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堤 月牙河23
再看保成，飛快地搗騰兩條小腿，在後邊只能看見，他的就要打到後腦勺的兩個小腳底板。他也不怕拉拉秧和樹枝刮破衣裳，刮傷臉了，還凈揀有樹林、野棵子窩的小路跑。他前頭就是跑只驚兔子，也一準得拉他後頭去。他到家后，肯定摸出好吃的，把自己先吃個飽再說。
和老畦一起回來的這些人，都把自己的行囊，交給了驚喜地歡叫着迎過來的自家小孩。而他們雖一路奔波，卻不顧旅途勞頓，要和村裏其他男人一起，把生產隊收的麥子運回家。在他們回來之前，洛陽那邊的人總算把帳給結了。
保成和保妮，把老畦的包裹拿回了家。保成娘哪裏還有心思再踩跺？她的兩隻眼睛不停地往家的方向一遍一遍地望。別人故意逗她說，沒大人管着，這回保成終於能撈到吃個肚兒圓了。還有人跟着附和起鬨，說，『穿好的好看，吃好的好咽』，保成也知道啥好吃、啥不好吃，他又不憨，當然知道吃一口得一口。再看保成娘，急得跟狗不得過河的樣。眼淚都快急出來了，她牙根兒痒痒地說，那個**孩子是個敗壞頭，就會糟踐東西！
她越是想回家，別人越是故意讓她上車接着踩跺。這還不要了她老命？那真是寧死也不願再往太平車那邊挪半步了。跟小鴿要求，剩下的活讓老畦替她干，她不多要工分。逗她的人替小鴿回說：不行！她和老畦兩個人都不要工分也不行。
再看保成娘的眼睛，歪斜得跟老媽子褲腰似的。她勾著頭，翻著白眼珠，咬着牙惡狠狠地小聲罵那些人：吃不肥你！看你那龜孫樣，牙呲得跟狗肉幌子似的，沒安一點好心。
保成娘知道，只有小鴿才能定奪她能不能回家。急忙轉過臉來眼巴巴地去望小鴿，巴望他能鬆了金口。小鴿不忍心看她低三下四地出洋相，就答應先讓她回家做飯。咦——，保成娘呢？她早一溜煙地順着保成剛跑過的路，一瘸一拐地沒影子了。
保成娘剛一進家門，家裏就傳來了保成的哭叫聲。那還用說？這孩子這會，肯定沒少將老畦捎回來的好東西，搬騰到自己的肚裏去。
保成挨了打，知道往外跑。他又怕跑遠了，回來什麼好吃的都沒有了，就在門外邊和他娘搞理。說：「那好吃的，又不是你爹給你買的，是俺爹給俺和妹妹捎來的，你為啥不讓俺吃？」
保成娘牙齒咬得咯咯響，掂著燒火棍追出來打保成。她畢竟年紀大了，追上牛犢子般的保成？近了，保成就跑兩步。她回去了，保成就悄悄地隨着她回家。避門旁掖門跟偷偷地往家看，不料，娘又攆了出來，教保成愣是進不了家門。
回不了家，保成就在門外晃蕩。娘回屋了，他就拾個碎磚頭核兒、瓦塊子啥的往家扔。那些磚頭瓦塊，在地上一路尥著蹶子，不是砸到牆上，就是砸到門上。扔巧了的，一下扔到了屋內，稀里嘩啦地，砸到了家裏的和面盆或水桶。這時，保成娘又會罵保成是挨千刀的、炮打頭的、擋槍子的……發着狠攆出來。說，她要是抓住了保成，看不弔起腚，把皮給他剝了。
別人問保成，他爹都給他捎來了啥好吃的。保成吐一口唾沫說：一個個地，就跟大人的雞嘎子似的。剝了皮軟糊糊、麵糊糊、甜的。
保成生平還是第一次見到香蕉，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別人問有沒有秫秸甜，保成說比秫秸甜，沒有甘蔗甜，就跟烀的紅芋差不多。但，紅芋讓人吃得倒胃、心裏夠。那傢伙，卻讓人吃了還想吃。
那麼好吃的東西，老畦不回家，看樣子保成是吃不到半口了。
老畦和其他男勞力，還在地里裝麥子。他們裝好車后，為把太平車上的麥垛煞得結實，就用兩根粗粗的煞車綆，先牢牢地栓在太平車一邊的車幫上。然後，扔到太平車的另一邊。幾個勞力，拽住煞車綆『嗨吆、嗨吆！』地打着滴溜往下墜。下邊還有兩個人，專門負責扯緊綆繩，上邊的人，力氣用得差不多，綆繩再也緊不動的時候，他們迅速把綆繩，牢牢地拴在太平車的車幫上。
麥子裝好，也煞好了車。負責趕車的，小心地趕着牛，生怕趔趄翻了車。其他人也要跟着太平車，到打麥場里。車上的小麥，若被路旁的樹枝刮掉了，他們就在後面拾起來。或在手裏搓兩穗，看看今年麥子的成與秕，估一下這塊地的產量；或放在嘴裏『咯嘣嘣』地嚼一口麵筋，給孩子繞在竹竿上去粘知了。男勞力拾的麥子，不可以拿回家，要全繳到打麥場里，或緊走幾步追上太平車，別在煞車綆那兒。那時，這就好像是約定俗成似的，雖然沒誰這麼要求大家。但，男人畢竟是男人，大面子上，誰也不想讓人小看了。
