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好久不見，多多指教

過了十五元宵節，再過兩天就是中小學開學的日子了。

報名的前一天，家裏來了一大一小兩個人。大的叫原哲，是黎娉的表哥，也就是外婆姐姐家的兒子。小的是原哲的兒子，叫原羽。

原羽跟午時未同年，比午時未小兩個月。午時未對原羽還是很親近的，畢竟同輩里，也只有他是比自己小。

「姨婆，我來看你了！」原羽乖巧的叫着外婆，當看到外婆身邊坐着的午時未，便好奇的打量著，看着有些眼熟。

「姨，我們來了，表妹走了么？」原哲左右張望，沒看到黎娉，卻看到了午時未。

「走了，昨天走的，你不早點來，還能見一面。」外婆笑着說到。

「這是時未吧，三年沒見，都這麼高了。」

「表舅好，我是時未」午時未乖巧的叫人。

「哈哈，還記得我呀，小羽，叫人，這是時未表姐，小時候不是還一直說想表姐的么。」

「表姐…」原羽不確定的叫了一聲，時未表姐？是那個時未表姐么，看着不太像啊。之前的表姐，可是個黑不溜秋的假小子，現在這個跟自己差不多高，扎著小辮，穿着裙子的女孩，是那個表姐嗎？

「阿羽，好久不見～」午時未揚起了一個微笑，真的甚是想念！

原哲看着兩個小孩，心裏很是感慨，原本還以為能見到黎娉的，沒想到還是來晚了。

「姨，時未的入學手續辦好了么？」

「我找了李志華，他說他給把辦，到時候可以讓她跟小羽一個班。」外婆笑眯眯的說

「那就好，小羽，到時候表姐跟你一個班，你可要照顧好表姐啊，表姐還不太會說這的話，你可不要讓她被欺負了」原哲對原羽交代道

「爸，姨婆，你們放心，我會照顧表姐的！我是班長，沒人敢欺負她」原羽稚嫩的面龐認真的保證著。

「阿羽真乖真懂事」外婆的臉上滿是欣慰

「你想看漫畫書嗎？」午時未戳了戳原羽的胳膊，小聲的問到

「好呀好呀」

午時未回房間找出她帶來的那本封面略顯褪色的書籍，原羽接過看到封面是只大白鵝，鵝的背上騎着個小人，圖案上印著書名，原羽念到：

「尼爾斯騎鵝旅行記？我沒看過這個」

「這個挺好看的，這個人叫尼爾斯，被精靈變小了，這個大鵝叫馬丁，這個尼爾斯本來很壞的，總是欺負馬丁他們，後來變小了，跟馬丁稱為了好朋友，他們一起旅行的故事。」

說着，原羽翻開了書本，兩人看了起來···

轉眼四個月過去了

原本午時未計劃至少兩個月才裝作徹底學會這邊方言的樣子跟他們正常交流，然而計劃是一回事，現實又是一回事，刻在骨子裏二十多年的習慣怎能輕易改變。沒錯，上一世的記憶里，她是回來的三個月後才徹底摒棄普通話用方言跟他們交流的，然而現實還不到一個月，就已經快要裝不住了！要不是學校里老師是和同學都還在習慣性的跟她說普通話，她早就忘記自己還要裝的。現在在村裏跟他們交流，早已不自覺的切換回了方言，有時跟上了年紀的人說話，還會偶爾蹦出些壯語，直被鄉親們誇聰明，學的快。午時未聽到不禁老臉一紅。

這天中午放學，午時未在家喝着粥，突然聽見院子人大喊：

「有人嗎？家裏有人嗎？」趴在桌邊的大黃迅速起身跑了出去，嘴裏也發出了嗚嗚的警惕聲

「誰呀？」午時未端著碗，嘴裏叼著跟巴掌長的酸豆角，邊走邊含糊著問

只見院外來了一男一女兩個40歲左右的中年人，兩人面容黝黑，一看就是常年勞作給太陽曬的，兩人的穿着也不似我們這村裏的常服，是那種藏藍色，一看就是自己織布染色製作的。應該是山裏偏遠村莊來的。別問為啥知道，因為一看便知。

