄉親畢竟良善,奮力施救,將她打撈上岸,女子眼中刻滿絕望,口中吊著一氣,竟不願閉目。

謝無忌走進女子,「你且等待,我自去救你女兒!」

「你是謝。。。。。。」女子睜大雙眼,一時甚驚。

「是我!」謝無忌並不認得女子,只點了點頭。

「是你便妥當。。。。。。我。。。。。。女兒託付。。。。。。託付。。。。。。」女子閉目,含笑九泉。

患之眼中含淚,轉身便行,身後一人奮力拉住他,「患之!不可衝動,此時還需忍耐!」

「忍!我忍夠了!」謝無忌單憑聲音便知是大哥,一個縱躍已然躥房越脊而去。

「哎呀!」謝無畏急切的捶胸頓足,當即也便跟去。

烏篷船仍舊沿河而進,漸漸朝袁家所經營的『林香宛』而去。「我要娘!我要娘!」?兒嚎啕大哭,老鴇心情煩躁,扇了女孩幾個耳光,女孩眼見吳老鴇殘害自己母親,此時起了玉碎之志,上前搏命般與老鴇廝打在一處、五指齊伸抓傷了她面頰!

「你這小婊~子竟敢傷老娘,老娘扒你的皮抽你的筋!」老鴇大怒,毆打女孩,正在此時,一黑衣蒙面人手持長劍從岸邊一躍而上,大喝一聲,「夏九州在此!今日本宗主殺光你們這些畜生!」

老鴇與眾大漢聞聽來人喝聲儼然如霹靂一般,早已嚇得心膽俱裂!紛紛跌落船下,尚有幾個不知深淺之人抽出鋼刀上前搏擊,『夏九州』一人一腳踹的幾名惡犬骨斷筋折,他見船上再無聲音,又看到小女孩仰卧在船篷里不見動靜,一時驚慌,「糟了,該不會已經遭了袁家毒手?」

『夏九州』俯身摸她鼻息,但覺出氣急而暖,又見她只閉目哭泣,不願起身,心中一定,正欲帶她離去,岸上兵馬紛至沓來,都是袁家奴僕。

『夏九州』縱聲大笑,「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偏要來,今日爺爺便殺光你們袁家惡賊!」

「汝便是夏九州?今日我等且會會你!」數名大漢縱聲一躍跳入船中與『夏九州』激斗在一處!

『夏九州』長劍出鞘,刃之上反射紅光,罡氣迴旋,爆裂四射!身旁四人乃袁家幾名高手分別是袁攡、袁昧、袁惘、袁掚,四人分使八卦金刀、護手雙鈎、金剛雙鐧、齊眉長棍,四人武功各有千秋,一時間眾人護住要害,抵擋爆射之劍氣!

「大哥,這小子劍氣厲害,我等不可留手!」四人之中袁攡為長,一柄金刀展開滴水不進,袁掚長棍尋隙而進,二人配合,一者橫掃千軍、一時勁貫長虹,『夏九州』狼狽躲閃二人攻擊,再難顧忌身後,雙鐧如山如岳轟然而至背心,『夏九州』一陣面紅,嘴角溢出鮮血,當下忍痛回身一擊,劍上紅黑二氣交纏不休,凶厲莫名!

「速退!」袁攡右手金刀、左手橫臂一封,擋在三人之前,黑、紅二色化作水火,轟轟然洶湧澎湃!

袁昧、袁惘、袁掚三人縱躍道岸上,雖被劍氣波及,卻因橫練功夫剛猛,一時無甚大礙,袁攡見『夏九州』氣息不穩,冷笑道,「這點料子也敢開宗立派、與朝廷作對,當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糟了!」『夏九州』大驚之中,一時尚未調勻氣息,面前金刀已現,他回身後退一丈,強提真力,忽而聽聞戫兒驚恐哭喊,心中大駭,「我功力未及精純,若全力施展,傷了這女孩,豈不事與願違!」

「臨陣狐疑,死無葬身之地!」袁攡爆喝之中,金刀如山壓來,『夏九州』生怕波及戫兒,奮力接他一刀,一時渾身如被雷霆轟擊一般,心中怒氣大起,「老子最恨別人以勢壓人!」

夏九州一擊便退,一個縱起越到烏篷船一側,金刀如影隨形,而袁攡步法彷彿遊走於九宮,在這狹小之地靈活之極,女孩十分機敏,眼見二人激斗,自躲在艙中屏息,萬萬不敢打擾『恩人』!

