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峰頂有孤鶴

密林峰頂有孤鶴

溫先雨從鍾成玉那裏知道了宴席上那通官司,頗是忍俊不禁。自從嚴銛歸來后,鍾成玉過些日子就會去拜訪一下師尊師母,有意無意的聊些嚴銛的事。掌門陳道海依舊是油鹽不進的樣子,但好歹也能坐着聽兩句了。溫先雨更不必說,雖然說嚴銛並不和她親近,從鍾成玉那裏聽來的七七八八,也讓她覺得內心滿足,竟有種兒孫膝下承歡的幸福感。

溫先雨原先就求測了黃道吉日舉行拜師禮,原就定在一周之後,又考慮到陳方艾一行人舟車勞頓,正好不必匆忙。就此徵求一下鍾成玉的意思。

鍾成玉一向順着師母,自然毫無異議。

陳道海咳嗽一聲打破二人溫馨的氛圍,佯裝不在意的提了一嘴「自從他回來之後,消息就不知怎得在上界傳開了。」

溫先雨聞言也正色起來,憂心忡忡地道「拜師禮原本只是宗門內部慣例,想着你和惜時幾個同門師兄弟小聚片刻。」

「然而今年外頭的請柬一張還沒來得及送出,各式拜函卻紛至沓來,左右推脫不掉,看樣子今年是必須好好操辦一回了。」

鍾成玉沉聲道「豺狼虎豹,各懷禍心。」

陳道海叮囑「他們是沖着什麼來的,你我三人心知肚明。都留個心眼,多加防備吧。」

嚴銛練完劍出了一身汗,舒舒服服的洗完澡,在斂玉殿嗅春園的石凳上休憩,苦思冥想,領悟天道。

這已經成了他每日慣例,雷打不動,自從他發現自己的身體有了些許微小的變化。他在修道這件事情上一直有着過人的野心和耐心,相信有朝一日總能厚積薄發,讓小小年紀的嚴銛顯出幾分苦行僧的意味。

他將心思收攏,正式入定,外界喧囂嘈雜,已與他盡數無關。

一個時辰后,他睜開眼睛,感覺周身經脈通暢,身體都暖和了一些。他站起身來略微活動下筋骨,嗅春園進入隆冬時節,雖然依舊比下界的冬天不知溫和了多少,但樹木花草依舊遵循着自然規律,呈現出一派蕭索肅殺之意。然而對於嚴銛來說,卻依舊動人,畢竟修道講究的就是一個天人合一。他正思索著,突然聽到頭頂簌簌的聲音響起,嚴銛抬頭望去,就看到大師兄解逸正瀟灑的倚在一棵古槐枝頭,低頭看着他,不知道看了多久。

解歸明身強體壯,槐樹的枝丫算不上粗壯,正隨着他的動作小幅度下傾,彷彿不堪重負,隨時可能折斷,然而無論看起來多麼岌岌可危,槐樹枝卻始終堅挺。此時正值隆冬,槐樹落光了葉子,光禿禿一片破敗不堪。於是明明應該是美人,美景的一幕,卻變得有些滑稽可笑。

解歸明盯着他眨巴眼睛「小師弟好雅興。用過早膳沒?」

「用過了,師兄在這幹什麼?」

「哦」解歸明重又躺回去「我在這等你小師姐。昨夜明明約好了我們要一同向師尊討個公道,到了點,連個影兒都沒有。」

末了,煞有介事補充道「師弟,你才一十有六,沒見過人心險惡,原先師尊和我說,女人是洪水猛獸,萬萬不可親信,我不信邪,現在就落得在大冬天吹西北風的下場。」說罷,還應景般打了個冷顫,他想裝模作樣裹緊衣服,才幡然醒悟原來自己僅披着一身獸皮。

