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有媽的孩子像塊寶
生怕小雨摔著，關羽嘴角掛着由心的笑容，就要上前阻止這個有些興奮過了頭的妹妹。
這時，從院內的綉樓里走走出一位約莫二十幾三十歲的面容姣好的年輕女子，腳蹬粉紅印花繡鞋，身着鵝黃sè的翠紋長裙，隨雲髻上插著一支銀sè步搖，先是溫柔的看了撒開腳丫子的小雨一眼，然後瞧著關羽的眼神就有些詫異了。
這是誰？關羽有些納悶。
「媽媽，媽媽，我有哥哥了，小雨有哥哥了。」蘇小雨一個飛撲，像只快樂的小兔子一般膩在女子懷裏撒嬌，小手還不忘指著關羽。
「嗯，媽媽都看到了。」女子輕撫著小雨，雙眸儘是濃的化不開的寵溺。
媽媽？這是小雨的媽媽！
就說嘛，她和小雨眉眼間那麼相似的神韻，原來是母女啊。
「你是小雨的媽媽么？我叫關羽，自千裏外的雲露村而來。適才我見小雨活潑可愛便想起了家中妹妹，這才認了小雨做妹妹，別無它意，還望姐姐不要見怪。」關羽快步上前，先是進了個禮，再尊敬尤佳地緩緩說道。
「撲哧」女子忍不住笑出聲來：「你這孩子，小雨喚你作哥哥，你卻叫我姐姐，這是何意？」她輕笑着問。
「我們江湖中人不拘小節，各交各的。更何況姐姐年輕貌美，比我家裏的媽媽們都漂亮，我不叫姐姐自己都覺得彆扭。」關羽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使出慣用的殺手鐧。
「怎麼，你有很多媽媽么？」女子瞧著這小孩模樣挺可愛，嘴巴又這麼甜，便笑盈盈的問。
「哦，我是孤兒，是村裏人撿回去的，從小吃百家飯喝百家nai長大，所以我就有很多媽媽唄。」關羽全不在意的說道。
關羽是沒把自己的凄苦身世放在心上，反正他不過就玩了個借屍還魂的把戲罷了，一切都是「被」設計好的，他也擺脫不了。不過他也想過了，以後若是找到這身體的生身父母，還是會為代這小娃替他們養老送終的。
「你是孤兒……」女子收起了臉上的笑容，原本滿含笑意的眼睛裏透露出些許的傷感。
咦，這女的不會因為我是孤兒瞧不起我吧？關羽瞧見女子收斂了笑容，心裏突突的打鼓。
老子和小雨簡直是幾世修來的兄妹情分，可不能就這麼被生生拆了。
「這位姐姐，雖然我是孤兒，但我們雲露村人生xìng善良，所以我受的都是良好教育，品xìng方面絕對沒有問題。」關羽不卑不亢地大聲道：「我雖沒有顯赫家世，不過，我一顆心卻是比真金都真的，還望姐姐不要阻了我與妹妹的情分。」
女子拉着蘇小雨走到關羽面前，彎下腰，拉起他的手，輕柔的對他說道：「我沒有那意思，其實，在這世上，除了小雨，我也再沒有親人了。」
啊？她也是孤兒？這倒是關羽沒有料到的。
關羽忍不住認真打量起來，眼前這位姐姐，和小雨住在這不小的院兒里，可也沒個僕役，丫環，衣着是挺光鮮，可是那泛白的袖口還是能看出來已經搓洗了多少回了吧？不像是大戶人家的風格。難道真如小雨所說，這蘇家當真欺負這母女倆？
關羽在心裏打起了小算盤。
「關羽，小雨剛剛說的可都是真的，這偌大的蘇家，可沒人正眼瞧我們母女。誰若是和我們多說一句話都會被人恥笑，你當真還願意做小雨的哥哥？」女子見關羽似乎在思考什麼，輕嘆了口氣。
「姐姐，有沒有人瞧得起不重要，重要的是咱要自己瞧得起自己。再說了，我想做小雨的哥哥可不是為了攀上蘇家高枝兒，只是想一輩子保護她，讓她比所有的人都快樂而已。小雨如此善良，姐姐你又如此坦白，我關羽人是小，可這眼睛卻沒瞎，你們不像是那種應該遭人唾棄的惡人，其中必是又隱情的吧？」關羽打了個哈哈，輕輕拍了拍小雨的頭。
這小丫頭，一臉希冀的緊緊攥住關羽的手，生怕下一秒鐘這個哥哥就不見了。
關羽的話可着實讓小雨的母親嚇得不輕，她哪裏能想到一個九歲的小孩能說出這樣的話來？莫不是有人教他的吧？可這孩子語出真誠，眼神純潔，又完全不像。
「你這些話從哪學來的，像模像樣的。」女子笑着問道，不著痕迹的試探著。
「姐姐，你若是懷疑我的動機，那可是真冤枉了我。長輩們總是告訴我，外面的世界多麼jīng彩，可外面的人卻是多麼壞，教我遇人留三分，多長些心眼。可是，若是整rì都戴着面具過活，到底是在欺騙別人還是在欺騙自己？為何要過得這麼累呢？我的行為是唐突了些，沒有證據，也沒有辦法來證明我沒有壞心。可是這世上有種東西叫緣分，我想，姐姐應該懂。」關羽一字一句的說道，面sè又緊變松，漸漸地沉到自己的世界裏去了。
