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魂牽夢縈左右人

第二章 魂牽夢縈左右人

楊蓮心往後一震,手中的劍被門外突如其來的一把劍一擋了回來,身子向後躍開一步。

忽聽韓山童的急聲在門外響起:「蓮妹莫慌!是我們!」

楊蓮心心中一喜,叫了一聲:「山哥!」匆忙將劍一收。但見韓山童與葉北斗一同走了進來。

楊蓮心見到韓山童,立時嚇得哭了,過去抱住他手臂,叫道:「山哥,你...你們可嚇死我啦!我還以為...」

韓山童與葉北斗對視一眼,都是一笑。韓山童牽過她的手,扶她坐到桌旁,說道:「葉大哥,你也坐吧!」

葉北斗「嗯」地一聲,將手中的兩壺酒在桌上輕輕一放。忽然說道:「韓兄弟,打擾你們夫妻二人了,這麼黑天黑地的,還要煩你拋下弟妹一人,下山來找我。我真是過意不去。」說罷,開啟了酒壺,一壺遞給韓山童,自己拿了一壺,舉到胸前,正sè說道:「為表歉意,為兄先敬你們夫妻二人,幹了!」說罷,喝了一大口。

韓山童與楊蓮心知他前rì剛剛戒酒,這三rì來更是少見他主動飲酒,今夜怎麼突然開懷暢飲,還先干為敬,都是一納。對視一眼,均想:大哥這是怎麼啦?

葉北斗舉臂往嘴角一擦,說道:「韓兄弟,弟妹。今夜讓你們又是擔心,又是久等的,為兄可好生過意不去呀!」一語方罷,又舉起酒壺敬了韓山童夫妻二人,朗聲道:「為兄再幹了!」這回卻是三口下肚。

韓山童與夫人相視一眼,都不禁皺眉暗想:大哥如此愁眉不展,定有心事。

韓山童一笑,舉起酒壺兀自沾飲一口,贊道:「好酒!」

楊蓮心見他們他們二人坐下來便是喝酒,眼見滿桌子的菜肴涼而無人問津,不見他們動一下筷子,微微一笑,夾起一塊兔肉到葉北斗碗裏,笑道:「葉大哥,你嘗嘗我的手藝。」又夾了一塊到韓山童碗裏,說道:「你們就只顧著喝酒,怎的也不嘗嘗這些好野味?葉大哥,快嘗嘗吧!」

葉北斗一笑,點點頭,舉起筷子,突然哎地一聲,落筷不語。

韓山童與楊蓮心對視一眼,都是一愣。楊蓮心問道:「葉大哥,這肉不合你的胃口么?」

葉北斗搖了搖頭。楊蓮心問道:「那是怎的?還是這酒有什麼問題么?」

葉北斗又嘆了一聲氣,忽然說道:「弟妹,你別再問了。我知道,有什麼心事,都瞞不過你們夫妻倆。」

楊蓮心與韓山童對視一眼,心中都是一笑。

楊蓮心忽然放下筷子,說道:「既是瞞不過我們,何以不說出來,大哥,你有什麼事對我夫妻二人也說不出口?說一說,好讓我們為你做些什麼?」

韓山童道:「是啊,葉大哥,你我都是什麼交情了,你有什麼話,不煩一說,小弟洗耳恭聽。若是什麼為難之事,咱們...」說到咱們,轉去看了楊蓮心一眼,繼續說道:「咱們也可以私下去說,蓮妹一個柔弱的女人家幫不上你忙,難道我身強體壯的漢子也幫不上你忙么?葉大哥,是以為何這般見外,你有什麼不開心,我們夫妻難道就高興得起來么?」他這話說既實在,又極誠懇。

葉北斗沉默不語。韓山童道:「大哥如此難以說出口,難道是信不過我們?」

葉北斗嘆了一聲,擺手道:「韓兄弟,你也不用激我!既然給你們瞧出來,我也瞞不住。」

楊蓮心微笑道:「既然瞞不住,你還不說么?」

葉北斗喝了一口酒,將酒壺在桌上一放,道:「也罷!什麼事都瞞不過你們!其實,也非什麼說不出口的事。」他頓了一頓,道:「韓兄弟,你說一說,葉某這段rì子待你和弟妹如何?」

