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事

第二卷：

一杯忘川煮今生，渡盡紅塵只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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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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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黃泉狂風大作，陰雨綿綿。

孟姜撐了一把油紙傘，頂着狂風，踏上足八百里的黃泉路，腳踩黃沙，步履維艱的朝孟婆庄方向去。

與此同時，孟婆庄內，輪迴投胎的鬼魂齊聚一堂，靜靜等待着泥渾湯。

孟萱在外頭等候多時，不見子衿傳喚，便遣了孟戈進去瞧瞧，到底是怎地一回事。

孟戈朝膳房走去，捲起珠簾，只見得膳房內部，先前本是燃燒旺盛的陰火，此刻已即將燒盡。

上頭立着一口通身古銅色的鼎，裏頭的泥渾湯騰著熱氣。

孟戈移目，見得子衿著一身月白色衣衫，立於銅鼎旁，一邊手握長勺柄不斷的攪和著鍋內的湯水，一邊低頭傻笑着。

孟戈曉得子衿又是在回味那話本子上頭的故事，眼看即將火燼灰滅，趕緊走上前去，蹲下身子，施了法術，讓陰火燃得更旺些。

「姑娘可得趕快些，外間小鬼已齊聚一堂，苦苦等待着這鼎內的泥渾湯，後頭趕着輪迴投胎的鬼還多著咧。若是這泥渾湯再端不出去，那黑壓壓一隊鬼，得排到黃泉那頭去了，到時，今日轉世鬼魂送不完，您可沒時間去看話本子了。」

