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小店名春來

這裏是沔北，沔城北邊的蠻荒之地，深山老林無人問津，道路阻塞商旅不行，可是偏偏有人在此修了條路，開了間客棧。

客棧名春來，不知歷經多少歲月未加修繕，破破爛爛死氣沉沉，門前旗杆招牌上的黑店二字，與之甚是相配。大門柱子上寫着一副對聯，上聯：迎來送往只道生死有命，下聯：古往今來常言富貴在天。此聯與這「黑店」又是莫名其妙的契合，客棧老闆古復柳是個怪人，他望着這副對聯，喜笑顏開。

「掌柜的，雖說這世上遺跡很多，但同一個地方發現兩處遺跡的還沒聽說過，上月沔東遺跡才關閉，沔北就又發現了一處，靠譜嗎？」花星乾心生疑惑，邊掃地邊問著。

「遺跡越多我們賺錢越多，這是好事，不過，這個消息還是你探聽到的，你現在問我靠不靠譜？」

「就是懷疑，懷疑，哈哈。」

「最好如此，若是消息不準，呵呵。」

花星乾跟古復柳都在笑，一個尬笑，一個壞笑，周公典見了，也是笑着替掌柜的補充道：「消息不準扣半年工錢」

「行了，就你知道的多，擇你的菜去。」

花星乾有些惱羞成怒，揚起掃帚跟掃垃圾似的趕走了周公典，自己回去擦桌子去了。

日上三竿，古復柳等得都要睡著了，他口中的「活人」才騎着馬緩緩走來。帶頭的那個男人，一把大鬍子，背後一把大刀，腰間一把短刀，臉上橫著一條刀疤，豎着一條刀疤，看面相便知道是個狠人，他身後跟着四個小弟，也都是身形壯碩的糙漢子。

