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遼

入遼

莫長青醒來講述了一番經歷,卻又昏昏睡去,此時時辰已近五更,外面的雄雞已經開始打鳴。眾人卻是毫無睡意,臉上皆是惶惶之色。

「義弟,按三郎所說,定州已破,胡兵不日就會南下,我們如何是好」。那劉大善人雖見過點世面,卻也只是這方圓百里走動多點,真要遇到這種大事也不免手足無措,心下大急。但他也知道這義弟夫婦雖然在村裏一住二十年,平時與人和和氣氣,就如普通村民一般,可是有個秘密只有他知道,這義弟夫婦絕非常人,當年他初見義弟夫婦的時候,是看着兩人從天空飛過來的,對,是飛過來的。

當時兩人身負重傷,從空中一頭栽下,好在遇到劉大富進山採藥,就此把二人救了回來,從此那夫婦二人就在柳木村定居下來。再一個別人不曉得,劉大富卻是知曉的,自從義弟夫婦到來之後,山上就很少山精野怪的傳言,那砍樹的樵夫和狩獵的獵戶也很少遇到虎豹狼蟲之類的猛獸,那無知的村野鄙夫只認為村頭供奉的不知名的神像顯靈,保佑了全村百姓,倒是讓那守廟的老兒賺足了香火錢,平時的供奉都祭了他的五臟廟。

那莫錚聽了點點頭,「義兄且莫着急,定州城破胡兵定然屠城三日,之可惜人間又多了那十萬冤魂,前幾日那幫胡狗為了阻擊朝廷援兵,把汾河上能走馬的橋樑盡數毀去,如今拿下了定州,必然不會收手,定然想要南渡汾河。如今汾河上之剩白馬渡口和青陽渡口了,白馬渡口離此四百里,倒是未必會波及於此,若是走青陽渡口,牯牛山那是必經之路,那我們柳木村怕是避不了刀兵之災啊」!

「不若我們幾家湊點金銀珠寶,豬羊糧草獻於那胡將,可否不騷擾我們呢,我們又無刀兵相向,那幫胡人無非就是想要金銀珠寶嘛,他們每次不都是南下劫掠一番,就算過了汾河,還有黃河天險和朝廷數十萬大軍,胡人又不善水性,每次不都策馬而歸,之前那幽燕兵馬,山澗豪強不都是這麼打發的嗎」。說話之人卻是那柳木村中另一大戶王炎,這王老兒本是新朝東晉的戶部員外郎,新朝南渡定都健康,他捨不得老家那千畝良田,於是攜帶細軟告病還鄉,回來做個土財主,如今還沒過上幾日逍遙日子,自然急形於色。

「王老丈,那胡人不同於那幽燕兵馬與山澗豪強,他們好歹還是漢人,不會趕盡殺絕,那胡人一路南下,所做之事已不可以人看待,在他們眼裏,漢人已經不是人了。如今只有儘快離開這裏,現在要考慮的是去哪裏」?

「南渡新朝吧,黃河南岸還有朝廷數十萬大軍,聽說朝廷專門設立僑縣,專供南渡外鄉之人居住」。

「還是去涼州吧,這次胡狗從幽州過來,涼州那邊應該太平」。

「涼州太平個屁,年年打仗,你去做炮灰嗎」?

「我說還是不要走的好,胡人南下哪次從我們這邊走了,這次也還不一定呢,我們走了這麼多田怎麼辦」。

眾人各執一詞,爭論不休。「賢弟,你看呢」?劉大善人向莫錚問道。

「去遼東,投奔慕容氏」。莫錚正欲發話,卻被一人打斷,抬頭一看卻是他家三郎,經過一番調理臉色已經紅潤許多,卻依然憔悴不堪,莫錚看了心裏疼痛不已。

「為兒,你身體虛弱,怎麼又跑出來,怎生不好好休息」?卻是他母親柳氏看到了,疾步上前扶住兒子。

「三郎為何覺得去遼東合適呢」?劉大善人問道。

莫長青向劉大善人作了個揖,道:「侄兒認為我們能去的無非四個地方,新朝,幽州王氏,涼州張氏,遼東慕容氏。南渡新朝要先過汾河,再渡黃河,河上橋樑不是朝廷自毀,就是毀於胡人之手,幾大渡口俱是雙方重兵對峙,兩岸船隻都已被控制,要想渡河實在不易。幽州王氏一直以來擁兵自重,其幽州重騎是天下勁旅,這次胡人南下,朝廷十萬大軍被圍卻一直沒有救援,北關十萬好兒郎盡歿沙場,胡人敢用八萬兵馬圍幽州,反而分兵十五萬直破定州,這幽州城中大軍按兵不動,這其中難道就沒有玄乎嗎」?涼州張氏滿門忠烈,胡人數次南下都先攻涼州,然每次都被阻於涼州城外,張家長房庶房已經戰死二十六人,只是涼州路途遙遠,此去一路老弱婦孺,要繞過胡人軍隊,怕是走不到那邊。只有遼東慕容氏,仿效朝廷設立僑縣,容納我等流民,距此間也不過六百里,一路之上兵災也少,只是遼東苦寒之地,各位叔伯要事先做好準備。另外,侄兒路上走了三天三夜,然汾河下游已有死屍漂至,說明胡人兵馬是往東而來,懇請各位叔伯早做打算,胡人兵馬怕是不遠矣」。

