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一章

「據傳劍壁，乃是祖師從玄靈門帶來，其用處乃是為玄靈門選拔弟子，可並沒有什麼隱秘。」另一個微胖的修士，笑呵呵的說道。

其他人聞言不由得撇撇嘴，是用作選拔弟子沒錯，但其內若是沒有秘密，又豈會這麼神奇。

車星不發一言，聽着身後的交談，也不插嘴，直到聽見眾人都說是夏宇此子獲得了劍壁的認可，車星才輕咳一聲說道。

「宇兒雖是天賦不凡，但其修為尚低，而且其具備的劍靈之體也不是混沌劍體之類的絕強劍體，以紫雷劍體的靈體，倒是差了些。要知道在玄靈門這種天才輩出的門派，能夠獲得劍壁認可的也是寥寥無幾，就算我派的劍壁是一殘缺之物，也不是常人能夠通過。」

其他人聞言都是一驚，顯然不知道劍壁居然是一殘缺之物。要知道他們之中任何一人，都是天賦非凡之人，否則也不能到達築基期。但就是這樣，其內也無一人能夠被劍壁選中，就算是峰主車星，依然沒有。

要不是玄冰子祖師留有遺言，斷不可能相信，這劍壁有如此之威。

「敢問師兄，如不是有人被劍壁選中，為何劍壁會出現這般異常。」說話之人是剛才的那個老者，聲音倒是不顯老邁。

「劍壁此番異動，想來是選中一人不假。」車星回首，看着眾人，聲音不大，卻清晰至極。

「師兄即是如此，那為何不是夏宇，要知道，我峰最出色的弟子非夏宇不可，其他人難出其左右。」說話的是哪黃衣女子，看着車星的眼色有着莫名的光彩。

車星聞言，向著萬劍山發出一聲嘆息，隨即沉默了下來，半晌才發一言。

「那裏有她的氣息，若曦月在天有靈，想必……」

其他人聞言，都不由自主浮現出一個小人，心裏思緒不一。既然萬劍山有變，在座的都是天劍峰的主事，自是不會坐視不理，幾人遁光一起，向著萬劍山趕去。

萬劍山，劍壁。李子虛貼著劍壁的手微動，頓時面色露出一絲訝然。一股吸力從符劍暮然穿出，竟是不能離開劍壁。

正欲掙脫，一股帶着尖銳的氣流，通過符劍一縷縷的進去李子虛的體內。

李子虛凝神看向符劍，見符劍傳出一股怪異的吸力，向著劍壁四周擴散。一絲絲奇異的力量，被符劍慢慢蠶食。

李子虛感受到那股力量，眉頭一皺，這不是劍意嗎？為何無形的劍意之力能夠被符劍所吸。

其中緣由，李子虛不得其解。原本剩餘的靈劍，也是如被風華千年的朽木，一副風燭殘年、苦苦堅持的模樣。合著先前落下的凡鐵碎片，李子虛終是明白。之所以會這樣，都是因為這些靈劍裏面蘊含的劍意被符劍一一吞噬。劍意就好比一把靈劍的劍心，心都沒了，劍又如何存在呢？

隨着那尖銳氣流的增多，李子虛腦海倏地疼痛起來，好似有一把尖銳的靈錐，一下一下的扎在腦海之中。

李子虛臉上冷汗一冒，運轉九天星辰決，手上陡然一凝，一股大力憑空而現。

「呔」

李子虛眼睛微張，嘴裏的牙齒咬的哧哧作響，臉上憋的通紅，一條條青筋在額頭上縱橫交錯，樣子不僅吃力，還十分猙獰，顯然拼近了全力。

遠處的靈兒，看着李子虛那嚇人的模樣，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隨即銀牙一咬，就要前去幫助李子虛。

但靈兒的身體只是前行幾步，陡然一僵，不受控制的靜止下來。一道金色光幕憑空浮現，一縷縷金色飄絮，密密麻麻的纏在靈兒的身上。

靈兒身上靈光閃動，對着周身的飄絮極力掙扎。幾道人影從遠處極速趕來，其中一名黃衣女子手上捏着法決，看來剛才的術法，正是此女所出。

這幾人正是趕來的天劍峰一行人。發現引起劍壁異動的居然是一個陌生青年，都不由得差異起來。在幾人眼中，引起此地異動的肯定是靈兒，可是卻見到李子虛的身影，幾人怎能不相視一眼，露出不解。

