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世吹來的新風(2)

遠世吹來的新風(2)

「今年的雪漩,規模比以往要大很多啊。」

原本陰暗的天空,厚厚的層雲正聲勢浩大地旋聚在一起,形成了壯麗的白色漩渦。漩渦的中央奇異地被染上了金黃色,飄下了紛紛的大雪。

「雪漩?」庫雷貝菈站在書架旁,指著窗外,「是指那個東西嗎?」

「嗯?庫雷貝菈你居然不知道嗎?」

雪漩是一種周期性的特殊自然現象。

由於千城之國特殊的臨海位置,每年之初,跟隨海水一起揮發的大量魔力漂浮於海面上空,被季風帶往沿海陸地,形成漩渦狀的雲層,並於中央產生落雪。

雪花中飽含着魔力,被稱為「晶雪」,一片完整的晶雪通常有樹葉的大小,呈現出通透的金黃色。在下落過程中,會因周圍魔力含量降低而顯得不穩定,大部分晶雪會在期間碎裂,並分散成細雪,只有少部分能夠完整落下。

對於雪漩的研究也是大氣魔法重要的一環,晶雪也被鍊金術士們視為「天然的魔力結晶」。

「原來人類還對這方面有研究啊。」

「嗯?」

「啊不是,我是說原來還有人對這方面有研究啊。」

庫雷貝菈慌忙地掩飾著,還好葛蓮並沒有注意。

「這可是十分基礎的研究了,因為雪漩之類的特殊氣候出現,會使一部分人出現『負荷反應』」

「額……」

「這個也不知道嗎……看來得給你補補課了……」

葛蓮無奈地扶著額頭,她第一次知道原來自己的助手如此沒有常識。

空蕩蕩的圖書館中飄蕩著陽斑木的香氣,配合上窗外的雪漩景色,讓人覺得今天看不到月亮也無所謂了。

————

要了解負荷反應,首先要知道人類對魔力的適應機制。

我們周圍的大氣中,飄逸著十分稀薄的魔力,會隨着人體的新陳代謝慢慢地儲存、累積在身體中,但儲存的量、魔力累積的速率都因人而異。

事實上,絕大部分人的身體都是不能儲存魔力的,魔力只會流經身體,並隨着呼吸等原封不動地排出。只有少部分人,能夠將部分魔力保留下來,這被保留在身體中的魔力才能被用來施展法術。

這就是魔法師如此稀少的原因。

而所謂的『負荷反應』,就是當流經身體的魔力濃度過高時,身體會出現異常的反應。常見的有心率加快、呼吸急促、面部潮紅,嚴重者可能導致昏厥。

這種負荷反應,容易出現在對魔力敏感的人群中,也就是魔法師。

但就算是普通人,只要魔力濃度夠大,也會有這種癥狀。

這類的魔力適應規則也同樣可以用於別的種族,歷史上也發現過………

「Zzz~」

「別睡啊喂!」

————

由於大雪的影響,今天的夜晚來得十分的早,雪婭納也提高了警惕。

「今晚大小姐就拜託您了。」女僕朝雪婭納深深地鞠了一躬。

撲在自己懷裏的小安哭了很久很久,不知何時安然地睡著了,現在也只能一直守在她的床頭。

雪婭納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娃娃,那是葛蓮送給自己的纏夢人偶,草藥的獨特氣味能使人安穩地入睡。

她把人偶放在小安的枕邊,背着大劍與法杖,靜靜地坐在一旁。

陰暗的天空沒有光芒,落地的細雪怎麼也堆不出白茫茫的一片,儘管才入夜不久,卻讓人覺得萬物已經沉睡。

二人的呼吸聲成了房間里唯一的動靜,雪婭納不會覺得無聊,她早已熬過了無數個這樣的夜晚。

忽然,床頭傳來動靜,小安坐起了身:

「我夢到了。」

她的聲音無比地平靜,昏暗的光芒映着她的側臉,凸顯著一份不屬於她這個年紀的成熟。

「夢到了?」

「嗯,夜晚的一片白茫茫的大地上,天使對我伸出了手。」

「然後呢?」

「我沒有回應,然後就醒了。」

小安走下床,穿上了便衣,明明是一些平常的舉動,雪婭納卻覺得,面前的女孩與之前相比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走吧,雪婭納姐姐。」

