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離別
「手把青禾插滿秧，低頭才見水中天，心地清凈方為道，退步原來是向前。」
在一陣歌聲里，萬壽山上的薄霧被晨風漸漸吹散。
山腳下梯田裏，一群身着青色安陀會的僧人在插秧。其中一矮胖的和尚一會兒彎腰插秧，一會兒直起身子哼唱幾句，在僧群里尤為顯眼。
一陣樹搖鳥飛后，離矮胖和尚較近的灌木叢中露出一腦袋。
「止水師傅，你又在唱歌呀！」
矮胖和尚聞言，眉眼彎彎揶揄道：「小施主，今天怎麼不喚貧僧胖和尚了？」
一少年一骨碌從灌木叢中滾出來，吐了吐舌頭：「不喚，不喚了，再喚，我師傅要不高興了！」
「哈哈，小施主，你這是破了你師傅的』百迷千影陣』？」
「嗯，我是聽止水師傅唱的歌，有所感悟，才破陣的。」
「哈哈，早就說你極具慧根，怎麼樣，要不要拜入我佛門？」止水笑得跟彌羅佛似地誘哄道。
少年一聽，立即往灌木叢里一躥，略露出的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那可不行，我師傅就我一個徒弟。」
止水聞言，仰頭大笑。
少年翻了個白眼，一邊蹦蹦跳跳地往山上走，一邊嘀咕道：「做和尚？我一個女兒家做甚和尚？」
不錯，她雖一身少年打扮，但確實是個貨真價實的姑娘。頗讓玉磯老人頭疼的不成器徒弟——肖倩蓉。
肖倩蓉蹦了會兒，隨手拔了根茅草把玩起來。忽然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引起她的注意。肖倩蓉立即屏住呼吸，輕手輕腳地往聲源處靠近。
待她走近，才發現窸窸窣窣的聲音是一隻火紅的狐狸弄出來的。肖倩蓉頓覺手痒痒了，捋了捋袖子，她暗暗發誓，這次定要把它給逮住。
正當她弓起身，準備往狐狸身上一撲，欲來個一擊即中時，一威嚴的聲音從遠處傳來，「既然任務完成了，還不回來！」
肖倩蓉頓時如泄了氣的皮球似的，不滿地嘟了嘟嘴，「知道了，師傅！」
雖略有不滿但也不敢太耽擱，立即運起輕功向峰頂上飛去。
她輕身如燕，在這萬壽山裏比麻雀還靈活。在樹間七拐八躥的，也就幾個眨眼的時間，她便到達了山頂。
彼時，一手搖羽扇，頭髮花白的老者——玉磯老人正端坐在一棵老松樹下。松樹下有一石桌，石桌上正擺着一壺兩杯。
肖倩蓉徑直在玉磯老人的下手處坐下。她先給玉磯老人倒一杯水后，然後給自己也倒一杯，一邊倒水一邊興奮道：「師傅，我今天闖過百迷千影陣了。」
玉磯老人只是輕嗯了一聲。
肖倩蓉小心翼翼地看了玉磯老人一眼：「師傅，你早前說過，如果我能闖過百迷千影陣，就允許我下山玩玩。」
玉磯老人云淡風輕道：「嗯，你可以下山了。」
「師傅，你沒誆我，允許我下山？」肖倩蓉興奮地直接站了起來。
「混賬，為師什麼時候誆過人？」
肖倩蓉被師傅訓斥了，也不怕，反而討好一笑：「嘿嘿，師傅怎麼會誆人呢！您可是通古今，斷生死之人，打不得誑語。」
肖倩蓉見師傅面色未變，眼珠子一轉，「這不是你之前一直不讓我下山嘛！一時之間，我難以置信！」
「彼時，是時候未到。」玉磯嘆道。
「哦？我闖過百迷千影陣便是時機到了？」肖倩蓉睜著星星眼湊前問道。
「不錯！」
「那這次，徒兒可以在山下待多久？」肖倩蓉喜滋滋地問。
「此去，不必回來了！」
「什麼？師傅，你這是不要我了么！」肖倩蓉臉色一變，重重地往地上一跪，拉着玉磯衣袍的一角，哭道：「師傅，我發誓以後再也不偷懶耍滑了，一定好好學習你傳授的本事，求師傅別不要我。」
「唉！你先起來吧！為師讓你下山是交你一個任務，並非逐你出師門。」玉磯看肖倩蓉慘白的臉色，知道是這突兀的消息嚇壞了她，一邊扶她起來，一邊溫和安撫，到底是自己疼愛多年的徒弟。
肖倩蓉起來后，也顧不得膝蓋疼，
忙問道：「師傅，是什麼任務啊？我保證完成。」
「為師讓你下山後尋一人一物。一物，是內有一瓣桃花並有一花蕊的桃珠。那桃花有薄霧輕繞。可記住了！」玉磯神情嚴肅得問道。
「記住了！尋一內有一瓣桃花並一花蕊的桃珠。珠內花瓣有薄霧輕繞。可是師傅那一人又是誰，有什麼特徵？」
「嗯，不錯！至於這一人嘛！就是你此次下山後需守候之人。為她排憂解難，保她性命無憂！」
「排憂解難，保性命無憂？」肖倩蓉縮了縮脖子，弱弱道：「師傅，就我這功夫似乎有些難度。」
玉磯搖頭輕笑：「雖然你在為師眼中頗不成器，但是入了塵世，能制住你的，也就是為師讓你所尋之人。」
「哦？師傅，他是誰呀？」
「天機不可泄露，你下山後慢慢尋吧！」
「師傅，找到那一人一物后，我什麼時候可以回來看你？」
玉磯聞言，眼睛慢慢濕潤：「你下山後，為師就要雲遊四海了，歸期難定。不過，你長大了，有自己的路要走。不必老惦念為師。記住：下山後，害人之心不可有；但人心叵測，防人之心亦不可無。」
「嗯，我記住了。可是，師傅，如果我下山後，想你了怎麼辦？」
一陣沉默之後，「想為師了，就多多練習為師教你的那些功夫吧！時間不早了，你準備準備下山去吧！」
玉磯說罷便起身，緩緩地朝旁邊的茅草屋走去。
隨之，門緊緊關閉，自始至終，他都不曾回頭。
肖倩蓉頓時慌了，一種被遺棄的感覺頓縈繞在心間，忙哭着追過去，跪在門前，「師傅！師傅！」
「下山去吧！聽話！」門內傳來玉磯嚴厲的聲音。
肖倩蓉知道這是師傅要生氣的前兆，忙道：「師傅別生氣，我這就下山！師父，保重！」
在門前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后，肖倩蓉在另一個茅草屋裏略收拾一個包袱便下山了。
她不知道的是，她走後，那扇緊閉的門打開了。她的師傅在門口一直站到了天黑。
「徒兒，為師能幫的就只能幫到這。六界絞殺的局能否破解，就看你們的造化了！願來日，在冥界還能看到你頑皮嬉笑……」
「唉，時間到，我得回冥界了，不知道墨炎那老傢伙氣消了沒？陰差陽錯下，自己的徒兒弄崩了他的輪迴道，致使眾多生死輪迴錯亂……這麼久了，也該恢復了吧！」
又一聲長嘆后，玉磯老人的身影慢慢地變淡，直至完全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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