午時未所在的鄉鎮雖然人口不多，經濟也比較差，但是日常的吃穿用度，至少是穿着，都是要買的，雖土但有。但是較遠些深山裏的村莊也還有很多，基本上都是些少民，他們很少出山，除非是集市，需要出來置辦，可即使是這樣，三天一次的集市裏也很少看到少民，逛一圈下來，最多也就看到那麼五六個，年前會多些，二三十人左右集體出現。他們穿的衣服就是這種藏藍色系的，有時天冷他們頭上會帶個頭巾帽，但是大部分都是戴着草帽。女士則更是好區分，幾乎每個少民的女子都留着一頭順滑的長發，一般她們會用梳子盤在頭頂固定住。有一次在集市上，午時未看到有個十七八歲左右的小姐姐把頭髮放下來，頭髮都到了小姐姐的膝蓋處，柔順絲滑，居然沒有一處彎曲處，就是發量看着不是很多的樣子。午時未曾好奇的問過外婆他們頭髮順滑的原因，外婆說：「他們用的一般都是自製的皂角，加上洗米水洗頭，那自然會養的很好。你再看看我們用的啥？」

「這是黎傅薔家嗎？我們找黎大夫！」男子又開口詢問道

「是的。你們是找外公的？看病嗎？」午時未把掛在嘴邊的酸豆角吐回碗裏問道

「是的是的，黎大夫在嗎」

「不在，你們明天再來吧」今天是集市，按照外公的習性，不到五六點，他能回來才怪，再說，早上午時未可是看到他牽着一頭牛出門的！

「那個，阿妹，我們是真有急事才趕過來的，你能不能幫出去找下黎大夫回來呀？」男子似乎很是局促和着急，去看女子的神情也滿是擔憂。

「你們也知道今天是集市，我阿公每次集市出去都是一天，今天回來估計也要到下午五六點去了，要不你們晚點在過來吧」

「阿妹，阿嬸生了很嚴重的病，醫院和醫生都治不了，我們聽說你阿公醫治好過類似的，所以趕了一早山的路才過來。等晚上天黑前我們還要往回走，你就幫幫阿叔和阿嬸，去找下你阿公，好嗎？」男子懇切的說，把手上提着的一弔肉遞給女子，然後從另一袋提着的袋子裏摸出個蘋果遞給午時未。

午時未看了看女子的神情，又看了看男子懇求的目光，然後看了下男子遞過來的略微顫抖的蘋果，沒有接，畢竟手裏還捧著個碗。

「你們先進來坐吧，我吃完飯了就出去找下。」把他們引進屋，指了指沙發，示意他們坐着，午時未想起什麼，抬頭問了下

「你們一路趕來，吃午飯了沒？要不喝點粥吧」午飯，都是喝粥的。

原本剛坐下的大叔聽到這話趕忙說道：「不用不用，我們不餓！」

看來是真沒吃午飯，午時未放下碗筷，起身去碗櫃里拿了兩副新的碗筷出來，放到飯桌上

「阿叔阿嬸，你們過來喝點粥吧，我家沒有熱水招待，只有一鍋粥和一鍋涼茶，我也不知道你們能不能喝這個涼茶，都是葯煮出來的，這粥既能管飽又能解渴的，你們隨意，碗給放這裏了」