再看保成，飛快地搗騰兩條小腿，在後邊只能看見，他的就要打到後腦勺的兩個小腳底板。他也不怕拉拉秧和樹枝刮破衣裳，刮傷臉了，還凈揀有樹林、野棵子窩的小路跑。他前頭就是跑只驚兔子，也一準得拉他後頭去。他到家后，肯定摸出好吃的，把自己先吃個飽再說。
和老畦一起回來的這些人，都把自己的行囊，交給了驚喜地歡叫着迎過來的自家小孩。而他們雖一路奔波，卻不顧旅途勞頓，要和村裏其他男人一起，把生產隊收的麥子運回家。在他們回來之前，洛陽那邊的人總算把帳給結了。
保成和保妮，把老畦的包裹拿回了家。保成娘哪裏還有心思再踩跺？她的兩隻眼睛不停地往家的方向一遍一遍地望。別人故意逗她說，沒大人管着，這回保成終於能撈到吃個肚兒圓了。還有人跟着附和起鬨，說，『穿好的好看，吃好的好咽』，保成也知道啥好吃、啥不好吃，他又不憨，當然知道吃一口得一口。再看保成娘，急得跟狗不得過河的樣。眼淚都快急出來了，她牙根兒痒痒地說，那個**孩子是個敗壞頭，就會糟踐東西！
她越是想回家，別人越是故意讓她上車接着踩跺。這還不要了她老命？那真是寧死也不願再往太平車那邊挪半步了。跟小鴿要求，剩下的活讓老畦替她干，她不多要工分。逗她的人替小鴿回說：不行！她和老畦兩個人都不要工分也不行。
再看保成娘的眼睛，歪斜得跟老媽子褲腰似的。她勾著頭，翻著白眼珠，咬着牙惡狠狠地小聲罵那些人：吃不肥你！看你那龜孫樣，牙呲得跟狗肉幌子似的，沒安一點好心。
保成娘知道，只有小鴿才能定奪她能不能回家。急忙轉過臉來眼巴巴地去望小鴿，巴望他能鬆了金口。小鴿不忍心看她低三下四地出洋相，就答應先讓她回家做飯。咦——，保成娘呢？她早一溜煙地順着保成剛跑過的路，一瘸一拐地沒影子了。
保成娘剛一進家門，家裏就傳來了保成的哭叫聲。那還用說？這孩子這會，肯定沒少將老畦捎回來的好東西，搬騰到自己的肚裏去。
保成挨了打，知道往外跑。他又怕跑遠了，回來什麼好吃的都沒有了，就在門外邊和他娘搞理。說：「那好吃的，又不是你爹給你買的，是俺爹給俺和妹妹捎來的，你為啥不讓俺吃？」
保成娘牙齒咬得咯咯響，掂著燒火棍追出來打保成。她畢竟年紀大了，追上牛犢子般的保成？近了，保成就跑兩步。她回去了，保成就悄悄地隨着她回家。避門旁掖門跟偷偷地往家看，不料，娘又攆了出來，教保成愣是進不了家門。
回不了家，保成就在門外晃蕩。娘回屋了，他就拾個碎磚頭核兒、瓦塊子啥的往家扔。那些磚頭瓦塊，在地上一路尥著蹶子，不是砸到牆上，就是砸到門上。扔巧了的，一下扔到了屋內，稀里嘩啦地，砸到了家裏的和面盆或水桶。這時，保成娘又會罵保成是挨千刀的、炮打頭的、擋槍子的……發着狠攆出來。說，她要是抓住了保成，看不弔起腚，把皮給他剝了。
別人問保成，他爹都給他捎來了啥好吃的。保成吐一口唾沫說：一個個地，就跟大人的雞嘎子似的。剝了皮軟糊糊、麵糊糊、甜的。
保成生平還是第一次見到香蕉，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別人問有沒有秫秸甜，保成說比秫秸甜，沒有甘蔗甜，就跟烀的紅芋差不多。但，紅芋讓人吃得倒胃、心裏夠。那傢伙，卻讓人吃了還想吃。
那麼好吃的東西，老畦不回家，看樣子保成是吃不到半口了。
老畦和其他男勞力，還在地里裝麥子。他們裝好車后，為把太平車上的麥垛煞得結實，就用兩根粗粗的煞車綆，先牢牢地栓在太平車一邊的車幫上。然後，扔到太平車的另一邊。幾個勞力，拽住煞車綆『嗨吆、嗨吆！』地打着滴溜往下墜。下邊還有兩個人，專門負責扯緊綆繩，上邊的人，力氣用得差不多，綆繩再也緊不動的時候，他們迅速把綆繩，牢牢地拴在太平車的車幫上。
麥子裝好，也煞好了車。負責趕車的，小心地趕着牛，生怕趔趄翻了車。其他人也要跟着太平車，到打麥場里。車上的小麥，若被路旁的樹枝刮掉了，他們就在後面拾起來。或在手裏搓兩穗，看看今年麥子的成與秕，估一下這塊地的產量；或放在嘴裏『咯嘣嘣』地嚼一口麵筋，給孩子繞在竹竿上去粘知了。男勞力拾的麥子，不可以拿回家，要全繳到打麥場里，或緊走幾步追上太平車，別在煞車綆那兒。那時，這就好像是約定俗成似的，雖然沒誰這麼要求大家。但，男人畢竟是男人，大面子上，誰也不想讓人小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