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四.海邊少年
夜，安靜的只有海浪拍到岸邊礁石的聲音，六月中旬凌晨一點的月亮是皎白而圓滿的，月光像朦朧的銀紗織出的霧一樣，在海灘上鋪平。
銀髮的少女閉上眼睛，心中難得安寧。
眠雨喜歡海邊，濕潤的空氣讓她很有安全感。無事的時候，她喜歡在靠近海岸的地方，一個人安靜的待着，這是這些年以來養成的習慣。只有這段時間為了照顧菅紫花，很少過來。
只是美中不足的是，沒有尋到「高人」的線索。但哪有那麼巧的事，碰不到才是正常。
眠雨靜靜站了一會兒，正準備離開，目光卻突然一凝。
岸邊礁石上，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個身影。
「小孩？」
那個來路不明之人穿着黑色的長袍，長長的衣擺垂在礁石上，被海浪浸濕。
他是什麼時候出現的？縱使以眠雨的觀察力一開始也沒有發現他。
「是林凡說的那個高人嗎？」眠雨警惕起來，按照對方用神秘能製造符咒的手法來看，實力並沒有多強，這也是她沒有任何負擔就出來尋找線索的原因。但眼前這人，卻讓她看不出深淺。
「姐姐？」清脆的聲音冷不丁的響起，清脆而靈動。
是在喊我？眠雨疑惑，旁邊確實沒有其他人了。
礁石上站着的人回過頭來，一雙玻璃般的眼睛波瀾不驚地望着她。
月光下，眠雨看清了對方的臉龐，蒼白的月光下，精緻的像一個玩偶，是一個看起來十四五歲的少年——說少年也不太對，因為他長相比女孩子還要好看，但要說是女生，卻有着少年的英氣。
眠雨驚疑不定時，海面上，點點銀光從遠處飄來，像散落海面的星子。
當她看到時，它們已經靠近海岸線了，那邊傳來的，是厚重的神秘力量氣息！
「星魚群？」眠雨一下認出了那是什麼東西，少年還在望着自己，完全不知道後面的危險，眠雨不由得出聲提醒：
「小心後面。」
少年只是望着她，對提示置若罔聞。
漲潮了，星魚是一種擅長操控水流的海魔獸，甚至能帶着水流上岸，它們身上的星光連成一片，在少年身後展開星空畫卷。
少年後知后覺，看向飛出的滿天星光，一枚枚銀色光斑映入他眼中。
這一刻，周圍的空間，扭曲了，支離破碎。
站在不遠處的眠雨甚至能感覺到皮膚上被無數小刀劃過，但凡力量再強一些，她都懷疑自己身上要多無數細小血痕。
「空間系奧術師？」眠雨心中警覺，擁有空間系武器的她，深深知道空間系的力量多強大，她對付赫默爾時可是只發揮了那柄鐮刀空間穿梭的特性。
下一秒，現實就和眠雨的猜想發生了偏移。
一條一條色彩斑駁的光芒，就像絲綢一樣從扭曲的空間中溢出，將星光分割成一瓣瓣的碎片。
星魚看起來很夢幻，但實際上除掉發光腺之外的所有身體部分都醜陋的嚇人，此刻在詭異的空間中，它們就和自己的身上發出的光分離了。
不，不止是光芒，線條，色彩，實體，就像油畫被水浸染，在立體的空間中溢散，違規常理，卻自然而然地發生了。
聲音也差不多，浪花的聲音，星魚魚鰭拍打海水的聲音，晚風的聲音，層層分明。
然而星魚群仍不自知的靠近海灘，等到星光接近少年的身體，也就只剩光了，很快，失去能量源頭的星光也消失不見。
平靜的很。
這一幕看在眠雨眼中，讓她背後發冷。
這是超越實體的攻擊，換作自己，恐怕也和那些星魚一樣，無聲無息地融化了。
「星魚群。」少年聲音毫無起伏，「突破懸鐘的結界，溜進來了。」
「海魔獸，都有趨勢避劣的本能，正常情況下，它們，是不會靠近鍾島的。」