正這時，阿婆從廚房那邊出來了，看到沙發上坐着兩人，愣了下問道：「這是？？」

「阿婆，他們是看病的」

「我們是來找黎大夫的」

午時未和大叔同時出聲說道

「哦，他不在，你這是要去找？」前一句是對來人說的，后一句是問的午時未

「啊，對呀，吃完我就去找下吧，如果上課前找不到那也沒辦法了」午時未大口的喝着碗裏剩下不多的粥，含糊的回道

「謝謝阿妹了」大叔把帶來的肉遞給外婆，外婆也不推脫，只是接過後掛在了門后的鐵鈎上，到時走時讓他們在帶上就是。然後坐在他們旁邊跟他們閑聊起來

午時未吃碗收拾好自己的碗筷後背起自己的小書包走到大叔面前伸手，大叔愣了下才反應過來，笑眯眯的遞過去一個蘋果，午時未接過後心虛的又問了句：「還要一個···」

外婆見她這樣厚臉皮罵道：「這麼貪吃的嗎！！」

「沒事，就是給阿妹的」說完又趕緊遞上一個

「謝謝阿叔，如果三點前阿公沒回來的話，就說明我沒找到，你們還是下次在過來吧。我先走了」午時未把兩個蘋果裝進書包里，飛快的跑了

午時未大致是知道外公在哪裏的，根據上一世的記憶，無非就是牛場、集市的牌坊、雞鴨牲畜售賣坊，再不就是在舅舅家的糧品攤位了。牛場不在集市裏，而是開在了距離集市兩公里遠的外圍公路上，這時車不多，公路也是土路，一道雨天路上都是大大小小的水坑，再加上三五天牛群聚集一次，那雨水泥坑加上糞便······也不知道上一世午時未為啥那麼喜歡往這跑來找外公了，反正這一世，這還是她第一次來。而且是個大晴天

遠遠的，看到牛場那處一片綠茵纏繞，走近了便能看到每顆大樹下都系著三五頭牛，買牛賣牛的也三五成群的聚集在一起要麼聊天要麼討價還價的。

短短五六十米長的牛產，轉了一圈沒找到外公，午時未以為外公不在準備去集市找找的時候，就聽到有人叫了她一聲

「小午？」扭頭一看，是金玉的爺爺，金玉大她一歲，現在在上三年級，而她要等9月才上三年級

「哦，阿公呀，你看到我阿公了嗎」只要是跟外公同輩分的都叫外公外婆，媽媽同輩的都是舅舅舅媽，所以村子裏都是親戚

「哈哈哈，又找你外公要錢吃粉呀？在那呢」金玉爺爺調侃完轉頭往身後一指，午時未就看到一個穿着白色襯衣頭戴草帽的身影背對她在跟人說着啥

午時未嘿嘿尬笑完不置可否的沖金玉爺爺點了下頭就跑過去找外公了。外公聽了她的來意后，想了想便起身準備找牛回家，一扭頭看到午時未還不走便問道：

「還有什麼事嗎？」

「阿公，今天集，你給我五毛，我吃個粉唄」來都來了，好像不要點零花錢有點過意不去，好像以前經常跑這裏的原因就是為了要零花錢的

「一到集就想吃粉，就不能在家好好吃飯？好吃鬼！」外公罵罵咧咧的把手伸進襯衣口袋掏出一堆零錢，然後從中找出一塊遞給午時未

「給你一塊，你在買個冰棍！大熱天的」這快四個月了，還是第一次問要零花錢

「謝謝阿公」午時未笑眯眯的仰頭撒嬌道

「阿公，要不你再給我五塊錢吧，我在買個帽子，太熱了」

「給。」外公撇撇嘴又從中找了個五塊錢出來

「謝謝阿公，愛你呦」午時未兩手一舉，比了個心，然後往集市跑去了

午時未一個人在集市上逛了一圈，最終買了個兒童版黃草帽，花了兩塊

來到教室時，班裏已經三三兩兩的有幾個同學了，其中原羽已經坐座位上扭頭跟後座的聊起了天。午時未走到原羽的桌前打開書包把一個蘋果拿出來放他桌子上，原羽還未察覺，後座正跟他聊天的王寧突然酸溜溜的說道：「午時未，你咋有啥好吃的都給原羽一份？我們為啥沒有？太偏心了」

原羽一愣，回頭一看，果然看到午時未和桌上的蘋果。午時未提起書包往肩上一甩，理所當然撇嘴道：「誰讓他成績是全班第一呢，你第一我也給你一份」說完回到了後排自己的座位上。