青年樣貌普通，身着青雲門的服飾，怎麼看都是一個外峰弟子，沒有絲毫出眾的地方。

雖是這樣，但幾人都是老練之輩，都沒有做出什麼過激的舉動。幾人發現李子虛苦苦堅持的模樣，都沒有異動，以幾人的閱歷來看，豈會不知道李子虛現在的情形，根本不是外人所能相助的，一切都還需李子虛自己。

因此，黃衣女子看見靈兒的舉動，便動手阻攔下來。靈兒可是不知這些，看着身邊的飄絮，如銅牆鐵壁一般，牢牢禁錮著自己。又看了一眼李子虛，心中焦急萬分，雙眼更是直欲噴火，小臉閃過一絲厲色，一道道忽高忽低的法決，被抑揚頓挫的念了出來。

一絲絲青色氣流，如柳絮飛揚，從靈兒身體周圍，不停的往上空冒。一股壓抑低沉的嘶吼，從靈兒的身體傳了出來，好似洪荒猛獸。

凝聚的青色柳絮愈加密集，如一絲絲青色雨滴，從靈兒腳下匯聚，再淅淅瀝瀝的往著高空飛去。

察覺到此慕的黃衣女子，俏臉一變，頭顱猛的轉向靈兒，一股極為震驚的情緒，毫不掩飾的露了出來。

「這…這是？」

來不及反應，靈兒上空一朵丈許大小的青雲，滴溜溜的放光，一股浩然正氣宣洩而下。周圍的飄絮，從剛才的堅不可摧，變成了現在的摧枯拉朽。飄絮如落葉，被那青雲落下的正氣，猛然壓的崩潰。

靈兒看着才出現的幾人，一張小臉嚴肅之極，只是眼中的瘋狂怎麼也藏不住。雙手對着那多青雲一指，青雲裏面轟隆隆的咆哮起來。

「卡擦」

一道手腕粗細的青色驚雷，如龍似蛟，張牙舞爪的撲向幾人。遊走間，天地都是一暗，似乎這道青雷蘊含莫大威力。那些落地的凡鐵斷劍，被溢出的雷芒沾染，如冰雪消融般，化作一絲青煙，沒了蹤跡。

丫頭雖是用出這莫大威力的法術，身體卻是承受不住，這道法術的威壓。一絲絲鮮血，從肌膚里溢了出來，化作雲霧，被雷芒擊散。但一身白衣，早已是染上多多血花，合著那瘦下的身子，當真是說不出的悲壯。

代價雖大，但依然咬牙而立，看着遠處的幾人。儘管知道為首之人遠不是現在的自己能夠抵抗，儘管知道這些都是築基期的修士，儘管知道這些人或許並無惡意，但靈兒不願，因為李子虛就在她的身後，所以就算施展秘術，也要攔住幾人。

