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總舵機關

雪見一把抓住楚江東，將他拽了過來狠狠摔在地上，怒喝道：「我問你！你們這幾日，是不是見過一個苗族女子！」

楚江東嚇了一跳，一時間竟答不上來。雪見一把從景天手中奪過巫月神刀，刷一聲架在楚江東脖子上，說道：「快說！你們把她怎麼了！」

楚江東脖頸處一股寒氣逼來，直貫咽喉，嚇得臉也白了，顫聲說道：「我……我……」

景天說道：「你仔細想想，那苗族女子大約二十五歲左右，穿一身利落的紫色裙衫，你們見過她沒有？」

楚江東雙目一亮，說道：「啊，我想起來了，好像是有這麼個姑娘……」

「她怎麼樣了！」雪見急問道。

楚江東說道：「我不曾親眼見過她，是聽總舵的其他弟兄們說起的。說是前幾天，羅堂主命手下押回來了一個極美貌的紫衣苗女，交給了鍾舵主。說這個女子至關重要，要鍾舵主一定要嚴加看管，決不能有任何閃失。」

景天雪見聽到此處，各自鬆了口氣，心想羅如烈既然將紫萱關了起來，便不會輕易加害她，紫萱此刻應該無恙。雪見問道：「那她被關在哪裏？」

「這個小的就不知道了，應該是關在霹靂堂的地牢之中。」

雪見說道：「你馬上帶我們去！」

楚江東一怔，說道：「這……這使不得，霹靂堂地牢是總舵中把守最為嚴密之處，若是咱們去了……」

「閉嘴！誰跟你咱們咱們的！你們是你們，我們是我們！」雪見扮了個鬼臉，將刀一收，說道：「你不去也行，告訴我們地牢在什麼位置，然後你就滾蛋吧！要是再遇上那個姓鐘的，讓他殺了我們也管不了你！」

楚江東心中一凜，心想這幾人不管自己死活，一旦自己在總舵中撞上旁人，哪怕不是鍾舵主也非要了自己的命不可。思量片刻，嘆了口氣說道：「算了算了，我帶你們去就是了。」

雪見得意一笑，伸手向景天要來刀鞘，將巫月神刀收入鞘中，說道：「走吧，不準耍花樣！」

楚江東帶着幾人繞到大殿後的一扇小門，將門打開，露出一條筆直向下的通道。景天向里一看，只見道路狹窄漆黑，幾乎沒有任何燈火，四周封閉得連一絲光也照不進來，不禁尋思：霹靂堂為何要將總舵建在這地底下？而且道路如此曲折繁複，一層比一層深，又機關重重，狹窄逼仄，連自己人走着也不方便。縱然要抵禦外敵，也不必做到如此地步，倒像是一開始便不欲有人走進一般。

幾人沿着通道小心翼翼地前行着，走過幾條岔路，忽然眼前豁然開朗，來到一座寬闊的地廳。景天只覺一股陰冷之氣撲面而來，地廳四周陳列著幾座巨大的石樁，石樁上佈滿了密密麻麻的小孔，似乎是機關暗器的發射口。

楚江東壓低聲音說道：「堂主曾下過令，平常任何人不準隨意靠近地牢，這裏的機關非常危險，如果踩到錯誤的磚石，立刻就會觸動機關。你們踩着我踩過的地磚往前走，千萬不可踩錯了。」說完小心翼翼踏出一步，景天等人跟在他身後，按照他腳下步伐緩緩行進。

景天低頭看着楚江東踩過的地磚，忽然望見磚面上雕刻着一些古紋，雖然年深日久有些模糊不清，但仍依稀可辨。景天曾在當鋪收納的古籍中看到過，這是前朝皇室所使用的圖紋，不由暗自納罕，怎麼霹靂堂竟會使用皇室紋樣的地磚。

幾人走到廳堂中心，突然「隆隆」一陣響聲，廳堂前後兩扇石門轟然落下，封閉住了出入口。

楚江東神色劇變，說道：「不好！有人啟動了機關……」話音未落，從上方傳來一陣獰笑聲。三人抬頭看去，卻見頂門一個暗格處，鍾舵主的臉露了出來。

「楚江東，你很好！竟敢帶領外人闖入總舵重地，看來你這叛徒是要當到底了！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了你，讓你和這幾個小賊一起葬身在總舵機關之中！」說完，鍾舵主將左手向前一伸，頓時幾顆火球從天火手中飛出，射向幾人周圍的地磚。

