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在家居士

第三章 在家居士

申遠一雙吊眼瞪着二人,臉上滿是怒意,拍案而起。

「我好心好意給你們說道,你們倒尋我的開心,『在家居士』,呵,你還真敢問!」

劉應不懂他們所說的「在家居士」是些什麼意思,只是見申遠突然變色,便忙上來打圓場,「申兄,許是有什麼誤會。」

申遠此人,貪懶怠惰,入了武館習武三年,還是腰無青帶。但是在他們白猿武館,眾人卻或多或少都要給他幾分面子。

只因他家裏有個奢遮堂叔,是清河觀里的掌籍,在觀中頗有些地位。

申遠平日裏為人介紹入道觀,抽些中人銀子,故而囊中財資不少,常在武館里呼朋引伴,是以劉應也不想貿然得罪他。

梁璟看着深遠勃然大怒,也不慌神,只淡然看他,等他冷靜些。

「誤會?!」申遠怒喝道:「若真想做『在家居士』,往清河觀里去,哪個門子會攔你?你又何須找我?」

原來道門之中,未取得正式入門的弟子,分為兩種,分別是火工道人和在家居士。

火工道人需在道觀中從事苦力差事,相當於道觀里的雜工,每個月休兩天,其餘時間全在觀中服役。

雖只是觀中雜工,但也算入得道門,苦修之下未必沒有成為正式道士的機會。因此哪怕是火工弟子的名額,也讓人趨之若鶩。

申遠常為人介紹的,便是火工道人。

像他所說,入觀須準備二十兩銀子。要知道大乾的銀子購買能力極強,一個簡樸人家,一年的的花銷嚼用也不過十兩銀子罷了。

道觀中火工弟子之難得,由此可見。

而「在家居士」就又有不同,顧名思義,在家居士就是在家中修行的道門居士。

相較於火工道人,在家居士無需擔負勞累的活計,就可以託庇於道門。

因此這「在家居士」基本都是為了那些有錢人所準備的。

那些個富家翁,捐個大筆銀兩,混一個道門身份,既不用操持勞作,還可以享受道門的便利,附庸風雅。

而道觀對此也是樂見其成,在家居士多為本地富戶,家中有勢力,大家合則兩利。哪怕是什麼都沒有的,只要有錢,道觀也是舉雙手贊成。

所以申遠說,既然想做個在家居士,完全不需要找他,只要往清河觀門口一站,說明來意,自然有人迎梁璟進去。

「城東的胡員外,去年捐了一百八十兩銀子,才得了在家居士的身份。一百八十兩!你掏得起嗎?!」

申遠上下掃視着梁璟,見他衣着普通,無金無玉,說起話來愈發刻薄。

「這……」劉應也是被申遠說的數目驚了一驚,不由得看向梁璟。

一百八十兩,這可是一筆巨款。

他能被家中送來習武,每年的學費就要將近十兩,已經讓劉應父母有些難以擔負了。

如今梁璟家業敗落,怎麼看都不像能拿出這麼一大筆銀子的人。

梁璟迎著二人的目光,搖頭輕笑道:「不瞞二位,梁某家中別說一百八十里了,就連八十兩銀子都拿不出來。」

「嗤~」

申遠飲下一杯茶水,擺擺手就準備出去,懶得在這耗費功夫。

「不過在下家中有一本,清河觀先代住持明光道長手抄的《清靜經注》,所以才特地來找申兄的門路,想求個方便。」

聽到梁璟不緊不慢的話,申遠就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樣,提起的腳步瞬間頓住,當場便愣在那裏。

「哎喲!梁兄我瞧著便是有能為的,這還真是了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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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申遠冷麵化笑顏,有些痴肥的身子連顫帶抖,忙擠到梁璟身邊,搓著雙手。

「明光道長可是一百多年前享譽慶安府的高道,即是他老人家真跡,少說也值個一百多兩銀子,不知梁兄可否容小弟一觀?」

梁璟看着湊到跟前的申遠,肥頭大耳,一雙狡黠的小眼睛快要眯成一條線。

他所言不虛,那書是梁父曾祖那一代,機緣巧合而得。後來隨着明光道長名氣越來越大,梁家便將此物留以傳家。

這也是梁璟敢去問詢清河觀事宜的底氣。

「此物乃是家祖留下的傳家之寶,梁某又怎會隨身攜帶。若非在下有意道門,又放不下家中幼妹,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擅動此物的!」