韓山童正sè道:「小弟的這條命都是大哥冒死救回來的,大哥待我委實好得很,甚至勝過自家兄弟。」說着,伸手握住楊蓮心的手,夫妻二人含笑相對,韓山童道:「若非當初葉大哥冒死相救,恐怕...恐怕淮水那一戰,我韓山童早就一名嗚呼,屍沉江底了!我夫妻二人也就永遠見不到面,我的孩子也成了沒有爹爹的孩子。」

葉北斗點點頭,道:「不錯。我葉北斗自恃此生做的最驕傲的一件事,就是結識了你們夫妻二人。見到你們夫妻如此相親相愛,榮辱與共,更是替你們高興。」突然輕輕笑了一笑,喝了一口酒,對楊蓮心說道:「若我沒記錯的話,到今rì,弟妹已懷有八個月零七天的身孕。是么?韓兄弟?」

楊蓮心暗暗點點頭。韓山童卻十分驚訝,心想:葉大哥為人豪放,不想記起事情來,竟是這般細心。真是不簡單啊。

韓山童微笑道:「慚愧,慚愧!這些rì子,還真多虧了大哥陪伴在我夫妻二人身邊,蓮妹這幾月來,不是嘔吐便是感覺心頭一陣酸楚,每每腹中胎兒稍有不安分,都虧了大哥出手幫忙。大哥你懂得醫草之術,時常在我我夫妻身邊援助,可謂是我們莫大的幸運了。我只知蓮妹身懷八甲,卻還真沒細細算過rì子,恐怕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呢,想不到葉大哥你...竟比我們還要來得細心。小弟真是佩服,佩服!敬大哥!」說罷,飲了一口酒。

葉北斗笑道:「不是我心細,而是我略懂得一些醫理皮毛,功夫不深,卻也可以用於一時。三rì前,韓兄弟你人還在外地辦事,弟妹夜中醒來,連喊肚子鬧騰,說是腹中胎兒在踢她,鬧騰得她受不了,我便仗着自己懂些醫術,給她搭了一次脈,也現了一些異樣。弟妹問我怎樣,我只告訴她腹中胎兒一切安好,是她太過緊張了,這才讓她安心地睡去。第二rì一早,我下山采了些草藥回來,夜中熬成了湯,讓她細細地喝了。就此一次的搭脈,後來我便細細地算了一番,就那時起,才知道她是懷有身孕八月零七rì。」

韓山童心中一驚,心想:這七天我出門而去,不在她身邊陪伴,教中事務忙得不行,幾時還想起過她的安恙?原來其間蓮妹曾有過身體不適,還找葉大哥看過診。三rì前我才忙完了事務,連夜策馬趕回,直到昨夜才與她相見,她怎麼也沒跟我說起過呢?想罷,心中波瀾頓起,向楊蓮心偷偷望了一眼,見她眉眼之間倒似充滿了一些羞澀,臉頰微微現出一些紅暈,低頭看着桌上,也不知是喜是怨。

韓山童心中一邊思量,一邊輕輕點了點頭,苦笑道:「原來是這樣啊。怪不得呢,我昨夜回來,就現整一個屋子飄散著一股...一股很重的藥草味呢!原來是這樣。」說着,面上一絲青sè隨即掠過,顯得有些驚訝,望向楊蓮心,微笑道:「這事怎的蓮妹你沒跟我提起過?原來...原來葉大哥還給你看搭過脈、瞧過病啊,還連夜細心地照顧你。」

楊蓮心面上一紅,苦笑道:「嗯。因為...因為事出匆忙,那rì...那rì我腹中實在疼得厲害,想叫你你卻不在身邊,多虧了葉大哥在旁細心照顧。後來他親自采了些葯,熬成了湯,端到我面前,餵給我喝,到了夜裏,我這心馬上就平靜了一些,肚子也不感到疼了。」

韓山童心中突地一下,雙眉微皺,不知為何,竟突然感到一陣莫名的失落。他頓了一頓,突然一笑,又是難過又是愧疚,說道:「當rì你肚子疼得厲害,怎的不給我捎份口信來?好讓我連夜策馬回來照顧你啊,何必自己這般辛苦承受。你到底還是不知我的心意。」

楊蓮心眼中淚珠只滾來滾去,悻悻說道:「當rì你一聲不響地隨那彭和尚而去,去了白蓮峰,上了白蓮頂。你說走就走,你道我就是這麼好欺負的么?你若真在意我,是以為何當時你連跟我都不說一聲,就走了?我知道,你是堂堂的大教主,是率領百萬之師的大教主,肩上的膽子遠比我這個小小女子要來的重要,你的那些出生入死的兄弟更是一個個比我讓你來得牽腸掛肚,是也不是?」

