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夜戰8方

「砰……嘩啦！」

美人魚一聲尖嘯，一個守在船頭圍欄的船員突然停住了動作，眼耳口鼻中都滲出血來，立足不穩，直接掉下海去了。

這群「美人魚」長相十分醜陋，尖嘴齙牙，水泡眼中儘是凶光。它們來勢極快，船員們有些措手不及。他們已經算是準備十分充分了，畢竟這算是海上較為常見的戰鬥了。他們從聽到警示，到迅速準備好戰鬥，幾乎沒有浪費一秒時間。但是美人魚來得更快，直接從海面上騰空而起，越過船員們用護板擋住的船舷，直接落到了甲板上。

船長站在船客們旁邊，發現他們都還比較鎮靜。他對羅蘭說：「這種海妖能發出攝人魂魄的尖嘯，會一些簡單的魔法，能上岸戰鬥，以魚骨叉為武器，近戰力量非常強。你們一定要小心。」

羅蘭發現，「美人魚」其實完全是個幻想，一個個的長得兇猛猙獰，是一種可怕的海妖。他們上半身像人，下半身與其說像魚不如說更像是海蛇。他以前在圖書館中看到過介紹，據說雌美人魚胸部發達，加上她們也發現了人類的審美，會用水草裝飾自己頭部，所以遠遠看去，對於長期單身的船員們來說，絕對是美女了。

「二副在裏面！」麗娜對羅蘭說，同時用手指了指其中特別高大的一個魚人。

那個「美人魚」比羅蘭還高，身上肌肉發達，手裏舉著一把不知道海中什麼異獸的骨骼做成的魚骨叉。他的身材和二副海妖大不相同，不過仔細看臉，確實是二副那張不陰不陽、暗藏凶光的臉。突然沒有了頭髮，一個光頭，確實很難讓人將它和二副聯繫起來。

「竟然是你？！」船長憤怒地對它喊了一聲，「多年來我對你這麼好，你為什麼要背叛我？！」

「對我好？」二副大怒，「什麼好處都是你的，連你要多分贓，也都要我替你背鍋。我這麼多年辛辛苦苦，得到什麼了？」

船長也是十分憤怒：「你一直是一個人，我從不追問你的秘密，每次多分的錢財，也是我們平分，我哪裏對不起你了？！」

「我昨天受了傷，神魂不穩，無法維持身形。我專門在我的住處給你留了記號，你竟然都不找找我，直接就開船走了！」

「你畫個向下的箭頭，我以為你藏在船艙下層，或者下了船，我都找過了，沒見到你。誰知道你要說的是你在水裏！既然在水裏，你休息好了回來就是，我也不會怪你。可你為什麼要帶這群怪物來攻打我們的船？！」

「我的名字就叫海妖，你難道不知道我是魚人？你假裝不知道而已。你把那個傷我的人交給我，我就放過你們！」

「不可能！他們是我的船客！」

「這些年我們殺掉的船客還少么？為什麼你要維護他們？！」

船長一下噎住了，隨即色厲內荏地說：「我什麼時候殺過船客？今天你都現出原形了，我怎麼放過你，你這個怪物！」

「不管你說什麼，今天，我要報仇，還要把你欠我的全都拿回來！」說着他一叉放倒了面前的船員，直奔著羅蘭等人而來。

船長猶豫了一下，側身讓過，直接奔向甲板上的其他魚人。

羅蘭真心沒見過這麼弱的對手，以前每次出門總是需要沃坦等人的照顧，這次終於自己獨當一面了，羅蘭滿心歡喜，哈哈大笑起來。

「嗡～」羅蘭的斧子呼嘯著直奔二副的頭砍去。

二副奮力舉起魚骨叉，架住了這勢大力沉的一斧。

羅蘭沒想到魚骨叉竟然是一件強力的武器，一斧子砍上去竟然只留下個白印。但二副身體可就太弱了，完全承受不住這麼巨大的力量，直接跌倒在地。它也不猶豫，順勢躺着揮舞起魚骨叉，還用尾巴來抽擊羅蘭的腿，整個身子在甲板上不停地遊動。羅蘭投鼠忌器，怕用力過猛砍穿甲板，一時之間拿它沒有辦法。

