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告閻王 下
接着取出三支香點燃，對着門外一拜：「大聖大慈，大悲大願，十方化號，普度眾生。」說實在的，張天元也不是很懂這一句經文用在這裏是什麼意思，反正依樣畫葫蘆就行。轉身，將三支香插入香台，張天元取出三清鈴，左手掐道家法印，右手向上搖晃三清鈴，「噹噹當」三清鈴發出清脆的敲擊聲。
「亡者隨光旋轉動，出離幽冥赴道場。」張天元一邊搖晃三清鈴一邊開始誦經，「度人不死之神度，南極長生之君度，度世司馬大神度，好生韓君丈人度...」可能張天元的確有天賦吃這碗飯，也有可能是血脈傳承吧，這篇經文是張天元下午現背的，竟然一點都沒有卡殼，一字不差地背誦了出來。
「黃錄院生天案，拔度亡者，早升天堂，一如誥命，風火驛傳。」一開始張天元背誦的節奏還不是那麼契合，到了最後那搖頭晃腦的樣子竟然和三清鈴的節奏完美契合。誦經聲和鈴聲在堂前飄蕩，一旁的章癩子和老太太早就停止了交談，儘管張天元念誦的經文晦澀難懂，這二人還是不自覺地跟着節奏沉下心來。
一直到「亡者隨光旋轉動，出離幽冥赴道場。」誦經聲停止，最後張天元來到老爺子棺材上空搖晃三次三清鈴，整個入地燈儀式的前半部分就算是完成了。第一次背誦經文的張天元居然沒有背錯一個字。他悄悄地輸了一口氣，將三清鈴收好。
「好樣的，兄弟！」章癩子走到他身旁，沖着他豎起了大拇指。儘管他對張天元很有信息，但也只以為他可以將經文背對，絕想不到張天元竟然可以將經文背誦得如此生動，那韻律那節奏帶着極大的煽動力，令聽者不自覺地就沉浸其中。不用懷疑這一點，無論是道家還是佛家的經文，如果節奏合適的話都會產生一些特殊的能量。
「幸好沒有背錯。」張天元手裏拿着一對青銅鈸，「癩子哥，老爺子的生辰、過世時辰還有姓名這些。」接下來的工作就是要將過世之人的生辰八字以及去世時辰傳達給閻王。在此之前需要敲擊青銅鈸，當然少不了誦經幾句。
章癩子已經將老爺子的相關信息寫在紙上，張天元問起就將紙條遞給了他。
張天元拿着紙條在一旁的八仙桌旁坐下，章癩子配合相當默契，馬上從袋子裏取出採購來的紅紙和毛筆、墨汁。
張天元父親的毛筆字相當不錯，他的也不差，至少遠勝於章癩子那幾個雞爪。在紅紙上將信息抄錄一遍之後，張天元拿起青銅鈸回到棺材前方。
「哐哐哐」有過第一次之後，張天元進入狀態的速度明顯快了許多。「十方救苦放祥光，照破銅城鐵壁牆。」「任是王候並宰相，也來參禮見法王。」張天元一邊哐哐哐地敲著青銅鈸，一邊誦經。這次的經文要簡單許多只有四句而已。念完之後將寫着老爺子信息的紅紙在燭台上點燃。紅紙很快燒成灰燼。張天元繼續敲擊青銅鈸，最後念了一句，「救苦天尊誓願深，甘露灑開陰間門。」
禮畢，一陣陰風從堂前吹過，燭火也隨之來回晃動。只一瞬間就又恢復了正常，就像一扇門突然打開時候帶起的穿堂風，只是速度太快，在場三人也都沒有在意，只當是湊巧有一陣風吹過而已。
「道士先生，快坐，喝茶，喝茶。」這一套流程下來，阿婆知道眼前的道士雖然看着年輕，但是一套活下來絕對要比外面那些野道士要正規。「謝謝阿婆。」張天元在章癩子邊上坐下。此時的章癩子正拿着老太太和老爺子二人的生辰八字測算出殯、下葬日期以及墓地位置，還有骨灰盒放置方位這些。面前擺着一本超厚超大的萬年曆，時不時就要翻一翻，然後在紙上抄錄一些。不多久，章癩子就算出了結果。
「出殯日子就在三天後，一會兒我會跟殯儀館的人說好。」章癩子對阿婆說道，「下葬日子選在六天後。至於墓地，去公墓看看再說。」因為這家只有老太太和老爺子二人，只要避開二人相衝的日子即可，所以章癩子算起來比較快，出殯的日子也選擇得近一點，減少冰櫃租用時間，這都是需要花錢的。
「章癩子，章癩子。」屋外傳來車聲和叫喊聲。
「殯儀館的來了。」章癩子說了一句，急匆匆地迎了出去。「老鄭，老鄭，你可算來了。」