黃衣女子看着半大的靈兒，不由得浮現出一個美麗動人的女子，依稀間可以看出兩人相似的模樣。

「曦月，沒想到你的女兒都如此大了，倒是一點都不比你年輕時差。」

車星看着那聲勢不凡的青雷，雙眼露出一抹讚許，以靈兒鍊氣期的修為，施展出的太乙青雷，但是和普通築基期的威力差不多。

「這就是太乙靈體嗎？不愧是上古時期就威名顯赫的體質。」

那個不修邊幅，面容枯槁的看者，搖頭贊到。

青雷眨眼就來到幾人面前，對着幾人怒吼，狠狠地激射開來，一條條青色電弧，噼里啪啦的交織出一張大網，對着幾人就是一收而去。

車星看着此網，口一張，一道劍光席捲天地，如一團驕陽，炙熱似火，電網和其一觸之下，如乾草被點燃，倏地一下，就蔓延開去，不消片刻，就被劍光摧枯拉朽的斬碎。

靈兒小臉一白，儘管知道會是這樣，但心中仍生出一股不甘。

「諸位師叔，還請勿要阻攔靈兒，師兄情形危急，還請讓靈兒過去。」

黃衣女子搖搖頭，對着靈兒露出一絲憐愛。

「孩子，你我都不能助他，一切還的看他的造化！」

靈兒卻是倔強的搖搖頭，抿著唇不說話。車星看着靈兒的模樣，面色一變，厲聲喝道。

「丫頭，你難道想動用……」

靈兒聞言，沒等車星說完，便仰著頭，看着對面的幾人，目光落在車星身上。

「車師叔說的不錯，不過靈兒……靈兒遲早也會離去，還不如救師兄一命。」

車星聞言沉默了下來，看着李子虛淡淡說道。

「此子為何值得你如此相助？」

靈兒聽完后，也是看向李子虛。李子虛此時面容扭曲，一股股紅光在面上爬走。

「因為……因為他是我師兄。」

「師兄」

幾人輕念出口，心中想法不一。車星暗嘆一聲，隨即對着天空說道，「師妹，你的女兒長大了！」接着看着靈兒清秀的面容，柔聲道，「罷了罷了，你去吧。」

身後的幾人聞言，都是一驚，隨即出言相勸。

「師兄慎言，掌門師兄那裏……」

車星聽罷，怒氣一閃，大聲道，「無妨，就算掌門在此，我依然如此。既然他選擇了逃避，就讓靈兒自己抉擇吧！」

其他幾人聞言，雖是有些欲言又止的表情，但全都默不作聲起來。反倒是發現被靈兒困住的兩人，大手一揮，兩人就活動開來。夏宇兩人都是面色尷尬的看着車星幾人，也不多說，恭謹的站在幾人身後。

李子虛雖是拼近全力，但符劍好似和劍壁融為一體，紋絲不動。任由李子虛使出怎樣的手段，都不能擺脫。隨着那尖銳的氣流不斷加劇，腦海中掀起滔天轟鳴。

一道道劍意，帶着銳利鋒利的呼嘯，對着李子虛的靈識不斷削去。每一道劍意，都帶走一絲靈識，那種痛楚，好比一點點的割自己的肉，一層層的削自己的骨。

原本修真者幾乎忘卻疼痛，但李子虛此時的疼痛，深入骨髓，痛入靈魂，絕不是一般斷手斷腳所能並論。

這些氣流，好比實質化的劍意，在李子虛的腦海里肆掠，不斷侵蝕李子虛的靈識，帶來的疼痛讓李子虛不能反抗。

這些劍意雖是符劍吞噬之後度過來的少許，但符劍幾乎吸收了整個劍壁上靈劍所含劍意，在如此多的基數下，就算是一絲，也是相當的可怕，更不要說少許。

而且這些劍意斑駁，所涉極為繁雜，就算被符劍煉化，但依然不是現在的李子虛所能抵擋。

隨着時間的流逝，李子虛由最初的掙扎，化為了一股深深的恐懼。符劍原是李子虛法術所化，並不具備實體，但劍壁不知有何怪異，竟然讓符劍凝實如鐵，握在手中就能感受到一絲冰涼之意。李子虛心神明明能夠感受到和符劍之間的聯繫，但無論李子虛怎麼控制，那符劍就是不能消散。而且更是有一股莫大的吸力，緊緊吸住手臂。

李子虛雖是身體不能動彈，但對於周圍發生的一切自是清楚。見天劍峰一行主事前來，心中生出莫名期望，畢竟自己雖是使劍壁受損，但自己身為青雲門的弟子，絕不會見死不救才對。

可是李子虛的希望抱空了，幾人絲毫沒有出手的意思，反而阻攔靈兒，似乎讓李子虛自生自滅。

但聽了幾人的對話，李子虛心裏刷的一下涼了個透。居然要靠自己，無法藉助外力。可是自己除了使用血色符文，再無他法。但以這些築基期的眼力，貿然使用符文，只怕眼前的困境沒有解除，有生出新的禍端。

