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伶仃劍

第三十九章 伶仃劍

「見風消?」倚靠着那顆百年老槐樹的樹榦,躺在繁茂枝丫上的易瀾山有些好奇的坐起身,探出腦袋問道,「那是啥?」

樹下大石頭旁的柳緒風沒有正面回答,而是眯着眼,盯着前方那塊漸漸消散的烏雲吟起了詩:「凄風夜雨自飄搖,霽霧霾雲見風消。」一邊說一邊搖著頭,晃着腦,一幅高深莫測的樣子。

「嘁,愛說不說。小爺我還不愛聽呢。」見這個自詡高手的柳緒風又開始裝模作樣,易瀾山可不買他的帳,索性將那探出半截的腦袋又藏回了老槐樹繁茂的枝葉當中,雙手枕在腦後,閉目養神不再理睬。

沒想到這小子居然沒有追問下去,柳緒風顯然心有不甘,只好頗有些自討沒趣的站起身,自圓自說道:「據說京城中有位劍客,向來形單影隻,獨來獨往,在這講究門閥派系的江湖中,猶如一顆野草,無根無絆,隨風飄搖,無人知其如何生長,也無人知其所依何處。然而就是這麼一顆孤零零的野草,在大梁江湖的漫天風雨下,一立便是三十載,卻也無人能壓彎它半寸,握住它一分。」說到這裏柳緒風頓了頓,用難得認真的口氣又補充道:「曾經試圖這麼做的人,好像都死了。」

說完只見柳緒風猛然向上一躍,一個筋斗翻上了易瀾山正躺着的那顆樹枝上。百年老槐樹的這根枝丫雖然粗壯,但也被他這縱身一躍的力道震的上下顛簸不止,還好易瀾山反應迅速,死死抱住樹榦,才未被摔下樹去。定了定神,易瀾山剛欲破口大罵,卻見到柳緒風那張刀疤臉不知什麼時候探到自己身旁,一臉壞笑道:「這顆風雨飄零的野草啊,便是大梁江湖『七把劍』之一的『伶仃劍』——葉知秋。」

看着緊緊抱住樹榦,正對自己怒目而視的易瀾山,柳緒風卻絲毫不在意的在他身旁坐了下去,轉頭望向前方那片亂林繼續說道:「傳聞這個葉知秋劍法奇絕,出手狠厲,更有一把名劍相隨。此劍來歷不明,卻有呼風喚雨之奇能,劍鋒出鞘,便能引得烏雲滾滾,風雨如晦,劍鋒歸鞘,則烏雲盡散,風雨輒止,隨之消逝的還有身前之敵的一線生機,因此得名『見風消』。」

「你是說前方那片兀自出現的烏雲,是葉知秋的那把『見風消』出鞘所致?那豈不正好,你不天天號稱也是什麼『七把劍』之一的絕世大高手嘛,還不趕緊去與他過上兩招,爭爭誰是老大?」易瀾山陰陽怪氣的慫恿道。

「我雖未同他交過手,但見這片烏雲之中夾雜的磅礴劍意,真要分上輸贏,我與他該是五五之數,勝負恐在一念之間。雖說如此,若是放在以前,這般巧遇,我定會前去問上一劍。只是...」說到這裏,柳緒風低下頭沉思了起來,腦海里浮現出了大半個月前,在落星鎮誠豐酒樓里吃過的那頓年夜飯。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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邋裏邋遢,一頭油亂散發的老廚子,一席話歷歷在目,雖是酒後之言,卻總讓自己有種朦朦朧朧,半參半悟之感。想到這,柳緒風收起那原本有些戲謔的笑容,像在自言自語一般低聲道:「只是如今我有些事情想不明白,待我徹悟之前不打算再與人出手相爭了。」

只聽「噗嗤」一聲,抱着樹榦的易瀾山笑了出來:「我說這位柳大俠啊,這兒也沒啥外人,打不過別不好意思承認。路途還長,你若一路還要裝高手,可是有些辛苦的。」

柳緒風沒有理他,縱身一躍從那老槐樹的枝丫上,落在了樹下的那顆大石頭上,望向前方,若有所思。而身後,臉上前一秒還掛着嘲笑的易瀾山,只聽得一陣「沙沙」聲傳來,下一秒屁股下的那顆樹枝便整根斷落,連帶着他一起摔到地上,震的一片塵土飛揚。

不遠處正席地而睡的莫騰,被這巨大的聲響從夢中驚醒,慌忙探起頭,向老槐樹那兒張望,一眼便看見煙塵中的易瀾山正捂著屁股,指著石頭上的柳緒風張著嘴,一副想罵卻因為疼痛而罵不出聲音的樣子。莫騰揉了揉眼睛,臉上寫滿了莫名其妙,接着搖了搖頭,又睡了下去。

