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與平靜的日子訣別
「簌！簌！」
碎石飛濺，劇烈地爆炸響徹在林立的高樓中。
周一恆躺在建築的廢墟當中，目光迷離。他時不時地咳出一口血，腹部上有一個前後貫穿的大洞，隱隱約約能看到內髒的斷面，血液淌了一地，滲入水泥路面的裂縫當中，並逐漸變成暗紅色。他的意識已經模糊，大腦不太能理解眼前發生了什麼。傷口帶來的劇痛以及流失的生命使他無法組織起思維。身旁跌落的貓籠中，黑貓蹲著並不發聲，兩隻黃色眼圈直勾勾地盯着眼前快要死去的生命。
透過兩旁高聳的大樓，是幾道飛竄的身影。不時有東西如噴射的炮彈，帶着一道道殘影嵌入身邊的建築中，牆體像豆腐一樣留下圓形漆黑的洞，彷彿連接着另一個次元，深邃不見底。不久又從洞中竄出某些東西，加入空中的戰局。
......
終於結束了漫長的夏季。天氣已經不再炎熱，反倒因為時常下雨，空氣中帶着一絲涼意。走過露出斑駁干痕卻仍舊有些濕潤的馬路，嗅着空氣中雨水混雜泥土的氣息，周一恆腳步有些輕快地走在路上。哼著旁人難以察覺地曲子，他有些心不在焉。時而提起手中裝着貓的籠子，伸出手指逗弄一下。
十一到家，家裏的貓好像有些食慾不佳，一大早就被母親叫起來，帶着貓去城西寵物醫院。
貓要開始發情了。伴隨食慾減退以及亂尿等現象。
「這個時間段要小心它跑丟了，公貓會出去尋找母貓交配並搶地盤，很多貓咪就是這個時候成了流浪貓。最好能做下絕育。」穿着白大褂，戴着金絲邊的鏡框，面無表情的寵物醫生交待着。
周一恆看了看黑貓屁股上垂著的蛋蛋，表示需要考慮一下。籠子中的氣球菌睜大了自己的雙眼，略微變窄的瞳孔外是橙黃的圓環，顯得很無辜。它還不知道自己在被決定要不要成為公公。或許它是知道的，畢竟它永遠都是一張撲克臉。
在一座四線城市，在清晨這個時間段，在幾乎沒有居民區和工廠的城西，這裏本該寂靜得像是一片死地。
但經過一片爛尾樓時，一陣陣爆破的聲音傳了過來。從聲音傳來的方向，一道殘影從眼前閃過，飛入前方的建築中，帶着轟鳴，直接砸進了牆裏。劇烈的爆炸讓周一恆整個人都一顫。他小心翼翼地走向前，蹲了下去，把臉湊上前。
那是一個圓形的洞，直徑大約有十幾公分，黑洞洞的看不清裏面是什麼。洞的邊緣平整光滑，更像是人工開鑿的建築結構。
周一恆猶豫了下，沒敢把手伸進去。「咔嚓」，一絲裂紋在洞口產生。察覺到些許不妙，周一恆站起來緩緩後退。咔嚓，咔嚓得聲音從裏面傳來，彷彿存在着什麼生物。裂痕不斷擴大，向整個牆壁蔓延。
他不再遲疑，扭過身要逃，身後卻一陣破風聲響起。
剛剛...好像有什麼東西從眼前飛了出去。周一恆這樣想着，左腹異樣感傳來，溫熱的感覺蔓延到腿上。低頭看去，是竄出的血液，以及腹部消失的一大塊，形成一個詭異的圓。他有些懵地低下頭，從洞中看得到後面碎裂的牆壁。
「通了。」這是他最後一個念頭。
......
漸漸地，天空中閃過了一陣亮光，爆破聲也停了下來。
幾個人影或抱着雙臂，或垂手直立，從空中緩緩降落。逆着天空，彷彿降臨的神祇。他們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周一恆，他想要看清楚是誰，
卻沒有分辨的力氣了。眼前的景象一陣晃動，頭一歪失去了意識。
這是幾個漆黑的人型生物，臉上沒有五官，周身光滑如鏡面，全身沒有任何裝飾，只有在臉部亮着像是LED燈似的不同的圖案。
「嘖嘖，活不成了，而且有可能被污染了。」其中一個抱着手臂說道。他面具上亮着半邊網狀線條。
「那就直接凈化吧。」另一個臉上亮一個十字的人低沉的聲音傳來。他沖着地上的周一恆伸出一根手指，上面亮起了橘色的光芒，巨大的能量匯聚到那裏，空氣一時都灼熱起來。
站在最後的小個子東張西望地，並不說話，對眼前的生死漠不關心。
「等等！」中間個子最高，面具上亮着兩排牙齒圖案的男人伸手擋住了那根手指。迎著網格面具歪著的頭，從盔甲中掏出了掏出了一個手掌大小的雕塑。
那個雕塑形似這幾個人一般漆黑，沒有五官，雙手深深地嵌入頭顱當中。
「神要見他。」牙齒面具男人說着把雕塑放到了擋在地上少年的手上。
雕塑無聲發出暗紫色的光，像是果凍一樣緩緩融入倒在地上的人手中。
......
