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叶音和顧澈

蜀地的某個莊子裏。

熱意陣陣,角落裏的冰盆大半化成水，叶音慢吞吞研着墨，隨後看向書案后的男子。

他一身月色長衫,面容清雅,眼角雖然有着歲月殘留的細紋，卻因為那雙沉靜的眼，更加儒雅斯文。

叶音：「公子，這墨可磨的好？」

顧澈動作頓了頓,挑眉看她一眼,叶音微笑回望。

顧澈睨了墨汁一眼,悠悠道：「墨不夠細膩，再磨。」

叶音：………

雖然是叶音主動揶揄，但顧澈不緊不慢的回答，還是讓叶音瞬間夢回在顧家別莊的日子。

她記得那時因為她升上一等丫鬟,就鬧出了小亂子。

怪只怪顧家的小公子生的芝蘭玉樹，太招人惦記了。當時那些事,叶音沒放心上，如今也只是覺得有些好笑。

叶音慢慢磨着墨，心裏想些有的沒的。

顧澈在寫詩文,但心思卻在叶音身上,他提醒道：「我記得,你曾毀了兩根上好墨條。」

叶音笑道：「多久以前的事了。公子還念著？」

顧澈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落下最後一筆,又問：「你會識字嗎？」

叶音垂首：「不會。」

顧澈擱下筆，起身讓出位置：「坐下，我教你。」

叶音將墨條放下，擦了擦手,挑釁道：「吾若是不願呢？」

那個「吾」字讓顧澈麵皮微熱。他垂下眼，「那你怎麼才願…」

這把叶音問住了，她像個流氓似的圍着顧澈打量一圈，指尖滑過顧澈結實的腰身，「公子溫文爾雅，我心甚喜。不若公子以身相許吧。」

顧澈沒繃住，翹起了嘴角，他捉住叶音做亂的手親了親，指尖還殘留着墨味。

叶音坐在了椅子上，顧澈從身後攬着她，手把手教她寫字。

不是簡體，而是繁體。

對於顧澈而言，寫繁體字就是連接他跟滅門前回憶的橋樑。他的親人尚在，祖母慈祥，一家人熱鬧極了。

那時他雖住在別莊，卻從未孤寂。

「叶音。」顧澈喚她。一如當年的語調，只是如今語氣里卻含了無限柔情。

叶音睫毛顫動，盯着筆尖：「字寫差了。」

顧澈：「沒關係。」

窗外樹葉沙沙響，蟬聲依舊。

盛夏天熱，晚飯叶音和顧澈只淺淺用了些食物。結果晚上睡覺時，叶音餓醒了。

她躡手躡腳起身，夜裏響起一道聲音：「叶音。」

叶音心尖微顫，她不明白為什麼顧澈叫她的全名讓她有種奇異的感覺，但她並不討厭。

她轉過身：「我餓了。」

顧澈穿着中衣出門，不一會兒手裏提着食盒站在門邊，「今晚月色美，要不要賞月。」

叶音大步走去。兩人坐在屋頂上，月光清泠泠，叶音靠着顧澈的肩膀啃雞腿，聲音含糊道：「公子。」

「嗯。」

叶音忽然覺得雞腿沒那麼香了，她想起了顧家的月下團聚，雖然已經過了很多年。

她竟然出奇的還記得老太君的容貌。

顧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他看着酒水中的倒影：「叶音，世間事是不是很奇妙。」

叶音仰頭望月：「是啊，很奇妙。」

如果她死在末世，如果她沒有穿越，原來的叶音死在高熱中。王氏會怎麼樣？

元樂帝仍然忌憚顧家，顧家的滅門之禍避不開，那場禍事中，誰又來救中毒的顧澈。

青陽塵又或是旁人。還是顧澈會死在那場禍事中。

叶音不知道。她只知道大靖的坍塌是必然，沒有了赤袍軍，又會有新的勢力出現。

這世界沒誰都可以。

叶音也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她盯着顧澈的臉，一杯酒醉她不了，可她自醉了。

她撫摸著顧澈的臉，因為叶音的偏好，顧澈至今沒蓄鬍，若非顧澈眼角的細紋，他的眼神更沉穩內斂，顧澈與過往相差並不大。

「顧澈，對整個世界而言，誰都不重要，可對我而言你最重要，我不能沒有你。」

那些假如都沒有意義，她穿越了，遇見了顧澈，她跟這個男人相互扶持走過了幾十年。

顧澈眸光柔軟，心好像化成了溫水，「叶音。」

叶音雙眸含情，顧澈俯身與她抵額相觸，溫柔繾綣。

叶音笑道：「這雞腿挺好吃的，我給你留了一個。」

顧澈：………

顧澈啼笑皆非，拿起另一個雞腿食了。

夜風涼人。

叶音靠着顧澈閉上眼，良久，她感到臉頰一陣癢意。

「我也不能沒有你，音音。」

月華大盛，清冷的月光拂過女子上揚的唇角。

她對得起百姓，對得起孩子，今後沒有旁的事，只有她和顧澈，他們才是彼此最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