袁攡身法靈動,圍繞『夏九州』旋轉如風,金刀力大無窮,如山似岳。

「這賊人氣息輕淡之極,好生了得,我不可太有保留!」『夏九州』喘息迫促,奮力接了九刀,當下再不敢猶豫,一劍氣息至正至大、蘊含五色、轟然而出!袁攡初時震驚,剎那便即窺破,揉身退了半步!

「此時要走,來不及了!」『夏九州』得勢不饒人,長劍疾進,卻不知力已用老,空門大露!正在此時,袁攡左手空蕩處亦顯出一道金華!左右兩把金刀中宮直斬,雙刀如蛟龍出海一般,黑白旋轉,『夏九州』劍招霎時被破,口噴鮮血,到地不起。

袁昧、袁惘、袁掚三人前時便在岸上冷笑,並無上前之意!謝無畏此時現身,他在岸上看的火急,當下便欲拔劍出手,正在此時一陣轟雷炸起秦淮河中萬千水龍!

「大哥!」

「大哥怎辦!」

「上!」

袁氏三人駭然變色中一躍而起,一身材魁偉黑衣人箭射而來,雌雄雙劍出鞘,一擊敗退袁家四爪牙,抱起『夏九州』凌波而去!

「登萍渡水!」袁昧三人面色駭然,說話之間,胸口溢出鮮血,袁攡撫摸被劍氣斬開衣襟處,皮肉光滑,並無一絲血痕,他淡然收起雙刀,給兄弟三人止血,面顯陰冷神色,「此人武功太也厲害!此事該報之神主。。。。。。」

河岸之上夏王禁衛屠神衛到來,當前乃是蔣根生、譚定軍,二人一直冷眼觀看,並不出手,此時,龍成軍頭領蕭炬手持器械身穿鎧甲,帶領兩百龍成軍趕來!

「蕭頭領,此事怕不合規矩!未有大王軍令,你竟私開武庫?」蔣根生冷然道。

「蔣將軍,夏九州乃是朝廷要犯,一直未曾逮捕,今日怎能放過?兄弟們,隨我走!」

眼見龍成軍新軍不聽節制,蔣根生眼中含怒,譚定軍道,「蔣兄弟,我們俱實報告大王便是!自有軍法處置這等敗類!」

譚定軍點頭。謝無畏這才緩緩上前,對袁家四爪牙道,「這小女娃我謝家要了!開個價吧!」

「這。。。。。。謝少爺,我等做不得。。。。。。」

吳老鴇甚是懼怕二謝,袁攡上前搭話,只聽得啪的一聲輕響,謝無畏一擊耳光打在他面上,袁攡面色如恆,並不生氣,只低聲謝罪,身後兩兄弟敢怒不敢言,袁掚手持長棍便欲動手。

謝無畏冷笑,「欲比試乎?」

袁掚一時冷汗直流,緩緩後退。

「不必廢話了!我說要了便是要了!」謝無畏懷中掏出銀票,拉起戫兒便欲離去,正在此時老鴇早已換了衣衫,她身前站立一男子,乃是袁家家主袁徽之子袁勜(yang),字仲遠,其人身長八尺五寸,儀錶俊美,身姿挺拔,著一身青衣。袁勜笑道,「謝兄弟看上此女,我袁家便送於憂之兄便是!」

