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危受命

日光柔和，今日是個好天氣。

或許正是因為有如此晴朗的白日，這座城才會迎來無比光輝的夜晚吧。葛蓮如此想到。

現在，她正在前往艾斐領主宅邸的路上。

朝着宅邸的方向走，周圍的人數就慢慢變得稀少，建築也逐漸高大起來。前方左轉，走過一道圍牆，整片視野就變得豁然開朗。

「印象中應該就是這裏。」

巍峨的別墅莊嚴佇立，前院十分開闊，灌木與玫瑰花叢排列在道路兩側，安靜地沐浴著日光。

走進大門，石路裝模作樣地蜿蜒，盡頭處是宅邸的前門，時不時能夠看到幾個僕人忙碌的身影。

一位蒼鬢的老管家畢恭畢敬地站在門前，標準而利落的問候動作讓人難以想像他已經60多歲了。

「早上好葛蓮小姐，恭候多時了。」

「早上好華茲倫先生，您還是老樣子，身體十分健康呢。」

「哈哈哈，葛蓮小姐也不出所料地，已經長成了如此漂亮的女孩了啊。」

二人親切地互相問候着，沒有太多的拘束。

葛蓮的父親，當時算是個有名的醫生，與這座城的艾斐領主也有過不少交集。葛蓮自然也多次隨着父親一同拜訪過此處，如今已經不算陌生了。

短暫的問候結束，葛蓮隨着華茲倫管家一起進了屋。

屋內顯得有些空曠，處處透露著上流人士的雅緻，也彰顯著宅邸主人的非凡氣質。

「一點都沒變呢。」葛蓮不禁淡淡地露出笑容。

————

「失禮了。」

華茲倫恭敬地敲了兩下門，接着慢慢將其推開。

這就是艾斐領主的房間，也是葛蓮來這裏的目的地。

最近城中出現了一種怪病，傳染性不強，致死率也不高，甚至休息幾天自然就會好，因此大家並沒有引起過多重視。

但是與此相對，這種病的治療方案也完全沒有。

雖然致死率為0，可此類病人的癥狀卻千奇百怪，高燒、懼光、頭痛、精神恍惚、皮膚潰爛……而目前為止沒有有效醫治手段，只能待其自然恢復。

顯然，並不是誰都有時間待其自然恢復的，特別是在當前「清月祭」的準備階段。

作為『月耀』之城的領主，清月祭的開展乃是一年一度的頭等大事。在這個時間段，卻因為感染了怪病而昏迷不醒，因此請了不少大夫前來診治。

可無論是學識淵博的名醫，還是經驗豐富的游醫，面對這種疾病也只能搖搖頭，無能為力。

情急之下，葛蓮便被邀請至此。

「當年葛德先生的醫術無與倫比，還望葛蓮小姐能夠再展妙手。」

「嗯，」葛蓮雙手緊握在胸前，她感到開始感到壓力，「我會盡我所能及的一切的。」

說完，她放下了挎在肩上的包包，走向躺在床上的艾斐領主。

「呼～」

長長地呼出一口氣，這是葛蓮診斷前習慣做的事，平靜下來的同時也能讓她轉換狀態。

隨着這一口氣的呼出，空氣彷彿都安靜了下來，葛蓮的神色從一名女孩正式變成了一位醫生。

她戴上口罩，拉開蓋在領主身上的被子，開始檢查。

體溫、心率、口鼻，她精細地查看了各個地方，再對照着之前醫生留下的資料筆記，葛蓮逐漸對病症有了全面的了解。

撐開病人的眼皮，呈現出了血紅色的虹膜，這就是感染此病的標誌。

「好，接下來就……」

她挽起領主的袖子，使其露出手臂，並且固定住。接着拿出裝在包里的藥品，對着手臂的肘窩塗抹。

「葛蓮醫生，這是……？」

華茲倫在一旁不安地目睹著，他看見自己主人被如此對待，不免有些擔心。直到葛蓮掏出一根尖銳的器具，他才忍不住問起來。

「不用擔心，只是抽取領主的部分血液做檢查而已。」

「抽取血液？」

「嗯，血液中蘊含着無窮的信息，這種方法甚至比魔力偵測儀還有效得多。」

葛蓮一邊說着一邊組裝器材，明晃晃的針頭讓人感到害怕。

血液研究，這是葛蓮從庫雷貝菈身上學到的知識，這位助手的學識比她想像得要更加淵博，葛蓮也對這種全新的知識倍感興趣。

