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番外（05）
【10.超綱】
夏天的時候,陸笙的小孩出生了。
是個男孩。
大家紛紛勸陸笙，男孩也挺好的，陸笙還是很不高興。
她跟夏郁青說,她真的不知道要怎麼帶男孩，因為社會對一個人的影響太大了，她好怕以後自己兒子進入社會，會習得一些讓她厭惡的本性。她會覺得自己被背叛。
夏郁青安慰她：「不要這樣想,你看陸西陵不就還挺好的嗎？說明其實家庭教育對人的影響更大。」
陸笙更加一臉生無所戀，「……我的小孩兒要是跟我哥一個性格，我不如把他塞回去重生。」
陸西陵：「……」
陸笙離開月子中心，回自己家裏休養那陣，夏郁青沒事兒就會跑過去玩。
小朋友莫名很喜歡她，明明眼睛都還不怎麼睜得開，但哇哇哭的時候，夏郁青一抱過去,他一會兒就不哭了。
也不知有什麼魔力。
夏郁青油然而生一種責任感，旁觀著順手學會了帶孩子的整套手法。
陸西陵有回看她幫忙拍奶嗝的手法比陸笙還要嫻熟,十分驚訝，說道：「你課程預習得也太超綱了。」
陸笙有時候會忍不住挑釁陸西陵，抱着小孩炫耀自己彎道超車,以後，他的孩子就要給她的孩子叫哥哥。
陸西陵偷偷將給外甥的壓歲錢減半，以此回敬陸笙的幼稚。
【11.退路】
研二下學期，導師組織過一次談話，詢問師門幾個研究生未來的打算。
那天,陸西陵自公司回家，見面先不問別的,只問談話結果。
夏郁青捏著軟管，一邊給花園裏的蔬果和玫瑰澆水，一邊說：「導師勸我讀博。」
「你怎麼說？」
「我說，讀博以後能留校嗎？能的話，不是不可以考慮。導師說，學校對於本碩博都是本校直系的學生有所優待，只要博士畢業，再去國外大學訪問研修一段時間，回來之後留校可能性很大。」
陸西陵瞧著站在玫瑰花藤前的女孩子，她的表情叫他看不出來她是不是認真的。
他只權衡了極短的時間，便說：「這條路也不錯，至少相對去一線跑新聞要輕鬆許多。」
夏郁青示意他擰上一旁的水龍頭，待軟管里的水流盡，她將其掛在一旁，兩步跳到陸西陵跟前去，抬頭笑說：「你會捨得我去國外訪問嗎？」
「如果你自己想去，而我不捨得，你就不會去了？
「我還是會去。」
陸西陵笑看着她，那表情除了毫不意外她的回答，還有讚賞。
夏郁青笑說：「或許是我成績太好，給了老師一種錯覺，認為我很喜歡學術。擅長和喜歡還是有區別的。如果沒有喜歡作為支撐，擅長也不會太長久。所以我跟導師說，我目前沒有讀博的打算，我還是更喜歡實務。在象牙塔里待得太久，可能會對社會的真相喪失敏銳度。我還是想先闖蕩幾年再說。」
她看着陸西陵，「你覺得怎麼樣？」
「不錯。」
「是不是我做任何決定，你都會支持我？」
「不是你自己說的嗎？」
夏郁青疑惑，「我說過什麼？」
「我給你做退路，你更敢全力以赴。」
【12.星星降落掌心】
五月有寶瓶座流星雨。
夏郁青和陸西陵早早制定了拍攝計劃。
根據天文類APP的提示，兩人提早到達最佳觀測城市，租一部車，帶上帳篷和拍攝器材。
距離預告的時間尚有五六個小時，那遠離城市的空曠觀測點，早已有許多人駐紮。老法師或是天文愛好者，大家各據一隅，調試器材，誰缺點兒配件，還會互相借用。
夏郁青和陸西陵不着急，先搭起了帳篷。
陸西陵有過露營經驗，對此駕輕就熟。
等帳篷搭好了，再去架設相機。