張天元也跟着走出院子，看到一輛黑色的靈車停在外頭，一位跟章癩子差不多壯碩的中年男子站在車旁，正和章癩子說着話。
「章癩子，你上哪兒找的道士啊？」老鄭探頭朝里張望，他壓根兒沒想到從院子裏出來的張天元會是道士。
「你可別瞎搞啊。」老鄭看了半天也沒發現什麼道士。
「老鄭，瞎琢磨啥呢，我章癩子是這樣的人嗎？」章癩子見張天元出來，將他拉了過來，「天元，張彪張先生的兒子，子承父業。」
「彪哥的兒子？」老鄭有些好奇地打量著張天元，「難怪覺得有些眼熟。跟彪哥是真像。」
「以前我們都是跟着你爸混的。」老鄭和張天元父親挺熟悉的，尤其是張天元出去念書那幾年，老鄭和張彪沒少打交道，因為張彪的名聲大，生意好，老鄭他們都多有仰仗他。像老鄭這種只是負責送取冰櫃還有運送屍體骨灰，都是拿固定工資的，但是如果道士開口，比如讓老鄭搭把手抬冰櫃、屍體啊什麼的，主家這邊紅包和香煙是跑不走的，至少也是一張紅票，一包利群。
「鄭叔客氣了。」張天元笑着說道，「我也是第一次和癩子哥出來。」
「別的地兒我不知道，在金蘭這邊，你們張家絕對是這個。」老鄭豎着大拇指，又是一個比較信服張天元父親和爺爺的人。
老鄭轉過身打開車門。「癩子，過來，搭把手。」
「好嘞。」章癩子向前。二人合力將冰櫃取出。殯儀館的冰柜上半部分比下半部分要長一些。章癩子和老鄭兩個壯漢抬起來倒也不怎麼吃力，壓根不需要張天元幫忙。
「老鄭，這家情況你也看到了，孤寡老人，紅包就不給你了，改天請你吃飯。」將老爺子的遺體轉移到冰櫃中之後，三人回到門口處，章癩子對着老鄭說道。
「算了，上次請我吃什麼串串，拉了三天，差點要了我命。我可不敢吃你請的飯。」老鄭擺擺手就要離開。張天元此刻的臉色十分精彩，幸好老太太及時出現，兩人就沒去吃那家串串，老鄭這樣的壯漢都快拉死了，換了他，不死也得脫層皮了。
「師傅，等一下，師傅，等一下。」這時老太太卻是從院中跑了出來，手裏拿着一個紅包，硬要塞到老鄭手裏。
「阿婆，不用的，不用的。你自己留着吧。」老鄭各種推辭。老太太雖然條件不好，卻是挺明事理的，一個勁兒地非得老鄭收下紅包。
「鄭叔，你就收下吧。這也是一份禮事。」最後還是張天元開口，紅白喜事的時候就是這樣，但凡參與幹了什麼活的，就需要包個紅包討份吉利，紅包大小無所謂，但是不能少了這一環節。
最後老鄭接過老太太手裏的紅包離開了。
回屋之後，張天元將長明燈在棺材冰櫃腳點燃，之後向老太太告別，「阿婆，我們倆去公墓看看，明天早上再過來做靈屋。」
「兩位先生，紅包拿上。」阿婆給張天元和章癩子一人塞了一個紅包。
「阿婆，現在的長明燈耐燒的很，晚上睡覺前加點油進去就行，不用一直守着的。」光頭壯漢章癩子還挺細心，擔心老太太整夜守着身體吃不消，於是出言提醒到。
里河村公墓的位置章癩子大概知道，路上問了一個老鄉，二人就順利到達里河村公墓。
公墓是建在路邊的，也沒有什麼圍牆或者門之類的，全開放的，大約一百多座墳墓，其中有接近一半已經有人下葬了，立了各式各樣的墓碑、石獅子之類的。
「這地兒依山傍水的。這公墓選址不錯。」章癩子四處觀望，指了指墓地北面的山以及西面的河道，「山主人丁，水主財。難怪這些年裏河村發展的越來越好的。你看家家戶戶都住上小洋房了。」
這是最為淺顯的墓地風水格局，張天元這種門外漢都懂，章癩子這種半吊子的風水先生知道也是再正常不過。張天元還知道墓地風水講究藏風聚氣，「風水之法，得水為上，藏風次之。」還有什麼「前有照，後有靠」這些都是好墓地的風水。
張天元靠着車休息，看着章癩子一邊在公墓里穿梭，一邊又掏出他的萬年曆，嘴裏念念叨叨地開始替老爺子選墓地。最終他在一塊空墓地停住腳步，「就這兒了。」章癩子斬釘截鐵地指了指面前的墓地對張天元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