景天大驚，料想這火球落地之處必然是觸動機關的機簧所在，當下伸手拈訣，喝道：「風咒！」瞬間靈光掠動，一陣旋風夾裹着青綠光輝呼嘯而出，將火球捲成一團漩渦。

只見半空中疾風烈火交織飛舞，經久不散。景天將手一擺，轟地一聲，狂風四散，剎那便將火焰驅滅殆盡。

鍾舵主眉頭一皺，低頭打量了一下景天，冷笑道：「小子，你劍法好的很啊，你是蜀山派的嗎？呵呵，如今蜀山派也已經是霹靂堂的囊中之物，你不如趁早歸順我們，我在堂主面前保舉你做個分舵舵主如何？」

景天怒道：「我若是蜀山弟子，還能容你活到現在？你們禍害百姓，人人得而誅之！姓鐘的，你有種便正大光明跟我較量，躲在背後機關傷人算什麼好漢！」

鍾舵主大怒，道：「死到臨頭還敢嘴硬！幾個小毛賊，讓你們嘗嘗霹靂堂總舵機關的厲害！」伸出左手，五指箕張，調動真氣大喝一聲，將手掌向前推去。

「轟轟轟——」

幾聲連珠炮響，數十發火球從他天火手中發出，光華耀眼，將昏暗的地廳整個照亮。景天趕緊使出風咒，一股旋風從周身升騰而起，將為首的幾顆火球捲入漩渦中。這時只聽幾聲爆裂炸響，但見那數十顆火球轉瞬間炸成無數個小火花，好似一陣暴雨般激射下來，轟隆隆落在四周地磚之上。

鍾舵主一陣狂笑，說道：「稍許之後，我來替你們收屍！」說完退了回去，將暗格門關上。同時整座廳堂一陣劇烈的地動山搖，那幾座石柱開始轉動，發出機械磨轉的隆隆響聲。

楚江東面如土色，說道：「糟了，機關已經啟動了……」話音剛落，石柱的小孔中忽然飛射出數百道寒芒，破空聲密集如雨。景天等人穩定住身形，不敢閃躲，生怕觸動了其他機關，各自運起靈力抵禦。

但見那四根石柱旋轉不斷，飛梭、毒鏢、蒺藜、箭矢，一股腦朝景天等人激射而來。楚江東抱着頭蹲在三人身後，景天雪見使出風咒和土咒，將暗器毒鏢盡數擋開。龍葵縴手拈了個訣，周身湧起一道青藍色的靈光，將三人保護在屏障之中。

景天抵擋了一陣，見那暗器始終源源不斷，眼角瞥見落在地上的毒鏢，反射出陣陣暗綠色熒光，料想暗器上定然喂有劇毒。當下拔出魔劍，凝聚真氣，朝着其中一根石柱劈落。只見殘影劍起，轟隆一聲，將那石柱劈成碎片。

雪見心中一亮，急運靈力，剎那間周身玄光涌動，空中輻聚起一塊巨大土石。大喝一聲，將靈力催出，那土石猛然砸向另一座石柱，又是轟隆一聲便砸成了碎片。

兩人正待將另外兩座石柱砸碎，卻見那石柱忽然移動了起來，隆隆聲不絕，轉瞬便移到了另外的方位。與此同時，毒鏢箭矢也停了下來。

景天一怔，腦海中忽然飛快一個閃念，似乎從前在什麼地方見到過這種情形，心下已然明了：這石柱中暗器用盡，便自行移動到另一機簧之上，接下來定會有更加兇惡的機關。喊道：「小心！」話音剛落，那石柱嘎啦一聲裂成兩段，從當中伸出一個圓筒火器。

「轟隆——」

三人不及反應，那圓筒口中猛然噴出兩道烈焰，猶如兩條火龍一般，朝景天等人噴涌而來。景天但覺炎氣撲面，熱浪滾滾，再無法抵禦，只得縱身躍開。眼角瞥見楚江東依然蹲坐在原地，不忍他就此被燒死，伸出手抓住他衣領將他拖了過來。