反倒是二副騰出空來，沖着羅蘭一聲尖嘯。羅蘭只覺得耳朵里嗡嗡的，腦子就跟生鏽了一樣。但是他雖然動作遲緩了不少，手中的斧子依然一下接一下地向下砍，就像他在鐵匠鋪里走神了也能保持打鐵一樣。

二副發現了羅蘭的動作遲緩多了，它伸出長尾，使勁往羅蘭的腿部抽來，帶起了一股腥甜的風。

暗夜在旁邊，已經仔細觀察好一陣了。一看這個時機不錯，手中長劍刺出，「奪」的一聲，二副的長尾就被釘在了甲板上。尾巴的余勢未消，繼續向前抽，把傷口的圓洞拉成了橢圓，疼得它嘶叫連連，但尾巴最終也沒抽到羅蘭腿上。

羅蘭幾乎立刻就回過神來。他也不着急了，保持雙手斧的進攻，同時一個一個的小法術打過去。羅蘭發現水系的法術沒有什麼效果，但火系法術效果就很好了。二副不得不分心放出一些水系法術，但它的法術水平較低，發出的速度很慢，幾乎抵擋不住。羅蘭連續發了很多小火球，還在火球術中加上了黑火，很快二副就被燒出了烤魚的香味。麗娜都饞得流口水了，她拿出了調料，正要撒上來，又覺得它長得像人，猶豫不已。

「別想着吃了！」羅蘭哭笑不得。

等二副終於失去了力氣，渾身焦黑的時候，它發出了一聲奇異的叫喊，叫聲遠遠地傳出去，就像一團凝滯的風，一路飄飛，很長時間都沒有消散。羅蘭以為又要被蠱惑了。這時暗夜拔了劍上來刺入它的頭顱，抽走了它的靈魂，它頓時就不動了。

隨着二副的喊叫，甲板上的魚人一起尖嘯起來。船員們紛紛倒地，捂住頭翻滾不已。羅蘭一看，要糟！

麗娜突然發出一聲幾乎超出聽力極限的咆哮聲，魚人們紛紛倒地，和船員一樣捂住頭翻滾不已。

羅蘭看着這一地的滾地葫蘆，只覺得十分好笑。

看着這些魚人最後都被送到下面廚房去了，羅蘭下定決心，這幾天堅決不能吃船上提供的食物。

「可是，我看你們吃魚吃得很開心呀！」船長十分不解。

羅蘭想了想，終於整理出了一個思路：「我們不吃智慧生物。」

「可是這些魚人，除了二副以外，就都沒什麼智慧了！二副都被你們做成烤魚了！我還聽說，你們會去捕捉龍或者亞龍，製成精美的皇家菜肴。」

「……」羅蘭詞窮了，「它們長得不像人。」

「這些海妖只不過長得像人，但它們並不是人，而且經常吃人呀，它們吃人，人吃它們，沒什麼不對吧？難道海妖比龍還要高貴？」

「算了，我們還是過不了心裏那道坎，就不吃了。」羅蘭趕緊岔開話題：「對了，您說起海妖，美人魚也是海妖么？」

「海妖種類很多，塞壬和美人魚是我們最常遇到的兩類海妖。它們的戰鬥力不強，主要是通過蠱惑人心，誘殺靠近的人類。」

羅蘭點點頭，都遇到過了。他並沒有收集癖，並不希望什麼都遇到，最好是什麼都不遇到，平平安安到達想去的地方。

一夜的戰鬥讓大家都很疲憊，除了麗娜還在甲板上瘋跑，其他大部分人都回船艙休息了。

苦命的羅蘭被暗夜拉着到了自己的船艙里，應該是有事要說。可惜暗夜不會說話，低效率的交流簡直讓羅蘭心力交瘁。

以前在魔法學院的時候，有一個同學特別熱衷於談戀愛，經常為情所傷，他永遠猜不對女人的心思。不過另一個花叢聖手同學說，這是因為他長得太丑，所以說什麼、做什麼都是錯的，帥哥和美女交流永遠順暢。