「去哪?」

「我不知道,但我想,我大概清楚。」

雪婭納跟在小安身後,穿過大門,從燈火交映的大街到寂靜無聲的山林,路途雖然較遠,卻也不算坎坷。

小安在前面帶着路,雪婭納用法杖在後面點着燈,二人一言不發,十分默契。雪婭納看着被照亮的小安的背影,她察覺到了,小安的性格宛如變成了另一個自己。

最後,她們來到了一片巨大的平原。

夜幕如潮水般淹沒了這裏,周圍沒有一點亮光,只有隆起的幾座小山丘在遠處起伏着它們的輪廓。

寒風凜冽,雪勢依舊不減,今晚的清月不出所料地依舊沒有現身。

「前面好像有亮光。」小安指著一座土丘的方向。

那是極其細微的一團白光,即使是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也容易被忽略掉。

二人走近,來到了宛如小山的土丘腳下,那裏有一個山洞,似乎通往了土丘內部。

「這是什麼?」

雪婭納腳邊開着一朵白色的絨花,就像是巨大的蒲公英一樣,絨毛散發着細小的白光。

但吸引雪婭納的不是這朵白色絨花,而是這朵花下面的東西——

一具趴在地上的屍體。

還沒有完全腐爛,是幾天前才死去的,那朵小小的白絨花紮根於其中,吸收著屍體的能量……

「雪婭納姐姐!」

小安呼喊著自己,雪婭納也急忙跟上去。

她們站在山洞口,此刻二人已經明白,剛才看到的白光究竟是什麼了。

遍地的花朵。

整個土丘都是空心的,山洞內十分寬闊,那裏遍地都擠滿了剛才所看到的白絨花,發出的光芒聚集在一起,將整個洞窟染成了藍白色。

花朵繁茂,就意味着其下的屍體眾多,一直以來失蹤的人們現在終於被找到了。

可雪婭納和小安關注的不是這一點,她們的眼球牢牢地被洞窟頂上的物體吸引著。

那是一隻巨大的、白色的繭,透過洞內洋溢的白光,可以看到裏面的東西似乎在涌動。

————

儘管清月祭當天看不見月亮,到了晚上,街道上祭典的氛圍還是十分濃厚。

張燈結綵的店鋪,令人眼花繚亂,葛蓮和她的助手庫雷貝菈也擠入人群中,感受着今年落着雪的清月祭。

「庫雷貝菈,你買的太多啦。」

看着食物滿嘴塞不下的助手的樣子,葛蓮也忍俊不禁。

「但是這些味道我都沒有嘗過啊,人類…啊不對,居然有人能做出這麼鮮美的味道,簡直就是天才!」

一向顯得沉着冷靜的庫雷貝菈,表現出對食物的0抵抗力,這實在令人想不到。她的手裏拎着各式各樣的食物,真懷疑她的到底能不能吃完。

就在葛蓮想這些問題的時候,一個路邊的小女孩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個,小姑娘你沒事嗎?」

葛蓮走上前去,坐在她的旁邊。

那個女孩身高和自己差不多,有着一頭顯得蓬亂的綠髮,但是色澤十分光艷。她轉過頭來:

「是在和我說話嗎?」

白皙的臉龐染上了些許塵土,空洞的眼神似乎哪裏也沒在看。

「當然了,你的手臂淌著血呢,不建議的話我給你包紮一下吧,我是這裏的醫生。」

說完,葛蓮解開自己大衣的扣子,從裏面一層衣服的口袋裏拿出了繃帶,開始為她包紮。

「你還隨身帶着這玩意兒啊……」庫雷貝菈在心裏吐槽著。

這時她發現那名女孩的目光開始盯着自己看,明明只是普通地眼神對峙,庫雷貝菈卻感到有些不妙。

「……」

「……」

小女孩和葛蓮身後的金髮助手相互凝視了一會兒:

「吸血g——唔—」

女孩剛開口,話只說了一半,就被一塊大麵包給堵上了。

「你在幹什麼,庫雷貝菈?」

「沒有,我只是覺得這傢伙可能餓了。」

「那你喂的方式也太粗暴了。」

庫雷貝菈用麵包死死地按住女孩的嘴巴,並拚命地示意讓她閉嘴。

「嗯,這樣就包紮好了,傷口不深,過幾天就能恢復了。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

考慮到種種因素,葛蓮沒有問及關於女孩父母的事情。

「塞爾。」女孩摸著繃帶的位置回答著。

「很好聽的名字呢,小塞爾,你一個人在這裏逛清月祭嗎?」

「清月祭?不,我是來找我弟弟的。」

塞爾第一次開始主動開啟話題,「你們有見過他嗎?我弟弟他和我一樣,頭上有着這種角。」

角?葛蓮朝塞爾頭上看去。真的有誒,頭上有兩個向後生長的、尖尖的小角,淹沒在了她的一頭綠髮中。

不過為什麼頭上會有角?面前的小姑娘真的是人類嗎?自己可能接觸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也說不定。

如此想着,葛蓮轉頭向庫雷貝菈示意。

「看我幹嘛?我也沒見過她弟弟啊。」

不是這個意思啦,塞爾的頭上有角,角誒,你一點也不覺得奇怪嗎?葛蓮的眼神如此訴說着,可惜庫雷貝菈一點也看不懂,她無奈地又把頭轉了回去。

「你和弟弟是在這裏走散的嗎?」

「不,很久很久之前他就已經走丟了,時隔久遠,我也只能一座城一座城挨個問。」

葛蓮一時間無話可說,她再次打量著塞爾,對這個年紀的她來說,「很久很久以前」到底是多久呢?而且一座城一座城挨個問?這得找到猴年馬月去了?

「總之,」

她站起身,似乎是想到了什麼辦法。

「去問問千年藤婆婆吧,說不定她能占卜出什麼來呢。」

葛蓮自己心裏也完全沒底,雖說千年藤婆婆是預言家,但是對於過去的事,她也不可能詳細地知道吧。

「我知道哦。」

「真的!?」

葛蓮突然從椅子上蹭起來,寂靜的小房間中回蕩着她的聲音。

清月祭當天,千年藤婆婆會坐在祭典中間最高處的教堂里,為前往這裏的人們算算來年的運勢。

現在葛蓮就帶着另外二人就坐在這裏,詢問著塞爾的事情。

「原來如此,是這件事啊。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婆婆不停地自言自語着,似乎是明白了一切。「把我桌上那個盒子拿來。」婆婆對一旁的女傭說道。

接着她睜開了原本眯成一條縫的雙眼,用意味深長的目光看向這邊:

「小姑娘,請允許我這老婆子問一句不合時宜的話,隔了這麼長的時間,萬一你的弟弟已經去世了呢?」

「那是不可能的,至少到現在為止,他還依舊活着。」

「嚯嚯,能告訴我你為什麼知道嗎?」

塞爾總是這樣獃獃地坐着,那眼神里沒有任何事物的倒影。她悄悄地出現在清月祭,就像不知何時到訪的幽靈。

所以,從她口中說出的事情,才會顯得那麼沒有實感。

「因為我和弟弟都是魔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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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婭納的不落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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