「此人極難對付,他既賣我順水人情,便即答應。」謝無畏心底微懼,笑道,「多謝仲遠兄!」

「患之弟卻在何處?莫不是與人對練劍術去了!」袁勜笑問。

謝無畏嘿嘿冷笑,對女孩溫柔一笑,「你叫戫兒?我帶你去見娘。」

「我娘!她。。。。。。」戫兒忐忑,面色慘白,咬緊牙關,卻不敢問。

謝無畏眼圈微紅,點了點頭,女孩反而不哭,怒目如劍,冷視袁家眾人與老鴇,心底默默發誓,「總有一天我要將你們這些害死我娘的仇人一一殺死!告慰我娘在天之靈!」

袁攡與女孩雙眼對視,心中生出一陣恐懼,袁勜冷笑,看着二人離去。正在此時,一道如山黑影順着日頭緩緩壓來!袁勜大感窒息,抬首而望,微驚道,「來者可是虎臣將軍!」

「然也!前面是仲遠賢弟?」

「虎臣兄!」袁勜雖相距十餘丈遠近,仍舊快步迎了過去,錦袍之上佩玉發出琤琤輕音!段虎臣緩緩走來,原本面無表情,看到仲遠微微一笑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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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餘人輕輕一掃!

袁家四兄弟駭然變色,低頭俯首。

譚定軍、蔣根生對段虎臣行禮,三人顏色一碰,當即瞭然,蔣根生道,「右將軍,屬下去請調令,請將軍主持大局。」

段虎臣早在遠處便看的一清二楚,他從九原折返之後,今日方才回到龍都,看到『夏九州』身形便知那人乃是謝無忌假扮,心中暗道,「我卻儘力幫他脫困便是!然以大王計,當下還不能撕破臉,且賣些面子與袁勜!」

「虎臣將軍!」袁勜眼神熱切,對段虎臣執師禮,虎臣笑道,「仲遠兄弟,你我平輩論交,萬不可如此見外!」

「虎臣將軍!兄之一字萬萬不可再提!便呼吾賢弟便是!兄今日回來,且待勜在府中準備酒席給兄接風洗塵,略表心意!」

「好說!待我先將那草寇之事處置一番吧,便即捉拿不得,也當驅之,勿滋擾朝廷!」

「甚是,那弟這便回去準備!」

段虎臣微笑點頭,袁勜甚喜,帶領手下緩緩後退十餘步這才轉身離去。

「少爺,你為何對那人這般禮遇?」袁掚問罷,不待袁勜回復,袁攡便即笑道,「四弟當真魯鈍,段虎臣身居右將軍之職,與當今之主本是情同父子,聽說又為刎頸之交,此等人物眼界極高,卻與咱們少爺投緣,你說該如此處之?」

袁勜笑道,「老四確是比老大差太多,平日也要看書,不能一味舞刀弄槍。」

「看書豈不成了酸秀才,連自己婆娘都護不得,就如桑家二女之事。還是練武的好!」

眾人大笑。

且說『夏九州』傷勢甚重,被黑衣蒙面人一把抱起踏水遁走。一路之上追兵呼喊聲由遠及近,四面八方紛至沓來!黑衣人心中暗叫不妙,「馬匹還在城外,華夏中施展不得『剛煞』,只有人仙功夫如何躲得過這般合圍之勢!」

遠處追兵策馬而來,聲勢越來越大,黑衣人朝前面看去,喜悅之極,原是夏王與夫人立在一小舟之中!