羅蘭沒有談過戀愛，他憑直覺覺得這兩個人說得都有問題。現在他也深刻體會到了和女人打交道的費力程度——暗夜的每一個表情他都覺得表達了很深刻的意思，但是他只能領會到其中非常非常淺顯的一部分，他覺得自己笨得要死，又不知道怎麼改善一下。

暗夜其實也暗暗着急，進行了一陣讓人絕望的交流之後，最後伸出一個指頭，貼在羅蘭的額頭上。羅蘭腦海中立即多了一整套的關於黑火修鍊知識。然後羅蘭胸中的火焰被調動起來，在他全身遊走。這次遊走的路線和以前他自行領悟的路線十分不同，感覺有些地方會更加艱難，有些地方更加順暢。

羅蘭仔細地體會了一遍，再和他新獲得的知識印證，感覺自己大有提高。

暗夜再指了指羅蘭的頭，做了一個尖叫的動作。羅蘭這回明白得很快，趕緊分出一點黑火，運轉到頭部，最後分散成一個頭盔模樣，穩定了下來。

暗夜滿意地點了點頭。

月光通過小小的舷窗照了進來，光柱落到了床邊的地上，就像小小的船艙里也有一個月亮一樣。

羅蘭坐下，讓月光照到自己身上，開始冥想，鞏固剛剛學到的東西，積攢更多的魔力。月光中開始升起一道道黑色的焰火，隨着羅蘭的呼吸，飄進了他的身體。

一個小時過去了，羅蘭覺得身心舒暢，從冥想中醒來。還沒來得及檢查收穫，他就聽到外面一陣喧嘩。

他還沒來得及往外走，就聽到窗戶上砰地一聲，一條長相奇怪的魚直接戳在了窗欞的空格上。魚並不大，大概比成年人手掌略長一點，身側兩邊的鰭非常長，就像兩條細長的翅膀。羅蘭以前在書上看過，這是飛魚。不過這種飛魚的眼睛呈血紅色，鱗片也不像是活魚，看起來暗淡無光。魚嘴尖尖的，略微張開的嘴裏全是尖利的牙齒。

這時他終於聽清了外面此起彼伏的喊聲：「是屍魚！屍魚！！！」

羅蘭一個颶風術，將窗戶口的屍魚全部吹走，趕緊關上了窗戶。

等他趕到甲板上，只見鋪天蓋地的屍魚綿綿不絕地從海面上飛過來。船員們沒有什麼好辦法，只能用盾牌抵擋。

這時船長也出來了，他一看這情況，喊了一嗓子：「用漁網！」

船員們反應過來，用漁網往天上一撒，一網就讓天空中出現了一塊空白。船員們把網收緊，用力地用錘和盾敲打，極快就打成了一網子的肉醬。

羅蘭迅速釋放了幾個流星火雨，將其他幾個沒人方向的屍魚殺死。

隨着他們找到了正確的方法，屍魚很快就被清空了。

船長喘著氣，跟羅蘭說：「這些屍魚來得古怪，估計後續還會有別的。我們船上一定有吸引它們的東西！」

羅蘭想起二副臨死前傳出極遠的聲音，問：「是不是二副召喚來的？」

船長急匆匆地去處理那些美人魚了，不論是不是它們，反正先殺了扔到海里一定不會錯。

羅蘭留在甲板上，看到有受傷的船員，傷口流出黃色的膿來，看起來完全不像是新傷，就像是受傷很久已經被污染腐敗的肉一樣。

一個負責治療的船員穿着一件顏色可疑的白袍，上面全是暗紅色的印跡。他用一把極薄的刀，將傷口處的肉小心地剜去，然後將刀放到火上燒一燒，發紅的刀片直接按到了傷口上。傷口上冒起一股白煙，同時傷員一聲凄厲的慘叫，昏死過去。