韓山童一時無話來答,只默默地望着她。

楊蓮心道:「當rì你匆匆離開,是因為相信那彭和尚不會說假話,若非教中當真遇到了什麼急事,是不會急着讓你隨他們離開的。我...我是什麼人呢?怎敢叫你一個大教主狠心撇下教務和手下,千里迢迢地趕回來,只是為了照顧我一人呢?」說着說着,眼淚撲簌簌地滾落下來。

韓山童握住她手,失聲叫道:「蓮妹...你現在已經是有身孕的人了,怎的說話還這般由著xìng子?」說着眼眶中淚光轉動,二人對半晌,卻都說不出話來。

葉北斗見他們說着說着,便吵了起來。忙道:「韓兄弟,你就不要多心了罷!我知道你此刻在想什麼,也知道你想說什麼?」他喝了一口酒,皺眉道:「你是不是懷疑我...懷疑我與弟妹之間是不是生了什麼牽扯。」

韓山童皺眉不語。葉北斗忽然嘆道:「哎,我要說的便是這事。我說出來,你也別見怪。可別罵我這做義兄的多管你們夫妻的事。」

韓山童見他毫不避諱地一語道破自己的心事,也是微微一驚。反自己覺得尷尬起來,更是將話堵在喉嚨,失聲道:「你...」

葉北斗沉吟道:「韓兄弟,別說你是一個堂堂的白蓮教教主,座下率領着百萬之師,就是一個普通種地的山野村漢,對自己的妻子也不該這般說遠就遠,說近就近,你一會挂念白蓮峰那邊的情況,一會挂念各地分壇的情況,是以何時好生關心過弟妹內心的感受?」他說時,楊蓮心目光始終望着桌上。

韓山童驚訝地望着楊蓮心,目光一轉不轉。道:「蓮妹,你...」楊蓮心慢慢低下了頭。似在難過。

葉北斗道:「你不知道的事還多著呢!那rì玉禪鐵指彭和尚前來秘密邀你下山,你還道沒人知道。我和弟妹都悄悄看見了。我看見弟妹一人躲在樹后,偷聽你與彭和尚的談話。那彭瑩玉前來邀你下山的目的,我們大家誰都清楚。當時他向你一跪,我就知道事情大大不妙,那是要你重回白蓮峰接任教主的意思,他們要你帶領白蓮教在江湖上重新立威,原也是好事。但你可曾想過,你已經答應過弟妹,不到孩子出生,不會離開她半步的。可是你卻又怎麼做了?」他說着向楊蓮心戚戚地望了一眼,十分憐憫。

「當彭和尚向你說起教中各個分壇的情況之時,說的是何等要緊,他以白蓮教馬上面臨着大禍來勸說你時,你是什麼也不想,就跟他走了。說什麼你是教主,如若撇下教中事務不管,那還算得什麼稱職的教主?當時,我就躲在一旁,我瞧見弟妹偷聽你們談話之時,眼眶都濕了好幾圈,後來她什麼也沒問呢,一個人離開了,就當做什麼也沒見到一樣。她雖然嘴上不提,心裏卻十分想說,她想讓你留下陪她和孩子。想不到你竟是心意已決,連向她告個別也來不及么?就此匆匆離她而去,一句話也沒拋下,你捫心自問,是不是太也沒良心了一點?可對得起她么?」

韓山童聽到這裏,心裏愧疚,忽然握住楊蓮心的手,一言不地望着她。

葉北斗道:「你以為前些rì子,弟妹真是因為腹中胎兒不安才鬧出的毛病么?不是。那rì我給她診脈之時,現她不但脈相很不平穩,反倒是虛中帶着三分實躁,加上那兩rì天氣轉冷,又受了點風寒,病情也就加重了。後來我給她采了些藥草,除了有安胎的作用外,其中還特意加了些安神的葯,她心裏不安,就是為了你一人不安。那藥渣子我還沒處理掉,我可以將它拾來給你瞧瞧。」說罷站起身來。

韓山童忙道:「大哥坐罷!你說得對,那rì...那rì我不該不辭而別,更不該將蓮妹一人拋下,隨那彭和尚而去。」說到這裏,自己舉起酒壺仰面便灌了一大口,臉上大是自悔。

葉北斗站起身來,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你們夫妻二人好好談談罷!我喝得過頭了,腦袋有些暈轉不過來,先出去透透氣。」說罷,不再多言,轉身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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