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灰濛濛的天空，現在已經變得黯淡。天漸漸變黑了。在幾個身穿黑色長袍的人帶領下，周一恆幾人排著隊，向山上進發。

【祭品】當中被挑選出來的強壯男人數量很少，包括周一恆在內只有五個人。他們沉默著，低着頭，神色麻木。反倒是周圍看守的神衛和黑袍人，加起來有十幾個。

他們很重視這幾個祭品。

周一恆一開始還在疑惑為什麼不選擇高效的交通工具。後面越來越陡峭的山路解答了他的疑問。走在人工開鑿的山道上，一面是光禿禿的山崖，另一面是峭壁。隨着深入山裏面，地上、石壁上漸漸出現了各種各樣的蘑菇，地上長出了黑色、白色、綠色等顏色的絨毛。踩在上面軟軟地，像是踩在了棉被上，又有些細微的差別。

天色完全黑了下來，山道上的蘑菇發出綠色的光芒，照亮了前方的路。整個山路都被籠罩住，像是綴滿了一個個綠色的彩燈，一時間像是置身於童話世界。久違的綠色讓人產生了置身於叢林中的錯覺。但空氣中瀰漫的霉味會很快把人拉入現實世界。

穿過長長的山路，來到一片峽谷之中，裏面有一座高大的人工建築矗立。四周大大小小的火焰照耀在建築的表面，為建築蒙上了一層閃爍不定的橘色光。它結合了西方與東方建築的特點，既能從上面看到哥特建築高而尖的頂部，又能看到東方建築的色彩風格。等到想要細細觀察上面的圖案的時候，發現裏面既不是回形紋或祥雲，也沒有龍鳳鳥雀。有的只是形狀各異的蘑菇花紋。綠色的菌毯爬滿了建築，與其融為一體，像是長了皮膚病，整體看來醜陋而詭異。

預想中的埋伏並沒有出現，這讓警惕了一路的周一恆有些疑惑。隨即他想明白了大概關竅。對外界來說才過去幾天，但對這裏來說已經十幾年了。十幾年的時間，統治這個地方的教會從未遇到過棘手的敵人。他們擁有【神衛】的力量，同時能夠控制從空氣進入人體內的孢子。即使是一些強大的能力者，也沒有辦法抵禦。

而所有知道【孢子】不起作用的人，都已經被自己殺死了。

周一恆不禁無聲輕笑，恐怕教會的人從未將自己幾個外來者當做一回事，在他們看來隨時能解決自己二人。自己和斯派因小心翼翼地行為完全是在和空氣鬥智斗勇。

走入高高的神廟當中，裏面的場景與其說是神廟內部，倒更像是山洞。腳下是鬆軟的觸感，透過蘑菇發出的光芒，可以看到覆蓋了牆壁和地面的厚實菌毯，隨着奇妙的韻律閃爍著熒光。還有很多一人高的菌群像是觀賞植物一樣，長在神廟當中，表面星星點點地長著蘑菇。在神廟裏面，台階之上，矗立着巨大的座位，上面爬滿了密密麻麻的菌類，讓人頭皮發麻。座位背對着眾人，周一恆抬起頭，漆黑的眸子映照着神廟內部。

那個所謂的菌神，在這上面嗎？

這裏的氣息太過混雜，干擾了他的感覺，沒有辦法判斷。蟄伏了這麼長時間，已經臨門一腳，周一恆還是耐下心來等待。

幾人站在原地，四周是身穿黑色長袍和手拿長槍的人影。

好一會兒，一個身穿暗紅色長袍的身影從神廟後面走了出來，後面跟着兩個侍者。他身材高大，寬大的兜袍籠罩了身軀，一頭白髮，眼窩深陷，隱藏在黑暗裏。他背對王座，從容站定。

四周的黑衣人和守衛齊齊單膝跪地，口中稱頌：「教主。」

看來這就是統治這個地方的『菌神』教主了。

站定的教主張開雙臂，像是擁抱整個世界，「太陽拋棄了我們，但『菌主』出現了！感謝『菌主』賜予我們食物。」他的聲音乾枯沙啞，讓人懷疑他是否喘不過氣。他低下頭，看着下面的【祭品】，開口道：「你們很幸運，有機會成為神衛，你們將擁有強大的力量！這是神賜予你們的榮耀」

他揮了揮手，有兩個神衛走上前來，把一個祭品押送到台上，跪倒教主身前。教主從寬大的袍子中伸出一隻乾枯的手，從王座上摘下一朵蘑菇，另一隻手拿着匕首，伴隨一聲慘叫，狠狠得在【祭品】身上劃出一道傷口。

他把蘑菇放在傷口上，蘑菇上驟然伸出觸鬚，像是有生命一樣，鑽入【祭品】的體內。連帶着傷口一起消失了。【祭品】開始慘叫着在地上打滾，身上像是有什麼東西在皮下亂竄。半晌后，他的皮膚終於承受不住，黑色的東西爭先恐後地從裏面長了出來。整個人慘叫着化作一株巨大的菌株，上面層層疊疊的滿是蘑菇。一下子，周一恆幾人就明白了這裏面一人多高的菌株全都是人變成的！

周圍的神衛全都見怪不怪的樣子，餘下的幾個【祭品】瑟瑟發抖。

教主看向神衛，那兩個神衛會意，架起另一個【祭品】，那個【祭品】被嚇破了膽，聲音都變得尖細起來：「我不要！我不要！」但在兩個神衛手中，他就像小雞仔一樣被拎起來。

教主不慌不忙，從神座上拿蘑菇，匕首砍人，放蘑菇。這個祭品慘叫聲更加凄厲，翻滾到台階下面。終於，祭品渾身變成了那天周一恆所見神衛的樣子，一言不發地站了起來。他雙手輕抖，手中的鐐銬已經解開。

「幸運的孩子，從現在起，你就是侍奉『菌主』的神衛了。」教主拍着眼前的【祭品】道，不，現在他已經是新的神衛了。

目睹了所謂的神衛是怎麼產生的，周一恆眯起了眼睛。這些神衛，和他最初遇到的那些JJ臉很像。那個蘑菇會從身體到精神上改造一個人。

他從未聽說過有能力者能把人類改造成怪物。無論如何，這次事件的源頭找到了，至少找到了一部分，那就是眼前這個王座。

想到這裏，他不再猶豫。雙手微動，關節脫節，掙開了手中的鎖鏈。雙手抽出衣服中藏起來的長刀：「還真是謝謝你們。」歸咎於這些人過於信任那強大的能力，抬手間就能引爆人體內的孢子。如果不是遇到周一恆這個怪胎，那教會絕對是擁有着這個地方最強大力量的組織，沒有任何人能反抗這股力量。安逸使人麻木。周一恆竟然就這樣堂而皇之地把刀帶了過來。

在周一恆掙開鎖鏈的一剎那，四周圍繞的黑袍人和神衛一下子反應過來，他們齊齊抬起了手臂。周一恆恍若未覺，沖入人群，一道青光劃過，一個人影便倒了下去。瞬間，神衛們反應過來，眼前這個人竟然不受那些孢子的影響！

十幾個人的身形瞬間膨脹，巨大的身影籠罩住周一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