女子聽得關羽的話，漸漸的感覺有些羞愧，當關羽說出「緣分」二字，她的內心那根緊繃的弦就再次被人撥動了。
自己當年和他，不也是因為緣分么？
女子看着似乎有些失望的關羽，心裏更是不好受。是啊，孩子的感情是這世上最純潔的，我這到底是怎麼了？
我們母女，還有值得人算計的價值么？她自嘲道。
「別再叫『姐姐』了，若你願意，以後便叫和小雨一樣，叫我媽媽吧，好嗎？」女子用溫柔的眼神看着關羽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認真問道。
媽媽？
「媽媽？你讓我叫你『媽媽』？」關羽身體都繃緊了，木訥的一次一次機械的重複。
他腦袋一片空白，早失了思考的能力。
「你是小雨的哥哥，可不就是我的兒子么？以後就不要再說自己是孤兒了，你有妹妹了，也有媽媽了。」女子笑道。
眼淚突然就止不住了，關羽擦也擦不幹凈。他覺得自己特不爭氣，算來也三十幾歲的人了，竟說哭就哭了。
上輩子便對媽媽沒有記憶，只記得小時候一問起關於媽媽的事，老爹都說媽媽去天上給自己摘星星去了。
「媽媽」對於關羽來說，是一個時時刻刻都閃著光芒的寶藏，可是總也抓不住。他總是覺得，自己的生命是不完整的，因為他一輩子都沒喊過「媽媽」。
就算是雲露村那些媽媽們，也是讓他叫着「劉媽媽」，「李媽媽」，「張媽媽」，從來也沒有人說讓關羽叫她「媽媽」。
可這一刻，心裏突然就有了一種什麼東西落地生根的感覺。關羽突然想起了那自己一個人躲在角落唱了無數遍的兒歌——世上只有媽媽好，有媽的孩子像塊寶……
其實，這個女子可能比起關羽都要略小几歲。可她身上那種母xìng的光輝硬是讓從小就缺失母愛的關羽深深陷了進去，無法自拔了。
「我真的可以叫你媽媽么？」關羽淚眼婆娑的問道，他不敢相信，真的有可以喊出「媽媽」這兩個字來。
「哥哥不哭，小雨的媽媽就是哥哥的媽媽。」蘇小雨踮起小腳，費力的舉著自己的小手要幫關羽擦去眼淚。
女子溫柔仔細的拭去關羽臉上的淚花，點了點頭：「怎麼，不願意？」
關羽覺得眼眶熱熱的，心窩子裏也熱熱的，不知怎麼的，那女子就仿若一團熊熊的烈火，自己就是那尋找了一世光明的飛蛾，身體就聽不了控制，直接撲在女子懷裏，顫抖著喊了一聲：「媽媽。」
這一聲，幾乎用盡了他全身的力氣。
「小羽啊，既然叫我媽媽你便得知道媽媽的名字，我叫史敏。」女子蹲在地上，抱着懷裏的兩個孩子，雙眼濕潤……
過了許久關羽才回過神來，自己做了什麼？可他抬頭看見笑靨如花的史敏，那種舐犢的眼神瞬間又融化了他。
「唔，媽。」關羽臉紅紅的，有些不好意思的又叫了一聲：「我想，能不能搬過來跟你們一起住呢，我估摸著要在蘇家留一段rì子。」
「好啊，有你陪小雨我也放心些。」史敏點了點頭。
「還有三個小姑娘跟着我，她們能不能也一起啊？您放心，都是手腳勤快的丫頭，她們多少能幫您分擔些事情吧？」關羽又道。
「你這孩子。」史敏寵溺的摸了摸關羽的頭：「都依你。讓她們也過來吧，這院子多少年了就只有我們母女。現在多了你們，也熱鬧些，也叫那蘇家人好好看看。」
關羽聽着史敏的話，心裏有一種衝動。恐怕自己到這裏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讓媽媽和妹妹過上好rì子吧？
不行，這事兒得和蘇承赫好好聊聊。既然她們能住在蘇家，必然是和蘇家有某種聯繫，可是又為何有這些怨氣？連小雨這麼可愛的丫頭都這麼難過和憤恨呢？
史敏自己不說，關羽也不會傻傻的去問，可是這箇中原因，還是必須要知道的，可不能就這麼不明不白。
其實這一切都被遠處的蘇承赫一一看在眼裏，自打關羽出了院子便有人來報了。
此時的蘇承赫嘴角掛着一抹欣慰的笑容，喃喃自語道：「大哥，嫂子和小雨有了關羽這孩子的照顧，你可以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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