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十九 前因後果
「什麼？」聞歌差點沒把杯沿咬下一塊來，「點名要我去？」
「信函里是這麼寫的。」柔穗點點頭，眼睛裏帶着促狹的笑意，「你要是不信的話，可以去找代掌門要來看看。」
正所謂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好不容易搞定了倪潔潔和焦富貴之間那攤子事，驚神宮主座柔穗卻又突然來訪，無事不登三寶殿，以她一宮之主身份，若無天大事情，自然不會降尊紆貴去當信使。
清玄山宗派使來邀，點名請聞歌去觀黃霄仙師渡劫大禮。
「我信。」聞歌頹然，「但可以不去么？」
「只怕不妥，人家專程派人上門來請，總不能駁了人家的面子，畢竟是與我們齊名的清玄山宗，而且看起來對黃霄仙師渡劫飛升很有把握，這也是修真界的一件盛事，你要是不去，整個山門都會遭笑話，氣量狹小什麼的。」柔穗有些頑皮地歪歪腦袋，「我雖然不在乎，代掌門楊主座他們卻在乎得很。」
聞歌啞口無言。
也不知道清玄山宗這次究竟是在搞什麼鬼，居然還派人親上莫佘山，邀請前往觀禮，便如柔穗所說，看起來對黃霄仙師能夠渡劫成功，飛升成仙信心十足。莫說聞歌，柔穗也是納悶得很，不明白清玄山宗如此反常是為那般，需知修真界已有近百年無人能夠得道成仙，若這次黃霄仙師真能飛升，是否邀請同門觀禮完全無足輕重，自會被奉為百年第一人，此舉甚至反會激起反感，有炫耀挑釁之嫌。
若黃霄仙師未能飛升得道，那就更是糗大了，千年名譽毀於一旦。
話又說回來，第三道天劫素以兇險著稱，多少法力高深天資橫溢的前輩在這道天劫前飲恨，黃霄仙師雖道行圓滿已臻化境，卻斷無可能是修真界有史以來第一人，是不是百年第一都很難說，他哪來那麼大把握？
不過對聞歌來說，這個只聞名未曾見面的當代巨擘飛升成仙也好，被雷劈死也好，都不關他的事，他關心的是——為什麼清玄山宗會點名要他去觀禮？
完全沒有理由。就算清玄山宗知道他以方墨羽轉世身份執掌凌雲劍宮，點名要他去是何用意？如果是為了在老對手面前擺威風長長臉，那也應該邀請革世初這個代掌門去才對，點名讓楊臻境或沖廣求去也更合適的多啊，以這兩人的火爆脾氣，遭了羞辱只怕會直接拂袖而去，豈不快哉？
「大概是因為一些以前的事情吧。」柔穗遲疑了一下，「你轉世前，和幾位原字輩的清玄山弟子關係不是太好。」
干！我就知道是這樣，又是方墨羽那混賬乾的好事。
關係不是太好可以有很多種解釋，程度不一。因為立場衝突而唇槍舌劍，甚至是拳腳相見，是「關係不是太好」；你喜歡吃甜豆花我喜歡吃咸豆花，誰也說服不了誰，雖是小事，但爭論得多了，也是「關係不是太好」；血海深仇，有我沒你，有你沒我，當然也是「關係不是太好」；沒什麼原因，就是看不你不順眼，同樣是「關係不是太好」。
清玄山與六鶴羽門一樣，歷史悠久，雖沒有六鶴羽門的三千多年那麼誇張，一兩千年也還是有的，傳承到現在，輩份自然也是亂的，有些分支走得快，有些分支走得慢，不過整體來說，原字輩大體相當於六鶴羽門如今的第二代弟子，即與革世初、柔穗以及方墨羽等人同輩。
當年的方墨羽是六鶴羽門二代弟子中公認的天之驕子，才華橫溢到了變態地步，潛質尤在諸宮主座之上。而在清玄山宗，同也有一位不世出之才，道號原元子，年紀和方墨羽差不多，不過修行比方墨羽早，方墨羽是十年破九境，而他入一萬境，花了十八年。
「差得很遠嘛。」聞歌表示鄙視，「這也能算是不世出之才？」
「度很重要，但並不是唯一重要的。」柔穗笑着道，「他雖然修了十八年，但每一境都修得圓滿毫無瑕疵。」
每破一境，天地靈氣都會有感應，並隨之顯象，前幾境動靜小，除了破境自己外少有人能感受到，但從合一境開始，每破一境都會有明顯異樣，外人便可從這異樣中判斷破境者究竟是在何種狀態下破境的，是勉強為之，還是水到渠成，又或修的圓滿，在這一境中已無再修餘地，被迫破境。
便象一個盛水的捅一樣，同樣是「盛一桶水」，有人為趕時間，直接把桶按入水裏一舀，看似滿了，其實還有半指一指之差，但這也沒什麼，沒人會特別計較。有的會帶着勺再補上幾勺，看起來徹底滿了，但其實溢出的水總會多帶走一些，是無論怎麼加，也加不到最滿的。