「來着可是仁德兄!」夏王、夫人凝聚功力傳音,音波只入黑衣人之耳。

「元曦兄隱我二人一刻!」地辰明懷抱『夏九州』幾個呼吸間踏上小舟,船頭只輕輕一晃,竟未濺起絲毫水花。

夫人手指烏篷船倉,這船比之前袁家運送買賣女妓所用之船確是小的多了,然隱匿三數人問題卻也不大。

「兄速速退下夜行衣,這烏篷船到也有些許地方容納你們三人。」

地辰明抱起『夏九州』放入船中,退去身上衣衫,從背後行囊中取出一身黃衫,穿在身上,端坐倉中,一時觀之儼然有帝王之相,他輕輕拉下『夏九州』蒙面黑布時,啞然失笑,「果然是他!雖然魯莽衝動,倒也不失為好漢行徑!」

不多時,仁德便即聽到船外夏王與一龍成軍統領對話聲音,他也不甚緊張,輕撫謝無忌頭頸,但覺溫熱無礙,卻不知他這時已然轉醒,羞愧無地,在船中裝作昏迷罷了。

「莫說是今日這俠客與大王,便是那袁家四賊我便勝之不過,簡直是廢人一個!還有何顏面妄稱丈夫!」謝無忌牙齒咬的咯咯響,淚水沿着眼角緩緩滑落,地辰明看在眼中微笑點頭,卻不說破,只閉目養神,耳聽得夏王激辯之音色比之數年前似乎略顯高昂,多了三分飛揚,少了三分沉穩,心中暗暗搖頭,「元曦兄劍心奇穩,根基極厚,怎麼這些年竟略有退步?」他透過船篷縫隙朝外看去,但見夏王周身隱隱的有些許黑氣散溢,大為驚駭,「十邪之氣!竟然是十邪之氣!」

地辰明運聚功力於雙目,黑氣無形無質,細微處卻精純渾厚、混若一體、牢不可破!些許散溢到空中附着與草木之上也無甚動靜,浸入水中便立時消散無形,遇到火勁炊煙立時毀滅,碰到人畜之時頃刻附入其體內,人畜便的多了一絲難以察覺之猙獰!

「當真是難為元曦兄了!」仁德對『內里之事』知根知底,心情沉重、太息搖頭!

此時段虎臣在岸上呼喊,夫人當即撐船到了岸邊,小船移動,艙中阿翁悠悠轉醒,抬頭看到二人,大驚失色,又不敢呼喊,眼中滿是祈求,仁德悲嘆,「這些窮苦百姓當真可憐至極,常年被這世道凌虐,已然成了驚弓之鳥!」

「閣下是。。。。。。。」老者聽聞岸上動靜,乃是夏王與人對話,心中略感安泰,提到嗓子眼的心這才放下,口唇微動,卻不敢出聲。

「過客!」仁德一笑,口唇亦動,又遞來些許碎銀。老人忐忑不敢伸手。謝無忌則大感氣悶,「早知剛才起身便好,這般僵卧在船,當真如個死屍一般!」

「晚些再與『皇甫兄』敘來。」

「元曦兄!」

地辰明聽到段虎臣與夏王道別,軍馬陸陸續續走遠,心中一喜,謝無忌再也忍耐不住坐了起來,舒了口氣。

「宗主便在外面,你可要相見!」仁德笑道。

謝無忌聞言,恍如泄氣皮球一般,一賭氣,又倒頭枕着長劍再不出聲。

「麻煩阿翁將我這兩位故人送到他處。此為租船銀兩。」

「大王,當真不敢要!」

地辰明見他二人敘話,微笑在一旁等候,忽而看到那五言詩時,一股劍意撲面而來,「好劍!」

仁德與夏王拱手道別,目送他們夫妻遠去,便對阿翁問道,「老人家,船上可有甚吃的?」

「有!有!還有鮮活的鯉魚!」

「煩勞阿翁燉上兩條,大一些也無妨,多蒸些米!這幾日趕路肚子確是餓壞了!」仁德這次遞去十貫錢,老者驚喜道,「太多了,太多了,實不敢要!」

「這是我和這位兄弟兩日食宿,還有剛才夏王乘船錢,也便一併付了!再者我這位兄弟氣性甚大,食腸也大,阿翁但用大鯉魚伺候便是!」仁德大笑,老者這才收下,謝無忌不堪別人說笑,怒而起身,被地辰明一把拉住,責備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你急什麼!」