梁璟面上有些許沉痛,話中頓挫,有聲有情,頗讓人動容。

劉應也附和說:「是啊申兄,小璟是我好友,絕不會誆騙我等,他說有就肯定有的。」

此事終歸干係不小,申遠沒見到真本,也不敢妄動。

只不過他見梁璟說得誠懇,又有劉應在旁應和,心下也添了幾分信任。

申遠暗自想到:「此事若是真的成了,以後我在堂叔那也要多幾分體面。」

這般想來,他心中天人交戰,終究還是下定了決心。

申遠咬了咬牙,便說道:「二位既然都這麼說了,申某自是信了。」

「梁兄手上有這等寶物,想求清河觀中一個在家居士的名額絕不成問題,只是此事非同小可,若是到了觀中,沒能……」

他話不說盡,只是神色凜然,頗為嚴肅。

梁璟也鄭重道:「申兄放心!」

「好!那就三日之後,我在清河觀側門處靜候梁兄。」申遠拱手一禮,灑脫言道。

梁璟也回了一禮。

三人復又說了幾句,申遠才離去。

等到申遠走後,劉應才回過頭來說:「小璟,你真的打算用你那傳家寶去投道門嗎?」

他語氣中多有不解。

這可是一百多兩銀子。有這筆錢,完全可以去鄉下買上幾十畝地,再雇些人手,做個悠哉悠哉的小地主了。

梁璟知他想法,便笑着解釋道:「他說值這麼多錢,是因為我這傳家寶是清河觀的祖師爺留下的,不是遇到他觀里人,這書值不得這麼些銀子。」

梁璟所言不虛,其實這種古籍,若非遇到真正喜愛之人,是不值錢的。手抄古籍,若非書法名家,其實不算什麼。

但這明光道長乃是清河觀里先代住持,他手抄的道經,別人都可以不認,但是清河觀里的道人卻不會不認,甚至還會溢價去收回。

所謂賣東西也要找對買主。

清河觀就是梁璟最好的買主,只是他收得不是銀子,而是一個在家居士的名額。

劉應聽罷,也是恍然而覺,不再去追問。

「既然你心裏有數,我也就放心了。這申胖子雖然看上去獃頭獃腦,但做事精明,他既答應了你,也就差不離了。」

梁璟也好奇問:「這人既然家裏是清河觀里的掌籍,怎麼沒入道門,反而來這習武?」

劉應笑道:「這申胖子最是被憊懶的,他自己也不願去觀中做苦活,又讀不下去書,只得來習武。」

「不過此人練武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三年下來,依舊毫無寸進。」

「但是他家裏終究非同一般,因此我們館中青帶綠帶都敬他一些,就是紅帶的師兄也不會隨意開罪他。」

劉應說得有幾分唏噓,似是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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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璟聽了也是無言以對,他本以為是道門與本地武館有什麼聯繫,才會有這種道觀高層的子侄去武館學武的事。

卻沒想到就只是單純的貪懶怕累。

二人又聊了幾句,劉應就回武館了,他吃住基本都在武館里,一個月也只有幾天時間能回家。

梁璟出得順義坊,便往家裏走去。

小妹快要回家了。

………………

城南,康家。

康潛端坐着,飲下一盞茶,放下杯子。

他是魏府的管家,也是魏府的下人。但是在這康家,他又是家裏的老爺。不過他需在主家服侍,也不常回來。

「那梁家小兒身體真的大好了?」

站在他面前的劉四忙不迭地回道:「看着確實是好了。」

康潛眉頭緊皺,覺得有些麻煩。

他那孫兒是家裏難得讀書的料子,就是考得不大好,恰逢這梁家小兒,治喪卧病,拖了許久沒去縣學報到。

他就施了些手段佔了梁璟的名額。

若是梁家小兒就這麼死了也就罷了,可他偏偏又活過來了。

如今他那孫兒已經在縣學讀書,若是這梁家小兒去鬧起來……

「他要去縣學讀書,需得先去公塾里取文書,你們找個時間,給他個教訓,打殘了也就是了。」康潛慢條斯理地說着盤算。

這梁家在本地全無親族,家裏只一個少年幼女,他拿捏起來實在是簡單。

「是!」

劉四連忙應聲。

只是他頓了頓,又輕聲說道:「只是您老看這人手……」

康潛瞪了他一眼,奇道:「你們幾個還拿不住這麼個小兒?」

「嗨!您老是不知道。」劉四急溜溜地回道。「這梁家小兒有幾把子力氣,咱這也是為了您老的事穩妥些。」

康潛不耐地說:「好了好了,回頭讓森兒和你們一起去,畢竟是他弟弟的事,他也該出份力。」

「他前不久得了條綠帶子,正愁沒處炫耀呢。」

講到這裏,康潛也是眉開眼笑,一張老臉皺巴巴直擠得像副橘子皮。

劉四則是馬屁不停,連連點頭道喜。

………………

城南玉古巷,梁家。

梁嫣正絮絮叨叨的同自家哥哥分享這一天的見聞。

梁璟一邊小心翼翼地擺弄著桌上的小布包裹,一邊時不時點頭示意。

他同梁嫣說過要投道門的事情后,本以為要費很多功夫才能說服自家妹妹,卻沒想道被小丫頭毫無壓力的直接接受了。

這也讓他對這個世界道士的地位,有了更深層次的了解。

「哥哥,我今天又領到二十文錢。」

「啊?!」突然聽到一聲「哥哥」,梁璟還有些茫然。

梁嫣有些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又為他碗裏添了些菜,「哥哥,你先好好吃飯。」

「哦哦。」

梁璟忙吃了幾口飯。

「哥哥,清河觀那邊要多少銀子,才能入門啊?」梁嫣輕聲問道。

她自然知道清河觀的名聲極大,是上好的去處。她只擔心那觀中的入門資費太高,難全兄長之願。

梁璟咽了咽口中的米飯,笑道:「此事倒無需擔心,我託了朋友去問了些門路,運氣好的話,興許一文都不用也說不定。」

梁嫣極信任他,見自家哥哥如此胸有成竹,也不再去多想。

「嗯嗯,哥哥多吃點。」

燭光下,少女笑靨如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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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行誌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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