F1.4超大光圈的廣角鏡頭，陸西陵那些閑置的昂貴器材，終於再度有用武之地。
預告流星雨凌晨三點才開始，陸西陵讓夏郁青先去帳篷內睡會兒。
夏郁青第一次參與這種活動，興奮得睡不着。
她取瞭望遠鏡，坐在帳篷前的馬紮上，觀測天上的星星。
荒郊的天空光污染少，能見度高。
她輕易在銀河裏找到北斗七星。
她放下望遠鏡，揚手指給陸西陵看。
老家的夜裏，仰頭看，總能看見漫天星斗。
她說，她逃出來的那晚不覺得害怕，大約就是因為有月亮和星星一直陪着她。
等待的時間很久。
開頭的興奮勁過去，夏郁青開始犯困。
她不肯進帳篷，擔心錯過第一波流星雨，便坐在凳子上，腦袋靠着陸西陵的肩膀打瞌睡。
微風輕擦過他身上黑色防風衣硬質的料子，沙沙聲響催人入眠。
旁邊有個攝影師大約是等得無聊，遞了支煙過來，跟陸西陵搭訕，揚了揚下巴，笑問：「女朋友？」
陸西陵點點頭。
「哥們兒人生贏家啊。」攝影師很熱情，也不管陸西陵應不應，聊了一通自己幾次拍攝流星雨的經歷，最後自發地介紹了本地幾個拍照的好地方，推薦陸西陵可以帶妹子去拍照，保管妹子會喜歡。
陸西陵說：「我記下了。謝謝。」
這時候夏郁青腦袋動了動，他低頭看一眼，低聲問：「還是去帳篷睡？」
夏郁青搖頭。
陸西陵摟住她的腰，叫她靠得更緊些。
不知過了多久，忽聽有人驚呼：「開始了！」
夏郁青第一時間驚醒，霍然坐直身體朝天上看去。
等了片刻，三五顆流星拖着細長尾巴，短促地劃過墨藍的夜空。
周遭都沸騰起來。
夏郁青趕緊合掌許願。
片刻睜眼，問陸西陵，「拍下來了嗎？」
陸西陵正在查看照片預覽，「嗯。」
他根據照片，重新調整了快門速度。
接下來的兩個多小時，流星雨以每小時60顆的天頂流量接連不斷地掠過天際。
夏郁青仰得脖子發酸，最後鋪上地毯躺了下來。
陸西陵坐在她身邊，見她時不時地雙手合十，手臂在地毯上一撐，湊近笑問她，「你今天的願望可真是成打批發——都許了什麼？」
夏郁青數給他聽。
要爺爺奶奶身體健康，要陸笙的寶寶少生病，要自己順利畢業，要他工作順利少操心，要遠在國外的朋友們一切勝意，要「青禾計劃」今年高考的學生金榜題名。
陸西陵挑了挑眉，「怎麼不想要跟我永遠在一起。」
「因為，我更希望你永遠開心。」
陸西陵一時沉默。
夜色里，她的眼睛像是浸在河水裏的星星。
陸西陵笑了聲，忍不住要伸手去碰一碰她，「你要知道，我開心的事都跟你有關。」
相機備用電池和充電寶的電全部耗光，流星雨落幕。
收拾好器材，放進後備箱裏。
兩人進帳篷躺下。
四周都安靜下來，只有刮過樹枝和草葉的隱約風聲。
夏郁青出聲：「你說你以前會一個人進山裏拍星空。」
「嗯。」
「後來為什麼不再去了？」
「忙。」黑暗似乎放大了陸西陵玉石相擊的音色特質，他說，當然更因為，一個人獨處的時候，很難逃避內心真實的聲音。
而恰巧那是他最煎熬的一段日子，頹廢、焦慮、挫敗、愧疚，四下無人的寂靜，會讓這些情緒難以遁形。
所以他放棄了這項空靈的消遣，讓自己忙起來，用很多俗事，將自己生活和精神世界填充得滿滿當當。
夏郁青翻身抱着他，聲音染上潮濕情緒，「……以後我們還要一起去看星星，好不好。」
「好。」
這晚，這場流星雨持續到了陸西陵的夢境。
他站在黑寂無人的荒野里，伸手。
恰有一顆星星落在他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