除非你一滴一滴的加，直到加入一滴的同時，桶的邊緣有正好一處不多不少一滴水。
原元子便是這麼乾的，而且一萬境前的九境，他都是這麼乾的。
「明白了。」聞歌點點頭，「那方墨羽以前……我是說我以前都是怎麼破境的？」
「怎麼快怎麼來咯，你那時還特意讓人帶了句話給他。」
「什麼？」
「泡妞泡成老公，你傻不傻啊。」柔穗眼角儘是笑意。
聞歌強忍着將自己的腦袋砸進茶杯里的衝動，默默的端起茶杯喝了口：「這麼拽的人物，怎麼都沒聽說過，現在是什麼境界了？」
十幾年前與方墨羽平起平坐的人物，現在必然已是摸著仙界的門檻，只待時機成熟，一翻身就能過去了吧。
莫非是他點名要自己去？這是為了報當年被譏諷之仇？讓自己就看看什麼叫做泡妞泡成老公？這氣量也太小了點吧，不過如果真是這樣也就可以放心了，受點氣總比挨黑刀好。
聞歌還記得在那個叫做「路在哪裏」的湖心小亭里有本「清妙靜心玄」，為清玄山宗不外傳的三大心法之一，之所以會出現在那裏，而據劍奴說是因為方墨羽當年抓了個原字輩的傢伙逼打拷問，強迫他默出來的。至於那個倒霉傢伙後來什麼下場，劍奴沒說，聞歌覺得應該是被毀屍滅跡，從此死無對陣，要不然清玄山宗早就調齊十八路兵馬殺上莫佘山來了。
但現在他又開始懷疑起自己的判斷，因為實在沒辦法解釋為什麼對方要點名讓自己的觀禮。
「廢人。」柔穗淡淡地道。
「什麼？」聞歌一時沒反應過來，還以為是在說他。
「他現在是個廢人。」柔穗輕輕嘆了口氣，「二十六年前他慘敗於你手下，雖然被救回了一條命，卻渾身修為盡失，成了個廢人，經脈靈海皆毀，再好的靈丹妙藥也救不回來。當年被認為最有希望繼承黃霄仙師道統，執掌清玄山宗，現在與個凡人無異。」
聞歌徹底獃滯了，連手歪了都不知道，滾燙的茶水落在腿上讓他打了個激靈，結果倒出來更多，燙得他手忙腳亂，呲牙咧嘴。
「而你們之所以決鬥，是因為你搞上了他最疼愛的小師妹原鶯。」柔穗繼續給出致命一擊。
「搞上？」聞歌感覺喉嚨乾涸的就象塊沙地，聲音之嘶啞連自己都嚇了一大跳，「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你先是花言巧語將人家騙到手，相處了不到半年就又喜歡上了別人，我說搞上已經是很客氣了，根本就是始亂終棄！」柔穗的臉沉了下來，「要是我是原元子，就不會跟你來什麼公平決鬥，直接找個機會背後給你一劍，對這種人還拘泥於什麼勝之不武，的確是傻透了。」
「不過原鶯那女人的確很討厭，如果我是你的話，估計半個月都受不了，也不知道當年你看上了她什麼。」一轉臉柔穗便又笑了，亦真亦假地抱怨。
可不可以麻煩你再提到那個白痴時用「他」，而不是「你」，我跟他半點關係都沒有！
聞歌心裏吶喊，他實在是受夠了，小說戲文里轉世投胎的戲碼並不少見，但從沒聽說過有誰會這麼禍害自己的來世的，連自己都下得去手，這你媽簡直就是喪盡天良啊！這哪是為了成仙而轉世投胎，明明就是眾叛親離天怨人怨再不跑路就會被雷劈的路數！
不用懷疑了，一切都很清楚了，點名要自己去觀禮必然是給原元子與原鶯報仇，如此深仇大恨，他們聽說方墨羽轉世被找到的消息后，相必激動的整夜未寐恨不得大擺三天宴席已示慶賀吧。
這能去么？就算自己真是方墨羽，也絕去不得啊，孤身打虎的勇氣值得一贊，一個人跑到老虎窩裏去單挑四代同堂的老虎一家，除了是白痴還能是什麼？
「對了。那天的事，別往心裏去，她其實不是真要和你一決生死。」柔穗突然道。
聞歌愣了愣神，才明白過來她說的是差點將自己做成冰雕的瀾凝。
「如果有人最希望看到你靈識盡復，非她莫屬。」
聞歌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是啊是啊，她的確希望看到自己重新變成方墨羽，但可不是為了報恩，而是為了把自己腦袋砍下來時更具快感！
「算了，你們倆之間的事我懶的去管。」柔穗望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總之以後你多讓著點她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