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謫仙
「你是誰？」青年聲音清冷而沙啞，帶着靈力耗盡的孱弱。
感受到那道尖銳，司有月微微一愣。
她低頭，是血跡染紅的斑駁白衣，往上，透過凌亂的墨發，她看到滄無雪的臉。
接着，她的呼吸都停滯下來。
他很美。美到甚至只能用美這個字來形容，不用性別以作區分，美到讓人懷疑他是否真實存在着，美到讓人只覺是他個遙不可及的虛無妄念。天光亮極了，照在他雪白到透明的皮膚上，像是隨時要化作光消散一般。
他有着極美的骨相。額角、眉眼、鼻樑、薄唇、下頜。輪廓弧度是東方水墨流雲的線條，絕美如同神靈的藝術品、一個清冷而哀傷的夢境。
纖長的睫毛下，狹長的眼眸里泛著絮色冰霧，不悲不喜，沒有情緒，只剩淡淡的絕望，如同諸天遺棄的破碎的琉璃。
謫仙。
司有月望進他眼眸的一瞬間忽然感到胸腔里瀰漫着一種無法抑制的哀傷和悲憫。
天地無聲。
四野闃寂。
夜來清霜鏡水。
孤天空明冷月。
萬里寒光，
生積雪。
不受控制地，她雙眸里忽而湧出淚來。
滄無雪一怔——眼前這個陌生的少女看着他……然後哭了。
接着聽到她帶着哭腔說：「我是上天派來救你的人。」
「這是上天的恩賜。」司有月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哭，她胡扯著，胡亂抹了一把臉：「但是，你先把刀放下。」
她說完這句話，就聽到金屬落在地上的聲音，原來是他因為脫力和疼痛而昏迷過去了。
司有月擦掉眼淚，問道：「系統，我要怎麼幫他治傷？」
……
丹田處被滄玄銘一掌震得差點破碎的金丹，瀰漫至五臟六腑的鑽心疼痛似乎正漸漸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撫平。
滄無雪緩慢睜開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跳動的溫暖火光，山洞的外面正下着大雨，雨滴簌簌而落。
「你醒了？感覺好些了嗎？」一道溫和的少女的聲音傳來，是那個之前哭了的人。
司有月正坐在山洞的另一壁側對着火堆烘烤衣服，察覺到滄無雪的動靜，才看過去，繼續自顧自地說道：「剛好，半個時辰到了。你需要再服用一粒玉靈上元丹。之後筋骨、丹田才能留住靈氣，開始修復。」
經過系統的一番檢查，滄無雪五內俱損，重傷瀕死，靈力枯竭。若非結丹那一瞬間藉助天道之力保留肉身神魂，早已在滄玄銘劍下身死道消。
兇險萬分。能活下來完全是個奇迹。畢竟，那是隔了兩個大境界的碾壓。
滄無雪已經感到內里傷勢緩和許多，不禁意外。
之前他雖說存活，但筋脈損傷嚴重，五內還有些許撕裂。是絕對不會像現在這麼好受的。
除非是用了七階以上的丹藥——葯皇級別才能煉製的丹藥。
顯而易見，是她救了他。
滄無雪記起昏迷之前他問司有月是誰，司有月說自己是上天派來救他的人。
這話當然是假的，不過對方既不願透露身份，滄無雪也無意追問。
她修為不過鍊氣七層，樣貌十分年輕。身上衣裙昂貴，同時也是高階的防護法器。必然是某個修鍊大世家的年輕小輩。初見之時身容整潔，也並不似逃亡。那便是歷練來的了。
滄無雪能感到此地靈氣較為稀薄。應當是下界。
「好多了。多謝。」滄無雪有些艱難地撐起身子，靠住牆壁，清冷的嗓音仍帶着些啞：「閣下於我有救命之恩，只要並非傷天害理之事，自今日起，憑君差遣。」
這句話跟在原小說里同女主所說一模一樣。
司有月鬆了口氣，那她這算是頂替女主成功了吧，以報恩之名留在對方身邊生男女之情這條路算是被掐斷了。
好的開端。接下來還要防止滄無雪見到女主，以防產生什麼一見鍾情之類的感情。
她可不能讓自己的有龍傲天潛力的任務對象在一棵樹上弔死。
司有月從儲物袋裏拿出一瓶玉靈上元丹，走到滄無雪旁邊彎下身子遞給他。
「先把這個服下，其他的，等你傷好了再說吧。」司有月說道。
滄無雪看清那丹藥瓶身上的標識，司家特有的玄金紋路。之前的猜測沒錯。只是沒想到，是北界上宗司家人。
滄州仙府也位於北界，兩儀耀斗宗是其直屬上界。滄無雪博學多識，自然認得赫赫有名的司家家族紋飾。
「這是七階丹藥，珍貴無比。我已無大礙，自己修復便可。不必再浪費此類珍貴藥物於我身上。」滄無雪道。雖然司家財力極其雄厚，但七階丹藥畢竟珍貴，若非嫡系，是不可能有太多……
接着便見司有月輕咳一聲，從儲物袋裏變出一個巨大的箱子，打開，裏面全是丹藥，都在六階以上，七階足有三十餘瓶。
「我還多著呢。這些丹藥，你都當糖豆吃就是了。」司有月豪氣地說道。
滄無雪頓了一瞬。
他意外的倒不是司有月有如此多的珍貴丹藥。而是她就這麼毫無防備地展現在自己面前。
七階丹藥，任何一瓶放在外面都是頭破血流競相爭奪之物。尤其是品質又極佳，放在拍賣會上，即便是一粒，也能拍出天價。
如果不是自己，其他的結丹之修要搶一個鍊氣七層的修士，殺人奪物，即便受傷，那也是輕而易舉。
畢竟是鍊氣的小輩，心思太單純。
滄無雪垂眸，終究還是提醒道：「閣下年紀小，但以後應當知道財不外露的道理。」
「我只是想告訴你我真的有很多，叫你不用推辭。你的傷儘快好起來是最重要的。」司有月解釋道。她當然知道財不外露，但是眼前這人可是滄無雪。
有這麼悲慘的身世，卻依舊是全書正道的光。他的高尚與善良能讓任何人都感到慚愧。
她自然是放一萬個心。
司有月見滄無雪還是抿緊了唇，不為所動，有些無奈地道：
「如果你確實覺得接受我的傷葯感到不安，想要報答我，那就教我修鍊吧。我其實是出來歷練的。因為修鍊天賦太低，在家族中被人欺負。你年紀不大，卻已經結丹，必然是很厲害。你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