「你，知道原因嗎？」
少年望着眠雨，好像是希望從她這裏得到答案。
「也許可以從海魔獸的屍體上得出答案……」眠雨說着說着就沒聲了。
哪還有什麼屍體，連肉泥都不剩下了，徹底歸於無，隨浪花回歸大海都做不到。
「是這樣，我，好像不該讓它們，全部消失的。」少年微微點頭，「但是，交給研究院，他們應該也，研究不出來。」
感覺對方毫無惡意，眠雨也稍微鬆了口氣。
一道直直的光芒從內陸方向投射來，眠雨下意識看去，被手電筒照得有些晃眼。
「喂！那邊是什麼人！」內陸方向走來一個穿着深藍色制服的大叔，這種制服眠雨再熟悉不過了，立刻認出來者是海岸的巡邏人員。
居然一不小心，被巡邏員逮到了。
「你們看了時間嗎？現在是凌晨一點，你們在這裏是不是要搞什麼壞事？」大叔罵罵咧咧地靠近，夜幕下，他走到了很近的才看清兩人的模樣，發現女生之後語氣柔和了不少。
「大晚上的，兩個女孩子家家在碗面晃悠什麼。」
眠雨愣了一下，看向穿着黑色長袍的少年，他好像沒有否認自己是「女孩子家家」，表情依舊平靜而無辜。
「真的是女孩子啊。」眠雨默默想着。
「趕緊帶着你妹妹回家，別在外面晃悠了，尤其是別在海邊晃悠，最近這有些不安全啊，要是碰到癲子就不好了。」大叔勸說道。
「什麼癲子？」黑袍少女走近，問道。
眠雨這才發現她竟然赤著雙足，身高只有一米五的樣子，比眠雨低了一個頭，頗為嬌小，寬大的黑袍穿在身上，有種偷穿大人衣服的即視感。
「你不知道，哦呦，也不知道今年這是怎麼回事，瘋了好幾個，害死好多人。」說到長長短短的新聞，大叔也打開了話匣子，「年輕人沒事多看看電視官頻，別老看那個沒營養的娛樂頻道，你看看，現在連城裏大事都不知道了。」
他說了一堆，突然反應過來自己是來趕人的，於是再次好心勸說到：「哎，我這一聊天就停不下來，你們兩個這麼晚在外面，遇到危險都沒人幫你們，快走吧快走吧。」
他還可以對眠雨強調道：「趕緊的，快走快走，帶你妹妹回家。」
眠雨一陣無語，這大叔是把自己兩人當成姐妹了？
對方一片好意，自己也不好反駁，於是道了一聲別後，就向著內陸方向走去，黑袍少女不動聲色，也跟着過來了。
大叔繼續着他的巡邏，只是暫時停下，用他的大功率手電筒照着兩人的背影，在她們前方照亮一段路——儘管以兩人的視力並不需要光也看得清路。
等到手電筒光消失，眠雨想起自己出來的目的，索性問道：「你有看到帶身上著很多藍色符咒的人嗎？」
「身上，帶着很多藍色符咒？」黑袍少女思考一會兒后說道，「是一個，把自己包的嚴嚴實實的人嗎？」
眠雨搖頭：「我不知道他具體是什麼樣子。」
想了一會兒，眠雨伸出手，手心躺着一片灰燼。
黑袍少女只是看了一眼，就很過段地說道：「那就是他了，我來之後，他向海里逃過去了。」
逃走了？居然能在黑袍少女手下逃生？也不簡單啊。眠雨想着。
像是猜到了她的疑惑，黑袍少女主動解釋道，「他毀掉了，一件五階的神秘五品，才逃走的。」
五階……眠雨有些咋舌，要是羅煙煙或者赫默爾知道了，應該會抓狂吧，同為「暗流」成員，相互之間應該是能共情的——眠雨已經默認海神求願符的製造者來自「暗流」了。
「好吧。我住在D區，接下來的路不能跟你一起，你小心點，小……妹妹。」眠雨思考片刻，決定以這個稱呼喊她。
黑袍少女望着她，很平靜地說：「但是姐姐，大叔說，讓你送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