荒無人煙的城市，枯寂的土地。路燈上牙白的油漆已經剝落，露出猩紅的銹跡。垃圾桶倒在一旁，裏面的東西散落出來，在歲月的侵蝕下已經看不出原來的形狀。公路上充滿了裂痕，綠色的植被從裂縫中擠出來，順便把公路也抬得凸起。破敗的建築上爬滿了綠色的苔，各種顏色的線像是雲霧一樣繚繞在上面。它們相互糾纏着，像是藤蔓，蔓延到遠方，看不到盡頭。
周一恆漫無目的地走在路上，張望着四周。他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觸摸着絲線。這些線看上去輕飄飄的像是彩色的米粉，既沒有溫度，又沒有重量，也不存在質感。
冥冥之中彷彿被什麼召喚，他繼續往絲線起始的地方走過去，不知不覺，來到絲線的源頭。如同瀑布一般，所有的線都從上面垂下，順着往上看去，是被遮蔽的天空。
彷彿感受到他的到來，絲線開始蠕動，一束絲線從空中垂落而下，周一恆不由得後退幾步。只見一部分線扭動交錯，最終變化出了一個人形，然後緩慢調整著細節，五官的形狀，皮膚的色彩一一完善。一個赤裸的男人出現在了眼前。
「你是誰？」周一恆有些疑惑，卻又不太清醒。不知道是不是在夢中的原因，他對眼前的現象即不覺得驚奇，又缺乏了一些警惕。
「你大概了解自己當下的狀況嗎？」這個赤裸的男人睜開雙眼，帶着一絲笑意，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提出了問題，「你是怎麼來到的這裏。」
男人的聲音聽起來並不太清晰，像是隔了玻璃罩子，不過此時的少年來不及理會這些，周一恆眨了眨眼睛，慢慢地理著混亂的大腦，我是假期回到了家，然後......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他看向了右手，又轉身看了看空空如也的四周。
「所以我是死了嗎？」清醒過來的青年打量著周圍，漫不經心的說道。
「並沒有。」面前赤裸的男人攤開了手，頓了頓，「不過離得也不遠了。」
周一恆看向這個人，目光順着他的身體看向連接在他背後的絲線，通向天空，連接在某個東西上。一切絲線的源頭，在那裏。眼前這個男人看起來和常人一模一樣，但不知為何渾身上下沒有一絲活人的氣息，像是一個詭異的傀儡。
「是你救了我嗎？」
「算是吧，雖然只有一半。」
「一半？」
「你捲入了一場戰爭，某些東西進入了你的身體。」男人伸出手指，指向周一恆的腹部：「它會不斷地吞噬你的血肉，像癌症一樣。所以即使我治好了你的外傷，也沒有辦法有效把它驅除，它還會一點一滴地壯大，直到把你吃掉。」
「所以我要怎麼做」周一恆問道。面目中沒有一絲恐懼，也沒有一絲感激。他彷彿理所當然地接受了這一切。
「我把我的力量放在了你那裏。」赤裸的男人用下巴指了一下周一恆，「用來抵抗，或者調和它，而你需要不斷尋找一些特殊的人，或者物品，作為[電力]來維持我的力量。這就是代價。」
「不需要做其他的事情了嗎？」
「這些代價就已經足夠了。」
周一恆沉默了下來。眼前的這個存在，或許應該稱之為外（xie）神的東西，雖然救了自己，但也在自己身體中滲入了祂的力量。自己需要不斷地尋找特殊的物品來維持自己的生命，這是自己拯救自己的方式，也是自己需要付出的代價，這是彼此心照不宣的東西。
「我確實理解了。」周一恆眯起眼睛，笑道。
「很好。我的力量在幫你抵擋那個存在的能力時，也會賦予你一些力量，另外，我會安排人去引導你的。」
隨着最後的話語，眼前赤裸的男人逐漸崩散成一束束絲線，如同融化在空氣中。整個世界彷彿也像破碎的氣泡，越來越遠，意識漸漸模糊。
......