患之聞言,嘆道,「前輩救命之恩,小子不敢或忘,卻時感愧對師父教導、宗主栽培!可卻始終改不得這急躁性子!」

此時老人將小船靠在岸邊,起鍋燉魚,然船中實在貧窮的很,只一口鍋,待魚成了再去煮飯確是饞煞人,謝無忌聞到魚香早就安奈不住,再也不管什麼英雄俠義,備好碗筷在一旁等候,忽而轉頭看到地辰明微笑瞅著自己,一時尷尬無以應對。此時二人肚中卻同時轟然作響,謝無忌與地辰明大笑,再無芥蒂。

「魚熟了,飯卻還要等一陣子!」阿翁歉然一笑。

「這般便吃不爽利!」謝無忌埋怨,地辰明早知他性子,看到艙內一口大瓮中是已然煮好的剩米被周遭冰水浸泡保鮮,估計有盡一斗,便道,「阿翁,便將這炒來吃,再算上這兩條大鯉魚合計七八斤重,便是咱三人我看也夠。」

老者擺手,「不成不成,怎能讓大王的朋友吃剩米,我再煮一鍋便是!」

「不必勞煩了!」仁德抬起大鍋,接過阿翁手中大勺,將爐火燒旺,便即往鍋中淋上滾油少許,待煙氣騰騰而起,便即將米飯麻利倒入,也虧得這一口大鍋,竟裝下這麼多米!謝無忌看的大是奇怪,「這般吃法豈不和下人們吃的豬食一般了!」

仁德神色冷漠,嘿嘿一笑,手中卻不停,「怎麼,平日錦衣玉食,這些低賤食物入不得謝少爺金口?」

謝無忌甚是羞愧,「若我和大哥不是家道中落,說不得也和那袁勜、蕭玧一般,做個紈絝子弟,甚至於也會做得欺男霸女,欺行霸市的惡行也說不得!」

「這孩子心性質樸,從諫如流,確是極好!不冤我一番辛勞。」仁德觀察他神色,暗暗點頭,又奮力抖動大鍋,米飯直如翻江倒海一般,卻未有一粒飛出,「阿翁,且將熏肉切碎些拿來!」

「是!是!壯士真是好身手!」阿翁甚是喜悅,極為迅速的將肉投到鍋中,再加上醬之、小菜,與肉、飯混做一股,一時間香氣四起,謝無忌口水直流,巴巴的圍在鍋邊等待。

不過一柱香時候,米飯色澤渾厚,熏肉已混在其中,小菜亦難分彼此。仁德起鍋,大笑道,「大功告成!」

當晚,三人在江邊船上圍坐,謝無忌手捧一隻青花大盆,直如惡鬼托世一般,吃了兩斤魚肉、三斤米飯,這才舒泰之極的放下碗筷,咀嚼時恨不得將舌頭一口吞下。

夏阿翁笑看謝無忌吃飯,深感欣慰,可又想起亡故的兒子,一人躲到船尾去了。謝無忌知老人定有苦衷,也不追問,只守在一旁,待兩人都吃完便即收拾碗筷漿洗,卻又險些失手打碎自己那隻大碗,一時苦笑,「我當真是百無一用。」

謝無忌正自懊惱之時,夏阿翁眼中含淚,負手而立,長生悲嘆,

「少壯辛苦琴瑟和,高年但飴子孫多,

何堪雷暴強折枝,但見孤舟月下泊。」

仁德與患之相視一眼,心底一陣抽搐,老者衣袖一揮,擦乾眼淚,笑道,「老兒卻壞了兩位興緻!」

老者眼中刻滿辛酸苦痛、凄涼無奈,謝無忌感同身受,又看到夏王那首詩,「欲治海波靖,千里快哉風!若得這狂風洗盡世間不平,便叫我身沉地獄,又有何妨!」

謝無忌拔劍出鞘,一道百尺劍氣引的河水倒豎、狂風四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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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山劍俠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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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璽綬無情穿朱闕,孤舟有意渡玉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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