李子虛只是聽到幾人前面的對白，忽的腦海出傳來一陣靈魂的悸動，那海一般的疼痛襲來，模糊了李子虛的意識。

李子虛只得咬牙緊緊堅持，因為太過疼痛，嘴唇被牙齒咬的鮮血淋漓。不知過了多久，李子虛覺得劍壁中一股信息鑽入腦海，符劍化作點點光彩，融進李子虛身體里。

也就是此時，被劍意侵蝕的靈識如水滴落地，濺的到處都是，一片片記憶碎片四散飄開。

李子虛只覺得靈魂被分成無數份，有什麼東西被硬生生的從身體抽離，全身無力的癱軟下去。

沒有想像中的疼痛，沒有想像中的堅硬。整個身體落進一處柔軟，一股自然的芳香包裹全身。

一團青光，霧靄淼淼，帶着一股最初的迷濛，從靈兒嘴裏吐了出來，看不清是何物，只有一絲絲青色般的霧氣。

吐出此物，靈兒的小臉刷的面無血色，身上的氣息也是衰落下來，原本模糊的修為，赫然變成了鍊氣期九層的境界。

靈兒看着氣息若有若無的李子虛，低頭輕聲說道。

「師兄，靈兒從小就沒有朋友，你我相識的時日雖是不長，但靈兒很開心，尤其是站在月月的身上，看着那浩瀚的天空，好似見到了靈兒的母親，儘管我沒見過我的母親，儘管他們都說我害死了我的母親，儘管我的父親對靈兒十分嚴厲，但我知道，我的母親一定願意靈兒快樂的生活，自從遇見師兄，我才真的快樂，真的笑，所以師兄你不能死，靈兒捨不得你。」

青光緩緩融進李子虛的額頭，一縷縷青色霧靄，如開天闢地的源力，那星星點點的碎片，被一點點的凝聚。

「太乙青光，天地之根，混沌之源，濁輕之氣。」

李子虛只覺得快要消散的意識，被一股光包圍着，好似母親的懷抱，細心的呵護著。

那些碎裂的靈識碎片，被這股光牽引著，慢慢重新凝聚。天外天不知歲月，李子虛好似做了一個夢，那些痛苦如潮水般退去，緩緩睜開雙眼。

睜開眼就看見靈兒那嬌俏的酒窩，洋溢出的喜悅，掛在小臉上，一臉驚喜的看着李子虛。

「師兄你醒了？」

李子虛雖是覺得身體似乎有了什麼變化，但來不及觀察，就被眼前突兀出現的人影一拂，離開了靈兒落在遠處。

「糊塗，你怎麼能把太乙青光給他，你忘了那是你娘留給你的封印之物，若是沒有此物，你……」

中年男子說到這，竟是再也說不出口。李子虛落在遠處，看着這名男子，雙眼一凝，這…這是青雲掌門玄楓子。

「爹」

靈兒見到玄楓子，有些膽怯的縮了縮頭，聲音低低的道。

玄楓子看了一眼面色慘白的靈兒，一向威嚴的面容也是微微鬆緩下來。心中微微一嘆，口中說道。

「也罷，也罷。天命如此，就算你現在沒有迫開此物，但以你修鍊的速度，遲早也會泄露氣息，該來的終將會來。」

「見過掌門師兄」車星幾人也是閃身來到玄楓子身旁，分分出口說道。

李子虛看着場中的情景，腦海一瞬想通了許多。原來如此，原來靈兒是掌門的女兒，原來靈兒從來不提自己的家人，原來靈兒似乎有什麼憂愁，這一切都是因為她是玄楓子的女兒。

作為玄楓子的女兒，那麼背負的就太多了，就算無人相伴，也要強顏歡笑，只因不願父親擔心。

只是靈兒的憂愁到底是什麼，又有什麼事情能夠讓青雲門的掌門束手無策，無能為力。

這些都不是李子虛現在能夠知道的，儘管李子虛很想大聲問出來，但這可能嗎？就算問了，有誰會做解答。就算做了解答，自己能做什麼？

李子虛看着眼前的幾人，看着他們帶走了靈兒，看着靈兒瘦小的身體中的彷徨，看着那顆孤寂的心，似乎此次一別就是訣別。

李子虛看着那幾道騰空的遁光，站起身子無力的追了上去，除了風聲，只剩下李子虛單薄的身影，被此地的瘡痍淹沒。

向峰雖是不甘的看向李子虛，但在夏宇的注視下，不由得離開。夏宇也是深深看了李子虛一眼，消失在萬劍山。

李子虛漠然的看着周圍，劍壁依然坍塌，留下一個深淺不一的坑洞。依稀間，那裏之前還站着一個少女，一個愛笑的少女，有着兩個淺淺的的酒窩，那笑，很是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