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金色的陽光照耀層層疊疊的樹林，猶如蒙上了一層金黃的披紗。

秋陽透過幾棵楓樹灑落而下，嬌艷欲滴的楓葉，好似夕陽下的紅霞，在樹上簇簇燃燒，映紅了秋日的天空。

盡顯秋色繽紛，優美如畫。

幾片楓葉飄飄然落下，一位少女伸手接過，風吹葉散，她望着楓葉，眼底顯著一絲迷茫和憂傷。

身旁侍衛開口：「帝姬，該走了吧。您已經出來許久了。」

她搖了搖頭「一會兒吧，廖原，讓我再待會。」她想了想，又問道：

「廖原，你年紀尚小就做了侍衛。是為什麼？當今國泰民安，你看起來並非窮人家做活出來的。倒像個公子哥兒。」

「回帝姬，侍下家中曾富過幾年。後來因一些糾紛，只落得個家破人亡。」

簡短的幾句話，似是不想多說什麼。少女也知是傷心事，便不再問這事兒。突然又想起了什麼：

「那…我似乎見過，宮中旭典儀與你倒是不生分。你們二人年紀相當，想是，曾經認識罷。」

「是，帝姬，侍下與典儀大人是舊相識，後來因……」

「晚星，你在這呢，可找到你了。好累，呼，阿姐快來，我找到晚星了！」

廖原話未盡，便聽到身後傳來氣喘吁吁的聲音，恬晚星沒再聽這事兒，笑了笑，轉過了頭去見兩個姐妹。

恬惠晨打量着她，見她無礙才道：

「你這丫頭，又亂跑。大病初癒之時，不好好在殿裏待着，再找不到你，就該出動侍衛舉國上下找了。」

雖是責備，但卻不乏擔憂與關心，恬晚星內心湧起一股暖流。也知自己確是做的不妥，並未爭辯，只是微微福身認錯。

三人笑鬧了一會兒，靜靜地望着熱鬧的市集。恬菡萏不經意間回頭，瞄見了晚星若有所思的樣子。

「晚星，你怎麼了？」

「二姐，我……我真的是你們的妹妹嗎？真的是父…國主的女兒嗎？」

這時惠晨也轉過了頭，她意識到晚星在質疑自己了。她佯裝打趣兒，為了讓晚星不那麼緊張：

「不然呢，難道是從垃圾桶撿來的？那我和菡萏是不是就是天上掉下來的。晚星，你不用想那麼多，你是我寒燁的三帝姬，這是毋庸置疑的。」

晚星聽得出，她雖在打趣，可語氣極為堅定。但她還是心存疑慮：

「可為什麼？父主不認我，要我叫他國主。姐姐，我能感覺到，寒燁的子民和奴僕，對我們三人態度明顯不同。他們對我，像是迫於壓力，不想服從卻必須服從。我的身份，我失憶前，到底經歷了什麼？我再問一遍，我真的是你們的妹妹嗎？」

囊螢下意識地忍不住接話：「當然不……」

惠晨回頭瞪了她一眼，眼神極為可怕，囊螢突然住了嘴，不敢再說什麼。

瞧著晚星更疑慮的樣子，映雪立即接住話：「當然是啦！三帝姬無需擔心，國主只是因為厭惡您生母漣妃，所以不太喜歡您。但您肯定是我們的帝姬。」

晚星嘆了口氣，笑了笑，沒再說什麼。

天漸漸暗沉了，三人打道回宮。坐在馬車裏，晚星掀起帘子望了望繁華的街市，總覺得自己格格不入，思緒越發遠了：

幾個月前，她在一間繁華的宮室里醒來，眼前圍繞着醫官和囊螢映雪，她什麼都忘了，只覺得頭陣陣的痛。房外，她隱約聽到一個姑娘在宣佈希么「晚星」「帝姬」「嚴懲不貸」，映雪見她醒了，高興地去找那位姑娘。只是一旁的囊螢態度對她極為冷淡。一會兒，那姑娘進來關切地望着她，見她什麼都不記得了。便緩緩道出她的身份。姑娘告訴她，她叫恬晚星，是寒燁國的三帝姬。她自小不識水性，卻偏偏因為貪玩不幸掉入湖中，頭部撞到了湖底的一塊石頭，引發了震蕩失憶。而眼前這位姑娘是大帝姬恬惠晨。

惠晨畢竟是大帝姬，國家未來的統治者，平日裏幫着料理一些事。很少抽出時間來陪她，這期間，二帝姬恬菡萏常來陪她玩樂，還給她帶她最喜的棗花糕。她身子好后，在人攙扶下去給父主請安。原想承歡父親膝下，卻不想被父主冷淡回應：

「你即使失憶了也記住你的身份。別叫我父主，你與她一樣，闕安人能是什麼好人，你不配做我的女兒。」

她不解地望向二姐姐，姐姐尷尬一笑，向她解釋：

「你的生母是闕安國家送來的人，父主一向不喜闕安。礙於兩國勢均力敵，父主不願因一人動兵，只得接下。這樣一來，父主自然不喜那女子，也便不喜歡你。沒什麼，別放在心上。無論如何，你都是我們的三帝姬。」

後來慢慢地，她身子好些了，時常出來轉轉。她敏感地察覺出，這王國里的人大多對她態度都冷淡。似乎厭惡卻不敢說出來。她苦笑，或許自己失憶前做了什麼壞事得罪了他們吧，也罷，有惠晨和菡萏，足矣。

望着車旁隨行的廖原，她內心也為此悲嘆。十一歲的少年家破人亡被迫進宮做侍衛，也着實可憐。對了，他剛剛是否說過與旭典儀舊相識？罷了，她也不去想這些事了。自己的記憶都沒了，人各有命吧。

馬車外，廖原的心思也飄向別處，方才三帝姬提起這事兒，也不知，梓意現如何了。

時光轉瞬即逝，滄海桑田，不過彈指一揮間罷了……

三姐妹一日往日玩鬧，日子就這般平靜地流過。如果沒有那次貪玩，或許她們可以一直這樣快活下去。可是，謊言終歸是謊言，紙，永遠包不住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