嚴銛暗自腹誹恐怕他倆不知誰沒見過人心險惡,再說鍾成玉真的像說這種話的人嗎?不過明面上只問道「找師尊討個公道?」

還不等解逸回答,陳方艾就氣喘吁吁的從外面跑了進來「對不住師兄,我睡過頭了!「等氣喘勻了才看到站在一旁的嚴銛「小師弟。」

嚴銛恭敬一禮「師姐「

解歸明從樹上靈巧翻越下來,惹得一陣寒風,陳方艾罵道「果然正如師尊所說,讓你多穿一件衣服難如登天。」

「我又不冷。」

剛聽完解歸明樹上發言的嚴銛「…」

正殿內忙着整編史料典籍卻無時無刻不被用來充當擋箭牌的鐘成玉「…」

嚴銛「師兄說你們來向師尊討個公道。」

解歸明接過話頭,面色不忿「我正要說,往年拜師禮從未聽說有此等盛況。我和你師姐也就內門擺了個家宴,怎麼如今到你,就要宴請群雄呢,師尊簡直偏心至極!」

陳方艾見他越說越沒個把門的,連忙止住話頭「師弟別誤會,歸明這話並非有意為難你。」

解歸明此刻才幡然醒悟,原來話中的另一主角正生龍活虎的站在自己面前,於是撓頭,重重拍了嚴銛肩膀一下「對事不對人,對事不對人,師弟莫怪!」

嚴銛知道解歸明本性如此,當然不會和他生氣,只是順着他說的想到了他之所以能受到如此這般重視的原因,登下臉色就陰了下來。

陳方艾心思細膩瞬間就看出小師弟面色不佳,只以為是生解歸明的氣,於是笑呵呵地岔開話題「我才是無處說理去呢,誰又能想到孫好好今年都要來呢!」

嚴銛雖然說初來乍到,也好歹在這住了將近半年時間,對於上界的一些人物不說門兒清,也有個大致了解,果然被這話轉移了注意,略微皺眉「孫好好竟然也要來?」

解歸明更是目瞪口呆,不過只有一瞬他就笑開了「怨不得你不爽。」

孫好好正是白虎那位力壓群雄,公認的青年一代無出其右者,密林峰頂遠離俗世紅塵一心向道的「孤鶴」。據說她已經超脫三界外,不在五行中,除了修道別無所求。江湖上至今流傳着她修道過於入迷誤將毛筆沾墨當做膳食的故事,甚至還有說她為了參悟,一個人在山巔看了三百餘天的日出日落。

有人笑她痴,有人贊她韌。然而是非任憑旁人說,她卻拂衣而去,不管不問。

冷淡外表下是至尊至狂的底色。

所以這種人竟然會前來,着實讓嚴銛都有些震驚。

陳方艾喪眉搭眼的,接着解歸明的話說「我現在下山躲個清靜還來得及嗎?」

嚴銛問道「師姐怎麼和她不對付?」按理來說,孫好好這樣的人應該不會主動生事,陳方艾也絕非小肚雞腸之人。

不等陳方艾說話,解歸明攬過嚴銛,壓低聲音道「據說孫好好天人之姿,而且是同輩之中唯一一個化元成功的,你知道的,化元之後就可青春永駐,永葆花期了,你師姐怕她來了搶了風頭。」

嚴銛將信將疑。

陳方艾罵道「解歸明!你少編排我,你以為你說的很小聲是不是啊。」

解歸明攤手,訕笑後退,陳方艾瞪他一眼,撇嘴無奈「我也不是和她不對付,你知道她性子,我和她都沒什麼交集,但從開始修道就被人拿來和她做比,尤其這幾年,她化元成功,我簡直聽她的名字不下千遍。雖然她和我無冤無仇,我也難免不想見她。」

嚴銛表示理解,下界有種說法他曾聽人說過,好像叫什麼別人家的孩子。

解歸明倒是躍躍欲試,坊間對孫好好的美貌讚不絕口,簡直成了此人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事實情況是,確實難得幾回聞,因為人家壓根不出門。屬於是欲聞無門,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因此嚴銛覺得,多少有點誇大其詞。不過解歸明不在意,發誓一定要一睹真容,順便還想帶上嚴銛,不過被後者婉言拒絕。

陳方艾無語凝噎,剜了一眼解歸明,自己大步流星的朝着鍾成玉所在的正殿走去。解歸明撒開嚴銛,追了上去「師妹,等我,說好同仇敵愾!」

嚴銛慢慢悠悠跟在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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彌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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