龍葵足尖輕輕一點，身子飛升到空中。雪見跳到一旁，落在地上時，腳下微微下陷，心中一驚，知道踩中了機關，大喊道：「快躲開！」

景天不知道要躲開什麼，正要詢問，忽然周圍轟隆隆又升起幾座石柱，各自伸出圓筒火器，噴射出數道烈焰。兩人急忙躲閃，慌亂中不慎又踩中了幾處機關。轉眼之間，暗器、毒鏢、烈焰齊刷刷涌了上來，幾乎躲無可躲。雪見身法靈巧敏捷，勉強尚能自保，但景天輕功本就不高，加上還要照看楚江東，手忙腳亂間立刻險象環生。

「咯吱——嘩嘩」

四周牆壁內傳來一陣怪響，似乎有什麼東西在飛速流動。楚江東大驚失色，喊道：「不好！是流沙！」

「什麼？」景天一驚，果然周圍牆面忽然打開，一陣黃色流沙如潮水般涌了過來。但見流沙所到之處，地面迅速下陷，沉到低處時，隱約能看見沙土中浮現出森森白骨，似乎是先前中了機關之人。景天雪見立刻被逼到了廳堂正中，四周落腳之處逐漸被黃沙所覆蓋，能容身的地面越來越小。

這時空中一道赤光閃過，卻見龍葵鬼手舞巨鐮出現，鐮刀揮落之處驚雷炸響，轟轟幾聲將兩座石柱劈成碎片。

「天哥！上來！」龍葵鬼伸出鐮刀頭遞給景天，景天揮劍擋開毒鏢，拉着楚江東縱身躍起，腳尖正好踩在鐮刀的刀背之上，與龍葵鬼一起懸浮在了空中。

景天喘息一口，轉過頭看到地面四處閃躲的雪見，喊一聲：「雪見！」將手中魔劍遞了過去。雪見向後一個空翻縱躍，雙腳正落在景天的劍鋒之上。景天將魔劍扛在肩頭，支撐住雪見。

於是龍葵鬼用巨鐮支撐著景天，景天用魔劍支撐著雪見，三人便這樣疊羅漢一般懸浮在了半空，暫時躲過地面上四處激射的機關。

喘息片刻，卻聽得頭頂嘎吱一聲響，景天百忙之中抬頭看去，見廳堂天花板忽然整個砸了下來。三人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原來那天花板上儘是密集的利刃，寒芒攝人心魄。龍葵鬼一手支撐著景天，另一首水袖揮出，但見袖中靈光湧起，直頂向那天花板。

砰一聲響，龍葵鬼身子猛地一沉，那天花板竟然重逾萬斤，雖然下墜之勢稍緩，依舊漸漸地壓了下來。

「怎麼辦！」雪見渾身都涼了，三人此時身在空中，已經避無可避，若是向下，地面上儘是奪命的機關。龍葵鬼緊咬貝齒，口中喘息，雖極力支撐，卻仍慢慢向下沉去，只能撐得一時是一時。景天一咬牙，心想這總舵中為何竟有如此厲害的機關埋伏？低頭看去，見地面上流沙如潮水般涌動，那幾根柱子烈焰吐盡，又開始轉移到其他的機簧之上。

這時景天忽然一怔，自己剛才看到這個情形時，一瞬間便看透了端倪，這總舵中機關竟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莫非自己曾經在哪見到過？

一時間，景天腦中轉過了無數念頭。自從踏進這霹靂堂總舵以來，自己便一直覺得有些違和。霹靂堂是江湖門派，但是總舵的裝潢圖案卻儘是前朝皇室之風，建築深在地底壓抑沉重，而眼前這機關又似曾相識。沉思片刻，猛然醒悟，喊道：「雪見！你跳到小葵的刀上！」

雪見一怔，剛要詢問，景天將魔劍一撤，奮力縱身躍起。雪見大驚，喊道：「幹什麼！你不要命了嗎！」身子向下墜去。不及細思，一個騰挪跳到了龍葵鬼的刀柄之上，勉強穩住身形。楚江東從刀柄上摔下，落入了流沙之中，迅速向下沉去，四周機關密集，驚得他大叫不止。