「沒有牧師，他們能不能活就全看運氣了！」那個醫師嘆口氣，對羅蘭說。

羅蘭問：「海神教應該有自己的牧師，和別的教派是不是不一樣？」

醫師看了羅蘭一眼，說：「海神是最寬容的神，不論是海神、水神還是風神的牧師，只要不是火神的牧師，都能在海上得到救助。」

羅蘭吶吶地收回了躍躍欲試的燃燒着火焰的手，火焰中閃爍著金紅色的光芒，像極了拜火教的聖光。

後半夜羅蘭沒法睡了，他將在海風港買的羅盤拿出來，放在了床頭。

他剛剛躺下，準備閉目養神，好好思考一下最近的收穫，忽然一下跳了起來：「麗娜呢？！」

麗娜在門口探頭：「怎麼了，羅蘭？」

羅蘭一看麗娜沒事，鬆了一大口氣，剛才他竟然完全忘了麗娜，真是不應該呀！

麗娜問：「那個羅盤怎麼回事，為什麼亮了？」

羅蘭回頭一看，羅盤上出現了一片星星點點的閃光。羅蘭注入法力后，那些亮點變大，在空中出現了投影。這是一群遠看像海蛇一樣的生物，身體像烏龜一樣寬闊扁平，兩側是四條船槳一樣的鰭。它有一條短短的尾巴。它的長相最突出的是細長的頸部，就像蛇一樣彎曲靈活，頭很小，看起來和頸部沒有什麼區別。總的來說和羅蘭以前在書上看到過的蛇頸龍非常像，唯一不同的是，蛇頸龍的頸部並不靈活。

羅蘭趕緊抱着羅盤跑了出去，找到船長。船長看了一眼，說這是一種亞龍，一般跑海的人稱它們為海龍王，據說有稀薄的利維坦血脈。它們體型巨大，攻擊力很強。一般的船隻遇上了都是死路一條。

船長命令船趕緊轉向。可是羅盤上可以看到，那群海龍王突然加速，直奔他們而來。看這速度，他們是無路可逃了。

船員們接到準備戰鬥的命令時，都已經麻木了，有的甚至都不想動了。

「跑海十多年，就這幾天最累！」一個老海員抱怨道。

船長憤怒的吼聲傳遍了整條船：「趕緊準備，不想死就閉上嘴！」

「咔嚓！」甲板上的圍欄還沒來得及掛上護板，就被巨蟒一般的頭撞開了口子。

海龍王的口鼻部很短，頭頸一般粗細。它嘴巴可以張的很大，沿着牙床分佈滿了一個個尖銳的圓錐狀牙齒。它的頸部十分靈活，和巨蟒相似。它的頭很堅硬，除了撕咬，最主要的攻擊方式就是撞擊。它的身體還在海里，不知道是什麼樣子的。

這是領頭的海龍王，可以看到遠處還有飛快游過來的一大群。船員們發出絕望的驚呼聲，就這一頭海龍王都沒有什麼辦法，要是一大群，恐怕今天要團滅。

羅蘭舉著雙手斧就過去了，輕輕一跳，躲開了蛇頭的撞擊，在身體扭動的同時斧子劃出一道弧線，正好一下砍到了蛇頭的后與蛇頸相連的地方。鋒利的斧子劃開了帶着細鱗的光滑皮膚，在一米多直徑的蛇頸上開出了一條胳膊長的傷口，深可見骨。蛇頸抽搐著，猛地收了回去，在空中來回擺盪。傷口不停噴出的血液就像暴雨一般落到甲板上，粘稠的液體讓甲板變得十分濕滑。

這頭海龍王發出瀕死的嘶吼，四條巨大船槳一樣的四肢拚命拍打水面，就像要飛起來一樣，身體都快衝出海面了。羅蘭第一次看到海龍王寬闊扁平的身體，看起來龐大有力，但是防禦力一般。看來它能橫行四海的主要依仗是它靈活而攻擊力強大的蛇頸。

船長海怪舉起一把魚叉，奮力一擲。魚叉穿透了海龍王的胸口，幾乎從背部穿了出來。

海龍王「四肢」頓時僵住，彷彿在水面停留了一刻，然後轟然落下，一直沉了下去，帶起一個深不見底的漩渦。漩渦忽然合攏，濺起的巨大水花衝上了船，給全體船員洗了個澡。但是大家不但沒有怨言，反而爆發出了一陣歡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