「下次我一定會考過原羽！！」王寧氣呼呼的說道

「好啊，那你加油~吶，蘋果洗了，分你一半」午時未又從書包里掏出一個蘋果遞給隔着老遠的王寧

「好嘞~」王寧立馬喜滋滋的跑去接過，班裏幾個同學都見怪不怪了，從午時未轉學到他們班以後，每次帶了什麼吃的，都會分原羽一半，然後剩下的大部分都會跟就近的幾個人一起分享著吃。起先還有同學會問：為啥要對原羽特殊？她答：這是給第一名的獎勵，因為她就一直考不上第一，考第一的就得好好巴結。再說，原羽還是班長，班裏管事的還得看他，而午時未一個勞動委員巴結班長不就挺正常的么。然而，讓其他同學迷惑的是，作為班長，原羽對於其他同學的賄賂卻都是拒絕的，不管是什麼理由，原羽只會禮貌的回道：xx同學，你拿回去自己吃吧，我最近不能吃這些，有不會的問題還是可以來找我的，不用帶東西給我的。然而對上午時未時，她也不說話，有吃的就放原羽課桌上，有時原羽在現場，有時又不在現場，可每次接收到時，原羽也都不吱聲，就只是默默的收起，放書包里。也虧得原羽能認出是不是午時未給的，有幾次都給退回給渾水摸魚的同學。

下午放學回到家，午時未便看到門墩周圍的陽台上擺滿的大包小包的藥材，紅的綠的膠袋得有二三十個。而外公，正坐在門墩上拿起其中的一袋翻了翻又聞了聞，然後放下又拿起另一袋翻聞。午時未走過去好奇的看着外公動作，然後忍不住也拿起其中的一片草藥聞了聞，然後又拿起另一袋長相相似的聞了聞，皺了皺眉，氣味上是有些差別的，說不上來的感覺。

「阿公，這是啥葯？」午時未拿起先前的草藥問

「這是馬連鞍，肚子不舒服的時候可以含一片」外公看了一眼她手中的草藥說道。

「那這個呢？」，午時未又指了指後面的這個

「鬱金，可以活血止痛」

「這個呢？」

「千斤拔」

「這個？」

「巴戟天」

「這個····」

···

等把全部的草藥都問了個便，外公收拾的差不多了。午時未一起幫把草藥收拾了好，然後下定決心似的對正在走出房間的外公說：

「阿公，要不你教我你的醫術吧，我想學」

外公聽到話後腳步一頓，扭過頭來看着午時未，說道：

「你確定想學？跟我學的話，可不止是認識藥材，還很多很多要學要記的，對了，還要給人扎針，你不是怕打針嗎，你敢給自己扎針嗎，我記得你三年前中暑，你大姐帶你去打針，你可是把針頭都給扭彎了，還一屁股的血，現在不怕了？」說完坐在沙發上，眼神定定的的看着午時未，午時未臉色一白，猶豫了一下，說道

「現在讓我扎針的話，我可能還會怕，我想後面我是會克服的吧，我還是想學，阿公你就把你的醫術試着教給我吧」

外公沉默的看了一會兒午時未，似是想從她的神情里看出是不是在開玩笑，畢竟學醫這事，對他和她來說都是一件大事，想了會兒，外公開口道：

「也行，你要想清楚，這可不是一時的心血來潮就能學會的，你可以先跟我認些藥材，如果兩個多月後你還想學，我就正式的開始教你，如果你這兩個月連我說的藥材都認不出的話，那你就別學啥醫了，你不是這塊料！」

「好的阿公，那我試試。」即使兩個月學不會，兩年呢？不行就用十年時間，高考前，總能看出適不適合吧，實在不適合，那就放棄吧。

「那剛才的草藥，你記住了幾個？」外公突然問道

「呃···馬連鞍，獨腳柑，鴉膽子，牛蒡子，雞血藤，龍膽，貓爪草，雷公藤，海螵蛸····呃·······骨··骨·····骨······」

「骨碎補，嗯，還可以，記住的挺多，那後天你放假的時候，就跟我着我去走嶺吧，有幾個藥材需要去找」

「好的好的，那我得好好準備下」午時未興奮的小臉都有些紅了

「對了，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可不能耽誤成績，所有的一切，都要保證在成績不退後的情況下進行，知道了嗎」

「知道了知道了」哎，外公還是最在乎的是成績，也是，只有成績好才能繼續升學，只有上大學，上好大學，才能走出這個經濟落後的鄉鎮，然後改變自身的命運。

「那阿公，今後，就請多多指教了」這次，一定會改變命運的

「好」也希望，這一身的醫術，可以傳承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