她常常在這方面向庫雷貝菈提問，連採血的器具都是在對方的教導下製作的。

對此葛蓮也進行過許多的實驗，筆記與實驗報告在她桌上一天天摞得更高，成功的概率也逐漸穩定在了極高的水準。

因此她才能夠有自信拿出這一招。

「請用力按住這朵棉花，針孔很小，應該不久就能止血。」

葛蓮取下瓶子，裏面裝着領主鮮紅的血液。正午的陽光從窗戶照進來，透過血瓶的部分變成了紅色。

「華茲倫先生，我需要一些時間來解析。」

「好的，鄰屋的實驗室和藥房請隨意使用，裏面也有之前幾位醫生留下的筆記，希望能對你有幫助。」

華茲倫扶著艾斐領主的手臂，目送著葛蓮走出房門。

————

相比於目前醫療用的魔力偵測設備，血液檢測這種方法能夠更直接地獲取信息。

葛蓮在實驗室中，不斷地從瓶中取樣，用各種方法檢測血液中不同成分的含量，每一步都無比精細，又顯得十分嫻熟。

「又失敗了嗎……果然沒有我想得那麼簡單。」

第29次嘗試后，葛蓮再次處理掉廢液，迅速進行着第30次的取樣。

「至少病因已經找到了，」葛蓮稍微停下來休息了一會兒。「領主血液中有異樣的成分，雖然不清楚這種成分的致病機理，但這毫無疑問這就是病源。」

經過魔力儀器的沉澱，已經成功地將這致病因子提純。接下來就該實驗哪些藥物能夠消滅它了。

可是各類經典藥物已經全部試過了，無一起效，如果把每一種葯都嘗試一次，說不定會找到起效的一種，可是眼下根本沒有那個時間。

「嗯？」

或許是父親遺傳下來的習慣，葛蓮焦慮的時候，也總喜歡翻看自己以前的筆記。

「這是什麼？」

那是一頁明顯沒有寫完的筆記，按照葛蓮的性格，就算不吃飯不睡覺也要把筆記完整地記下，但顯然這一頁並沒有遵循這一規律。

就像是寫到中途，記筆記的人突然被拐走了一般，最後一個字的筆痕拉出了長長的黑線。

再看看筆記的內容，開頭處畫着一個精細的小瓶子：

『雙月藥劑店的老闆娘——蘭蒂菲爾贈此」』

「啊，想起來了。」

葛蓮的記憶閘門打開，回憶慢慢漲滿了大腦。

那時自己在對方的勸說下嘗了一口這瓶葯，感覺味道非同一般，於是在對方回去后，自己對這瓶葯的成分做了分析。

「筆記上都是些很特別的成分，當時沒想到這些還能作為藥劑來使用。」

葛蓮忍不住地順着筆記往下讀，明明是自己寫的筆記，卻能夠如此令她感興趣。

只是讀到記錄的最後幾行時，葛蓮不自覺地握緊了筆記本，目光在上面掃了一遍又一遍。

「誒？這個成分是……」

她趕忙在實驗台上找到另一張紙，上面記錄的是致病因子的成分分析。

「一樣的……

……是一樣的！？」

不不不，是搞錯了吧。穿着白大褂的女孩冷靜地勸說着自己。

你看，筆記本上對其的記載只有一半，根本不能確定二者是相同的。

可是這關於特徵和性質的描述，簡直一模一樣……

不不不，只是描述的部分是一樣的，還有些性質筆記上根本沒有記錄呢。

那魔力波相圖呢？這和筆記上的可是完全一致的。

完全一致就能說明二者是同一物質嗎？

沒錯，能！

……可這…真的沒問題嗎？這可是藥物，會吸收進人體的藥物，關乎人命的藥物啊，萬一出錯……

唔唔——

葛蓮抱着頭，內心之間的兩個自己來回爭執了許久，或許是累了，她也慢慢冷靜了下來。

「我在幹什麼啊。」

一旦判斷失誤，可能會加重領主的病情，甚至會有生命危險，這個責任我可承擔不起，還是交給協會來研究這種東西吧……

正在葛蓮這麼想的時候，一位侍從一臉慌張地打開了實驗室的大門。

「葛蓮醫生，領主大人他病情突然惡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