帶頭大哥見了前方客棧，不禁好奇：「又是春來客棧？」

「怎麼了老大，這春來客棧有什麼問題嗎？」

「啊，沒什麼，上月我還在沔東遺跡的時候，那兒便有個春來客棧，這裏又有，還一模一樣？」

「許是他家生意做得大，開了不少分店，正常。」

「正不正常，進去看看就知道了。」

幾人下馬步行，沒走兩步古復柳就急忙拉着花星乾出來，手指一指示意讓花星乾去牽馬，他自己則是笑臉相迎：「喲，張老大，又來光顧我的生意啊，您可真是命硬。」

「古老闆，生意興隆啊，開店都開到這深山老林里了。」

「嗐，這不都靠你們各位照顧嗎？請進請進。」

「有房間嗎？」

「你來的早，房間多的是。」

「什麼價錢？」

「老樣子。」

「呵，真不愧對你那黑店招牌。」

「不住？」

「住，開五間房，最近發了點小財，住你的店還是住得起的。」

張老大說起錢來，古復柳一下來了興緻，他打量了一眼此人，背後那把刀，刀鞘沒變，但裏面的刀，和上次相見時不同，這是四星寶刀，使用者若是實力不濟，會遭其反噬。

「張老大哪裏發財啊？帶帶我可好？」

「呵，我們腦袋系褲腰帶上的營生，哪有你這清閑來錢快啊，就別說笑了。」

「我這生意也不好做啊，來我這的都不是一般人，張老大不如賣把刀給我防身？我看你身後這把就不錯。」

古復柳說話奔著刀去，是想救他一命，可生死有命，又豈是一兩句話能說動的，張老大護著刀說：「古老闆別開玩笑，我這是保命吃飯的傢伙，怎麼能賣呢？」

「哈哈，怕我價給的低？」

「不是，真不賣。」

「那算了，張老大，你這刀也不行，把它賣了換把好點的吧。星乾，帶張老大他們去客房。」

古復柳笑了笑沒再多說，周公典見了有些不解，問道：「掌柜的，你真想要那刀？」

「是啊，給你宰羊豈不是順手？」古復柳開了個玩笑，出門接着迎客去了。

「老大，他是看上你的刀了嗎？莫不是個黑店？」

「別多心，他都明說了，還能暗搶不成？你見哪個黑店把黑店寫在招牌上的。」

張老大在房間議論著，他並不知道花星乾沒有走，正在門外偷聽窺視，花星乾心中暗想：那把刀，賣了值不少錢吧，呵呵。

沔北遺跡的消息傳得很廣，因為沔東遺跡發掘了很久，名氣不小，故而沔北這次短短時間就聚集了很多人，黑白兩道都有，他們都為遺跡而來，但齊聚一堂卻是鴉雀無聲，沒有一個人談論遺跡的事，他們的注意力都在這間憑空出現的客棧上，他們的目光全在端茶倒水的小二花星乾，以及正忙着記賬的掌柜古復柳身上。

「師兄，這間客棧好生詭異，分明就是家黑店，可什麼樣的黑店能把我們這麼多人都吃了？」

「你小聲點！這春來客棧我倒有所耳聞，過去半年時間，多地遺跡都說有這麼一家客棧出現，之後又憑空消失，如此大手筆，如此消息靈通，搞不好他背靠哪個大勢力，不要亂言。」

客棧里小聲議論的人不少，越是偷偷摸摸地說，他們便越是覺得詭異，越是覺得瘮人。

古復柳記完賬，嗅了嗅晚風中飄來的一絲清香，琢磨了一下說：「星乾，過來，出門直走到路口右轉，去接幾位客人。」

「活的死的？」

「活的，死的晦氣。」

「好勒。」

說完花星乾便小跑着出去了，夜裏的樹林很靜，遠處那一點火光，一兩聲馬兒的咴咴聲，花星乾聽得很清楚，他腳步輕盈，發出的聲響比樹林的蛐蛐聲還小，那一群白衣劍士並未發現有人靠近。

他們派去探路的那人趕了過來，說：「師兄，前面有一家客棧，人挺多的，什麼人都有，我們不如也去住店？」

「你想什麼呢？這裏荒無人煙，哪裏來的客棧，多半是個黑道聚頭的窩點，我們這幾個人，去了就是死，之前沔東就來遲了，這沔北又晚了一步，可惡！」

帶隊的師兄正懊惱不已，花星乾見此從黑暗中現出身來，笑着說：「不晚不晚，小店還未客滿，諸位還住的下。」

「你是何人！？」

那群白衣劍士一驚，紛紛拔劍相對。

「我？我是前面客棧的店小二，我們掌柜的讓我來迎接諸位客官。」

花星乾笑臉迎人，可在這夜裏，他的笑臉看着嚇人。

「師兄，怎麼辦？我們被發現了！」

「還能怎麼辦？先宰了這鳥人再說！」

花星乾滿心歡喜來迎客，不料卻被他們提劍追殺，他的笑臉是綳不住了，大喊著：「古復柳，這破差事老子以後不幹了！加錢老子也不幹！」邊喊邊連滾帶爬地跑路。

「身法詭異，跟個王八似的，果然是個妖人！」

「你，你才是個王八，你全家都王八！」

花星乾是惱羞成怒，王八二字直接戳中了他的痛點，他練的功法名叫《王八益壽功》，這事令他耿耿於懷，這破名字與帥氣的他完全不搭。

「妖人看劍！」

白衣劍士一劍刺來，即便花星乾身法不錯，可畢竟手無寸鐵，被人追殺避無可避，眼看就要歸西，他嘴中不停念叨著掌柜的掌柜的，古復柳現在是他唯一的指望。

劍至脖頸時，突然一個熟悉的算盤橫在了他與劍之間，算盤旋轉一下鎖住了劍，這個拿算盤的正是古復柳。

「你說加錢也不幹了？拉一人加一錢你看如何？」

「……成交。」

花星乾方才還嚇得要死，古復柳一來，他瞬間硬氣了。

「你是什麼人！」

古復柳用算盤夾住劍實在是霸氣外露，嚇得這群劍士畏縮不敢上前。

「在下客棧老闆古復柳，歡迎各位……千秋劍門的修士入住。」

「你……」眾人聞言一驚，古復柳竟然知道他們的來歷，想來也會給個面子，而且事到如今已經沒有退路了，他們只好收劍問道：「什麼客棧？」

「小店名春來，春來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