聽得此話，子衿像是打了雞血一般，收起了懶散走神的樣子，對着孟戈賊兮兮的笑言：「你這小丫頭片子，盡會調侃我。」

言罷，舉著長柄杓順着銅鼎追着孟戈，沒跑幾步，便追上了孟戈。

子衿欺身而上，手中的長勺早已不見蹤影，將孟戈推倒在地，伸手撓着她的胳肢窩。

孟戈咯咯咯的笑了起來，得了空隙，立馬像子衿求饒:「姑娘便饒了奴吧，奴下次不敢了。」

子衿方才作罷，起身拍拍裙角，大手一揮，長勺現於手中，轉身去熬著泥渾湯。

一邊不忘盯着從地上爬起的孟戈打趣說道：「你哪裏是真心向我求饒，分明是嫌我將你撲在地上，地上塵土多，髒了你衣裳，懶得漿洗罷了。」

這話，倒是說出了孟戈心聲，她這衣裳本就是新做的，將將換上，還沒看夠穿夠，可寶貝心疼著咧，她笑言：「姑娘知道便知道了，說出來作甚！」

子衿不語，靜靜熬著泥渾湯。

費了半天勁，終於熬就一鍋泥葷湯，孟戈趕緊端來一個方方長長的食案，上頭齊齊擺了四五個湯盅。

子衿長勺一舀，手臂一伸，四五個湯盅便裝滿了泥葷湯。

孟戈馬不停蹄的端了出去，待泥渾湯分發完畢后，便又進膳房來端。

「孟婆呢？孟婆何在？」

「如此嚙檗吞針的泥葷湯，汝是如何熬制而成的？」

子衿正握著長柄杓盛湯，外間便傳來聲振屋瓦的鬧聲，嚇得她玉手一抖，勺中泥渾湯澆在了繡鞋上頭。

她低頭一瞧，見姥姥給自己做的繡鞋染了一片污漬，瞬間娥眉微蹙，一臉不悅。

「你這腌臢潑才，休得胡鬧，這孟婆庄豈是你能撒野之地！」

孟萱方才入內辦了點事，聽見外間有鬼鬧事，掀開珠簾款款而去，指著那撒潑的鬼便是喑噁叱吒。

「吾如何撒野？委實是這泥葷湯難以下咽，讓鬼都聞之欲嘔。吾生前聽聞這泥葷湯鮮美甘淳，乃陰間美味，適才喝了一點，竟……如此難喝！真……真下不去口！」

那鬼一見孟萱搖曳身姿、冰肌玉骨，頓時目光如鼠，又見她一副橫眉立目、兇狠潑辣模樣，嚇得縮了縮脖頸，不敢生事，小心翼翼的將手中的湯盅雙手奉上。

如此舉動，那湯盅內泥葷湯的味道便散發得庄內皆是，周遭一眾小鬼無不掩住口鼻，更有甚者已經搜腸刮肚。

孟戈剛巧端來新的泥渾湯，聞道這味，倒像是早已見怪不怪一般，端莊的將食案置於左側桌上。

孟萱亦是輕掩口鼻，稍側身，避開眼前小鬼呈上的孟婆湯。

「這泥葷湯素來味道如此，你若不喝，便入不得六道輪迴。」孟戈掩著口鼻輕語。

「是哪個不長眼的小鬼，膽敢在我孟婆庄內鬧事？」

話語間，漫天的彼岸花散落，漫天赤紅薄紗之間，只見一襲月白衣衫的子衿赤足踩着彼岸花翩翩而來。

她身姿搖曳，玉足輕點，半倚在玉案之上，乍一看，給鬼一種出水芙蓉、傾國傾城之感。

眾鬼驚訝，獃獃看着她。

待她轉過腦袋，只見得她皓首蒼顏、面部皺紋縱橫，哪有傾國傾城、沉魚落雁之姿容，簡直是歪瓜裂棗，讓鬼都不堪入目。

「嘔……」

堂間一眾鬼瞧見她這模樣，忍不住又嘔吐了起來。

子衿瞥了那鬼一眼道：「我當是何方神聖！原是個面圓耳大、鼻口直方、虎背熊腰的壯漢」

此話一出，眾人皆知是嘲笑那鬧事的惡鬼，堂間一陣鬨笑，孟戈、孟萱也掩嘴偷笑。

方才鬧事的那鬼見子衿如此年邁，不似孟戈、孟萱那般入眼，膽子便也大了起來，將手中的泥葷湯擲到玉案之上。

如此舉動，加之他有點用力過猛，湯盅內泥葷湯濺出幾許。

子衿一個機靈，翻身坐在靠背鑲嵌雲石，常雕刻雲紋，靈芝紋等的扶手椅上，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裳，抬頭直勾勾地看向那挑事兒的鬼：「弄髒了我衣裳，你可賠不起。」

孟戈附在孟萱耳旁低語道：「方才姑娘在膳房舀湯，這惡鬼在前堂鬧事，嚇得姑娘一激靈，手一抖，滾燙的泥渾湯便澆到繡鞋上了，眼下這惡鬼還不知悔改，又濺髒了姑娘衣裳，要遭殃嘍～」

孟萱聞言，知道子衿要發火了，向那惡鬼投去好自為之的目光，還不忘打趣孟戈：「看來今日你又可飽餐一頓了！」

身邊的丫頭婢子當真自個兒嚼舌根子，子衿心生不爽，斜眼看了她二人，給了個眼神警告后便又收回視線。

孟戈、孟萱收到子衿的眼神，趕緊止聲，不敢言語。

「今日你當如何？便不飲這泥葷湯？不入輪迴道了？」子衿似笑非笑的問道。

那鬼面目猙獰道：「如此難以下咽的東西？如何吃得？」

子衿骷髏手手一揮，一冊竹簡在半空中飄蕩著。

而後手一收，竹簡整齊擺放在玉案之上，上頭血紅色的字接連飄現，她道：「冥府有陰陽卷，陰卷冊爾生死壽夭，是天命；我這一卷，是陽卷，載人一生功過。竹簡無字，待爾書成。」

待她一番閱目之後，冷笑兩聲：「生前原是個欺凌弱小、強搶民女、挑撥是非、製造血案的惡人，難怪死了到陰間還如此囂張跋扈！」

「那又如何？先前吾入地府，陰司律令，諸般懲罰，早便受了，今日方才得以轉世輪迴。」

「六道輪迴的善惡報趣，盡在人心的一念，能趨於善，即上升天人界，起一念惡，即墮惡道，因果昭彰。」子衿笑意盈盈道。

言罷，她端正身子，邪魅一笑，逼近那鬼，握住他的脖頸，湊上前去嗅了嗅：「左右你投胎也是受罪，便讓我替你了結這苦痛，吃了你罷！」

待她與那鬼正視之際，露出獠牙，腦袋化成骷髏，直勾勾的看着他：「聞着味道還不錯，就是有點體臭，不過不礙事，我最喜你這類惡鬼，吃之可增修為～」

饒是那惡鬼在陽間興風作浪，也沒見過這陣仗，生生被嚇暈了過去。

子衿見狀道：「如此正好，省事！」

而後手一伸，手中便現一把菜刀，她揮起菜刀，三下五除二便把那小鬼五馬分屍：「孟戈，你不是最喜食惡鬼么，這小鬼便賜給你吃罷。」

一旁的孟戈聞言，欣喜若狂，趕緊蹲下身子，將那惡鬼的肢體往膳房內搬。

眾鬼見狀，嚇得東躲西竄。

孟婆冷冰冰得丟下一句：「日後再有這般撒野的，便不要想着入輪迴了。要麼被老婆子吃掉，要麼……留在這孟婆庄內打雜，保不準哪日我心情好，會賞你們一碗泥葷湯，讓你們入了六道輪迴。」

說完，便又踩着彼岸花走了。

有了方才那惡鬼的前車之鑒，眾鬼也不敢再生事端，任憑那泥葷湯有多難喝，都一飲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