柳緒風站在那塊石頭上,懷裏的「抱煙波」正隱隱泛著綠光。盯着方才那片烏雲下的亂林,他的心中倒是有些好奇,這個葉知秋從京城大老遠來這邊關是要做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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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夾雜着煙塵,從那片亂林的口子蜂湧而出,正是連夜追趕廖白羽的那一大隊禁衛騎兵。當他們衝出亂林,來到方才廖白羽死戰過的那片空地上,看到眼前屍首遍地,血流成河的慘狀,和那空氣中瀰漫的血腥與死亡的味道,這幫訓練有素的軍人也不禁有種身墜地獄的窒息之感。

為首的將領見狀揮了揮手,示意隊伍停下,不一會人群中讓開了一條道路,侍中侍郎蕭河騎着馬,神情嚴肅的來到了隊伍的最前方,眯着眼看向了空地中,癱軟在地的那僅剩的七八位禁軍甲士,啐了一口,說道:「沒用的東西。」

隨後便見他捂著鼻子,翻身下馬,一腳踹翻了一名目光幾分獃滯,已經被嚇的肝膽懼裂的擋路甲士,徑直朝他身後走去。渾身如同血人一般,不知死活的廖白羽就躺在那裏,而他身邊站着一個奇怪的男人,撐著黑傘,面色蒼白。

「這幫沒用的廢物,連個區區三兩根骨的廖白羽都攔不下。多虧葉大俠及時出手相援,才免了我再為此費上一番功夫。」蕭河換上一臉笑容,對葉知秋抱拳說道。

葉知秋沒有回話,而是將手中漆黑的油紙傘收了起來,轉過身便欲離去。

見他這般無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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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河卻也沒有發作,而是提起那尖銳的嗓門,對身後那一眾御林騎兵喊道:「來人,將反賊廖白羽頭顱砍下,帶回京城復命。」

「是。」為首將領抱拳回道,說着便拍馬上前。

似乎想起了什麼,蕭河又抬起頭對葉知秋低聲說道:「此番聖上派我等前來做這緊要之事,除掉廖白羽便是我計劃中的第一步。葉大俠今日這份功勞,待我蕭某人回到京城定會好好幫你與聖上言說。」

葉知秋聽了這話,忽然停下了腳步,接着轉過身面無表情的說道:「你們梁王,要做什麼,和我無關。我只是幫人辦事罷了。另外,我改主意了,這個廖白羽,不殺了。」

聽了這話,蕭河那原本陰戾的面容陡然又黯上了三分。此番他不遠千里來幽州替聖上做這件極其隱秘之事,臨行前便有人告知京城中那位名動江湖的葉知秋會來相助。能參與到如此機密的行動中,想來這個傳聞里獨來獨往,卻有通天之能的「伶仃劍」背後一直隱秘的靠山便是梁王了。方才一席話,蕭河說的漂亮,可里一層的意思,卻是他的背後站的也是當今聖上。眼前這把「伶仃劍」能來相助,自是事半功倍,可如若他不聽話,那便別怪他蕭河不講情面了。

想到這蕭河「桀桀」怪笑了兩聲,隨後不陰不陽的說道:「葉大俠怕是在和蕭某人說笑了吧。這個廖白羽涉嫌謀反,其罪當誅。聖上既然讓我全權負責這次計劃,你若阻攔我,便是阻攔當今聖上。我想葉大俠一世英名,該不會做這等蠢事吧。」

看着眼前這個一遍一遍在用「當今聖上」幾個字,向自己施壓的蕭河,葉知秋慢慢撐起了手中那柄已經收起的漆黑油紙傘,淡淡的說道:「再說一遍,你們梁王的事,我一概不知,也沒有興趣知道。」

蕭河眯起了眼睛,聖上的確沒有下令要殺這個落星鎮的大統領,但想完成聖上所託付的大事,將這個廖白羽就地誅殺,乃是最好的辦法。可眼下這種情況,廖白羽死不死其實並沒有太過重要,但是這個葉知秋聽不聽話,卻很重要。今日若讓他忤逆了自己,那日後,保不準更要壞了自己的計劃。蕭河心頭,開始慢慢湧現了一抹殺意。

而這時一絲冰涼的感覺順着蕭河的額頭滑落,他用手接住一看,竟是一顆混著血水的雨滴。

「另外,我改主意了。」葉知秋語氣平靜道。

蕭河一瞬間心生不妙,匆忙向天空看去,只見一顆黃豆大小的雨滴正朝着自己飄下,落在眉心的中央,接着貫穿了整個頭顱,帶着殷紅的血色,靜悄悄的滴落在地上。

「你要死。」葉知秋用看死人一樣的眼神,盯着眼前的侍中侍郎蕭河,緩緩說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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