陽光灑在臉上，周一恆醒了過來。他感覺頭有些痛，起身而坐，看向窗外，一時有些恍惚。他忘記了什麼時候回來的。注意到時，右手抓着的金屬床護欄被捏的變了形。周一恆愣了愣，又把它掰了回來。直徑將近兩厘米的金屬在手中彷彿是軟化了。
他漸漸地想起自己遇到的一切，夢中那個人以及所說的話。周一恆意識到自己開始有了變化。黑色的氣球卧在床頭，兩隻有着金黃圓環的眼睛靜靜地望着他。
周一恆走出了房間，嘗試着跳躍了一下，地球的重力如同被削弱，他比以往跳得都高很多。但他感覺這不是自己的極限，這時黑貓跟了過來，跳上了他的肩頭，這時，一股說不出的感受出現在他的左腹，彷彿那裏被補全了。
「我可以跳得更高。」他有這樣的感覺。也確實這麼做了，這次他跳了起來，看到自己離地面越來越遠，在下落時，周一恆閃過一絲念頭，「完了。」
落地時卻沒有想像中的那股衝擊力，反而輕巧地落在了地面，沒有濺起一絲灰塵。那股理應遭受落地帶來的痛楚和某位與牛有關的偉人一起被按在了棺材板當中。
周一恆張開自己修長的雙臂，閉上了眼睛，然後把雙手插入褲兜，然後騰空躍起，跳出自己家的院子，然後又重新落下。他看到了街道上剛剛出門的行人，以及遠方那些樹木所連起來形成綠色的雲。
力量
速度
反應能力
平衡能力
這些方面得到了全方位的增強。
周一恆彷彿具有了超能力，但是又不是像超級英雄那麼厲害。全方位的超越普通人——這是他對自己能力的感覺。沒有任何特別的能力——噴火，放電，瞬移統統沒有。只是基礎的力量這些東西在逐漸增強。
終於在第七天，這些變化趨於停滯。
十月，陽光不再那麼灼熱，空氣還殘留着夏季的氣息，天色比以往更早地暗了下來。夜晚，仍舊可以聽到蛐蛐兒吱吱的鳴叫。周一恆提着手中的行李，站在學校的門口。
這裏是皖南荒大，十月假期的最後一天學生都已經返校。
「所以說，是傳說啊，傳說！」人來人往的食堂，鼎沸的人聲當中戴着黑色棒球帽的男子晃着手中的勺子跟對面的人說道。
「現在監控無處不在，如果有這種東西的話，早被發到網上了，安全部門也不會坐視不理的。」坐在對面的是個戴着無框眼鏡的男子，他拿起手中的碗把湯一口喝完，放到托盤上，站了起來：「你還真是喜歡這些有的沒的啊。」
「哎哎，個人愛好。」棒球帽男子一手拿着空了的碗，另一隻手摘下帽子扇了兩下，重新戴了上去。把頭向眼鏡男靠近：「話說回來，老秦，你看咱們班哪個女的好看點？我咋覺得隔壁班的比咱班的好看點呢？」
眼睛男面無表情扶了下眼睛：「老劉啊，平時做任何事情都要想想後果，不然容易跌倒掉了也不知道為什麼。」
「啥意思？」
「剛才王欣她們從你背後過去了。」
「欸？？？？！！！」
兩人走向校外，向萬至廣場走去。在經過一個路燈的時候，「老秦」向上看了眼，那是炫目的燈光。
路燈上面無盡的黑暗，蹲著一個人，向下看了一眼后，從一個路燈躍到另一個路燈上，往城郊的方向躍去。
從偶爾閃過的影子可以看出，他的四肢修長，肌肉並不顯得如何健碩卻富有爆發力，彷彿一隻獵豹。黑暗中有時會露出那不似人類的眼睛，閃著黃色的兩個圓環一般，像是貓的眼睛。
這個人正是周一恆。
他在建築之間輾轉着，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他感到一種渴望，就像是飢餓，遠方傳來某些東西的悸動，他不知道那是否是他要找的。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在快要到達時，那種感覺卻消失了。周一恆左右看了下，路上只有一個穿着很清涼的女人。他從路燈上躍下，宛如飄落的樹葉，輕輕著了地。眼前的女人大概二十齣頭，眼中反射燈光，有一絲奇異的光芒。表情說不上是有些驚訝還是平靜，只是瞪大了雙眼看着周一恆。她穿着件粉色無袖上衣，下面穿着一條長裙。
面帶微笑地點頭向這個女人示意，彷彿路邊不經意間的偶遇。
不理會女人瞪大的雙眼，周一恆雙腿蓄力，向遠處疾掠。「不是這個。」夜色下的眼眸有着暗金色的圓環，「但是已經很接近了。」
飢餓感從左腹中源源不斷地傳來，眼角地餘光彷彿瞥見有粉色的觸鬚在左腹飛舞。
突然，感受到「氣味」的來源在逐漸變得稀薄，遙遠。然後消失了。
左腹的飢餓也隨之離去，彷彿剛剛強烈的感受只是錯覺。
周一恆嘆了口氣，返回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