此言一出,堂下眾人紛紛議論,爭吵之聲不斷。莫錚看着自己的兒子,欣慰之情湧上心頭,兩年多不見,兒子真的長大了,那面容隨他母親,清秀而消瘦,不像以前那番酸腐士子樣,年方十六歲倒有幾分文士風範。那莫長青卻不知老爹心中所想,本性畢露,一扭頭沖老爹做了個鬼臉,意思是怎麼樣學文也有本事的,卻把他老爹一腔熱情又憋了回去。

「這樣吧,大家也不要爭吵了,願意走的趕緊回去收拾細軟,準備乾糧,午時出發,不願離開的自己保重吧,到時誤了性命也怪不得我,我注意已定,信我侄兒的話,去遼東,願意跟我走的趕緊去準備吧」。劉大善人站起來,揮揮手道。

堂下眾人神色各異,有不到一半願意跟隨劉大善人去遼東,大部分都是受過劉大善人恩惠的人,剩下一部分要麼去幽州王家,要麼捨不得那良田千畝,不舍離去。此時天色已亮,外面雪卻下的不曾停過,田野早已被積雪覆蓋,距離午時也沒幾個時辰了,準備離開的人也紛紛散去各自準備。劉大善人沖莫錚道:「賢弟,相交這麼多年,我知道賢弟夫婦不是凡俗之輩,隱匿山林這麼多年定有難處,自賢弟夫婦來了之後,柳木村再無妖鬼虎豹傷人之事,我又怎會不懂。愚兄雖然活了這麼大歲數,也已看淡生死,但家中子孫眾多,不能為了身外之物拖累他們,遼東苦寒,若愚兄這身子骨撐不到那邊,家中婦孺就拜託賢弟了」。說完深深一拜。「這如何敢當」。莫錚趕緊托起義兄,「當年若非義兄相救,莫某夫妻早已淪為山澗虎狼之食,大恩不言報,莫某在一日,自然力保義兄全家安全」。

「好兄弟,那愚兄自取準備,午時啟辰」。說完也不耽擱,自去準備。

「天兒海兒為兒,你們過來」,那柳氏將三兒喚至身前,「此去遼東,一路雖無兵災,但那妖鬼虎豹,攔路賊人怕也不少,你們弟弟體弱無力,你們兩個兄長要好好保護」又沖三郎道「為兒現在也長大了,娘很開心,不求你以後博取功名,只希望你開開心心」。「娘」,那三郎雙目通紅,又似以前小兒之態,惹得二位哥哥嬉笑不已。

一晃離午時只有半個時辰了,外面北風越刮越烈,那村野山民這也不舍,那也不丟,騾子耕牛身上放滿無用家什,亂鬨哄一團。那莫長青踏着雪,邊看邊搖頭。「長青哥哥」

「琳兒妹妹」,莫長青聽到這個聲音,心中一喜抬頭一看,果然是劉大善人家那青梅竹馬的小女兒劉琳兒,兩人從就一起長大,村人皆調笑他們小夫妻,那雙方長輩更是默有此意,他二人則不當回事,後來逐漸長大,情竇初開,反而覺得不好意思,自從莫長青去定州求學,二人也兩年多沒見了。

「給你,長青哥哥」向莫長青伸出一隻手,那琳兒姑娘已經少了幾分青澀,多了幾分嫵媚,黑色的狐裘斗篷映着雪白的肌膚,那莫長青早就看呆了,卻忘了接她手中之物。那琳兒被看得臉上紅霞頓起,嬌羞一笑,把那物事往莫長青手中一塞,轉身跑去。胡為這才醒悟,低頭一看,卻是一個小小荷包,上綉鴛鴦戲水,一股女兒家的馨香從手上傳來,胡為抬起頭,往著女孩跑去的背影,不由楞住了。

突然,一陣「噠噠」的馬蹄聲驚醒了胡為,只見遠處跑來三匹駿馬,上面三個黑衣騎士。剛跑過莫長青身邊,其中一個騎士從馬上摔了下來,那黑衣人背上,肩膀各插了一根箭,前面二人立馬停住,那二人亦是渾身浴血,傷口深可見骨。村民聽到動靜早已圍了過來,莫錚父子三人也從遠處躍了過來,那三個黑衣人兩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倒地那個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那黑衣一看就是做工考究,不是民間之物,兩個年輕人肩頭綉著一隻黑麒麟,那中年人肩頭卻是綉了只銀麒麟。

莫錚一看,失聲叫道:「麒麟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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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霄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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