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三.逃離六

天穹深邃，群山巍峨，一隻蒼鷹在天空盤旋，從頭頂飛掠而過，發出陣陣蒼涼的叫聲，又展翅飛往遠方，漸漸地消失在天際的盡頭。

夕陽照耀，烏鴉返巢，一隻，兩隻三隻，飛過太陽，也飛過無數茫茫。

茫茫荒原之上，有一個男子牽着馬車，走在凌亂的風中。身後，一女子拖着自己和兒子的身子，步履蹣跚。

「相公，還有多久能到城市啊。」這弱女子說話的聲音像腳下一踩就折的草一樣，綿綿無力。

「快了快了，別急！」男人不耐煩地揮了揮手，牽着馬車頭也不回地繼續走。

「爸爸，媽媽，你們看，那是什麼？」小男孩指著遠方的蒼穹，有些興奮地說到。

「哦？難道……」

「是炊煙！」三人異口同聲地說到。

「快！前面有人家……」

啊～不對！

那炊煙裊裊升起，卻慢慢散開，罩住太陽和遠山。

那女子一抬頭，看到此景，心生疑惑，剛想出聲，卻見男人轉頭瞪着自己。

「相公，怎……」

啊！

男人已是變了樣，他的眼珠異常凸起，裏面佈滿了血絲，面貌異常猙獰，走路一搖一晃，雙臂下垂，指甲長得詭異，甚是恐怖。

沒有任何徵兆的，一切那麼的不真實。

血濺五步。

……

「夠了！孽徒！」黑雲之上，聲音突兀，似欲震天。一下子，音波衝散了黑霧，紅光重現，照得山如血般殷紅。

「哼，老頭子，你還有臉叫我孽徒？」黑霧極速移動着。

「住手吧！徒兒，為師很想你啊，很想那個從前單純可愛，天真無邪的你啊！」

「哼！老傢伙，當年你不救我的妻兒，我就和你說的很清楚了！我們斷絕關係，再無瓜葛！」

「唉，你還不明白嗎！為師是為了你好啊。你拜師是我就對你說，修道者順天，順其自然。而生死有命，豈是你我可隨意改變的？」

「哼！老傢伙，修道者不逆天，那你為何有逆天之能？既有逆天之能，又何不用焉？為何不用！當年我苦苦哀求，你卻死活不肯。那時我就下定決心，一定要證明你是錯的，一定！

於是我奮力拚搏，努力修鍊，可是我天賦有限，無論如何也到不了帝境。然而，天無絕人之路啊，我歷經千辛萬苦，終於到了現在這般境遇。你說，命運由天，那我用實際行動告訴你，你錯了！我命由我不由天！」

「徒兒，汝之不惠甚矣！如若你如此冥頑不靈，執迷不悟。何事才可入天階？感悟自然，融於自然，天人合一，此之為正道。

而你，卻研究這些傷天害理的歪門邪道，就算證明自己又如何？人已經死了，逝者已逝，生者如斯。天意不在於命，在於自然啊！」

「笑話！那你修道有何用！那些沒有天賦的人又怎麼活！」

「順其自然，便是順心意！」

「那現在我這麼做就是我的心意！如今，我獲得了新生，更獲得了永生！」

「徒兒，你已入魔。你難道真的喜歡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嗎？」

「魔？呵！」黑霧飄散，道人緊隨。寂靜無聲，甚至氣氛詭異。

「徒兒，別這樣啊。要是婉清還有你那個兒子在天有靈，她會支持你嗎？」

「閉嘴！他們會的！一定會的！他們會理解我的！他們要是知道如今我已經到了這樣的境界，一定會為我驕傲，

為我自豪的！」

「你錯了！」

「不會錯！絕不！你……」

「道，不是這樣的。」道人長嘆一聲，接着道，「既然如此，那我只好大義滅親了。」

說罷，道人拂袖，狂風驟起，眼看着黑霧要被吹散了，一隻蒼鷹俯衝向道人，這鷹眼冒紅光，照得太陽亮了三分。黑色的身軀很是深邃，映襯得黑霧濃了三分。

道人無奈，只得騰挪躲閃。

黑鷹乘勝追擊，然而，道人一拂袖，黑鷹就沒了蹤影。而趁這機會，黑霧遠遁，放眼望去，彷彿躲在太陽後面。

道人直線拉升，直到和太陽肩並肩，手對準黑霧，袖子一甩，黑鷹就摔向黑霧，黑霧一下被衝散，然而又立刻重聚。

「縱使六道無常，我依然永生！天道！天道！天已失道，何需奉天，道既死，魔應生！

呵，你殺不了我。還有，你中了我的毒！哈哈哈！」大笑聲中，無影無蹤。鷹隨着霧，帶着紅光，劃破長空，一去不返。

然而，人已去，聲尤在。

只聽得他說：「老頭！你說我已入魔，那我便稱魔帝好了！」

我為魔帝，魔帝為我！

聲音響徹天邊。目光所及，儘是壓抑，草木成灰，黃天蕭索，鳥獸俱散，愁雲慘淡。

道人一皺眉，喃喃道：「要是那禿驢在就好了，他應該能度化他吧！不好！」

噗！道人噴出一口黑血，手捂著心口，消失在天地之間。

遠處，男子喪屍般走遠，身後，喉嚨上兩個血洞的女子和兒童猛然起身，目露紅光，跟上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