卻見景天跳到了空中，將魔劍劍柄反握，猶如投擲標槍一般瞄準了牆壁中的一點，大喊一聲，用盡全身力量將魔劍扔了出去。

魔劍在空中劃出一道紫氣，鏗鏘一聲鉗進了牆壁之中，同時景天身子向下墜去，也落到了流沙之中。

龍葵鬼雪見大驚失色，齊聲高呼，一個喊：「景天！」一個喊：「天哥！」

然而就在此時，只聽一陣咯吱咯吱向聲，像是一座巨大的齒輪被什麼物事卡住，四周的機關一下子停了下來，圓筒中火焰熄滅，連天花板都停在了空中。楚江東身子已經沉到了咽喉，正拚命仰頭不讓口鼻陷入沙子裏，流沙卻忽然都停止了流動，平靜猶如一潭死水。

幾人驚魂未定，好一陣子才回過神來。雪見小心翼翼跳了下來，落在一座石柱上，確認底下流沙確實不再下沉，這才跳到地面上。景天鬆了口氣，一笑說道：「賭贏了！我猜的沒錯，這霹靂堂總舵，原來竟然是一座古墓。」

雪見說道：「景天你說什麼？」

景天說道：「一開始我就覺得奇怪，霹靂堂總舵為什麼要建在地底下，而且這裏所使用的都是前朝皇室所用的地磚紋樣。其實這裏是一座古墓改建的，這些機關也是古墓中最常見，為了防止盜墓賊所設。」

雪見有些不明所以，說道：「不管這裏是不是古墓，你剛才是怎麼把機關停住的？」

景天說道：「我從前在當鋪時看過很多記載古董出土的書籍，其中不少就寫盜墓賊如何從古墓中盜取古董。而書中所載最常見的幾樣機關，就是這些伏火與流沙。一般老練的盜墓賊都可以判斷出機關的總閘機簧所在，在遇險時只要阻住機簧，便能夠將機關止住。而總閘的位置，通常便在機簧最核心之處。」說着抬起頭看向牆壁上魔劍插入的位置。

「原來是這樣……」雪見驚魂稍定，看着景天，神色不由浮現出一絲欽佩。自己一心只想着找羅如烈報仇，進總舵以來什麼都沒有觀察，而景天卻看得如此細緻。

龍葵鬼白了雪見一眼，說道：「人家救了你性命，你都不知道說一聲謝謝嗎？」

雪見原本剛要道謝，聽龍葵鬼這麼一說，一撇嘴說道：「你要我謝我就偏不謝！他是我的跟班，救我本來就是應該的！再說我都不知道救了他多少次，我和他之間輪得到你多嘴嗎？」

龍葵鬼輕笑一聲，說道：「我說的不是天哥，是我啦~剛才沒有我撐住你的身子，你不是早就被流沙吞掉了？你不該好好謝謝我嗎？」

「你……」雪見自知理虧，她如此說明擺着是要自己欠她一個人情，當下哼了一聲，給她來個不理不睬。龍葵鬼也輕哼一聲，說道：「要不是看在天哥份上，鬼才肯救你！」

「誰稀罕！我讓你救我了嗎！而且你不就是鬼嗎？」

「你——」

景天趕緊止住了兩人，說道：「好啦，現在還不一定安全，先不要吵嘛！咱們繼續往前走吧，前面還不知道有什麼機關呢。」將楚江東從流沙中拖了出來，幾人剛要前行，忽然頭頂暗格打開，鍾舵主探出頭來，滿臉驚詫，說道：「怎、怎會如此？這機關怎麼會突然停住了？你們、你們做了什麼！」

雪見扮了個鬼臉，冷笑道：「蠢貨！憑這些破銅爛鐵就想要我們的命嗎？還早一百年呢！你趕緊滾下來給姑奶奶磕個響頭，也許能饒了你這條狗命！」

鍾舵主怒道：「黃毛丫頭！你找死！」大喝一聲，從暗格中探出身子一躍而下，同時廳堂后的大門轟隆一聲打開，數十個霹靂武士手持火器，朝景天等人沖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