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墜入深淵
身後一聲巨響，路好像一瞬間不平整了，維克斯亂了腳步險些摔倒。
他心頭咯噔一下，隱約明白可能再也見不到自己的父親了。
今天天氣陰霾，灰暗的天空落下少許水滴，太陽不曾出現。
維克斯的速度逐漸慢了下來，才跑出一段距離就已經快要體力不支了。
不遠的路人認出了他，喊叫兩聲引來了身着盔甲的人走了過來。
回想父親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維克斯鉚足了力氣，拚命跑進房屋之間的小巷，沒了身影。
很快他又跑不動了，於是沿着建築的邊緣慢慢地走，心一靜下來，就想到剛才那血腥的慘狀，不禁哭了出來。
根本想不通為什麼，為什麼自己會遭遇這樣事情？
有了前車之鑒，維克斯現在盡量避開行人，往沒人的地方走。
以這樣的行動方式，周圍的建築越來越少，相對的空地越來越多。
直到前方只有空地，維克斯來到一處廣場，廣場中間立着一塊黑色的方石，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經過半天的「逃亡」，他的身心早已疲憊，的心情也壓得人喘不過氣。
每天在柔軟的床上醒來，時常能跟爸爸共進晚餐，這些幸福成了過去，被關在家中的不幸一樣如此。
後方多了些動靜，這立刻把維克斯從記憶中拉回現實。
他像只受驚的兔子，飛快地藏到廣場中央的方石背後。
這塊方石形狀細長，擋不住成年人的身軀，但維克斯是個嬌小的孩子。
遠處的動靜漸漸明顯，一支衛兵組成的隊伍也出現在這個廣場上。
其中一人停下，隊伍隨之停下，領頭人用命令的語氣道：
「一半人朝西方找，剩下的人跟我走東邊，既然那小子來到這附近肯定跑不了多遠。」
維克斯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探出小半個腦袋，看到領頭人的背影后又猛縮了回去。
他咬了咬牙，此生最恨的人現在就在那裏，自己卻什麼都做不到。
那支隊伍一分為二，朝相對的方向走遠了，維克斯鬆了口氣，正面倚在方石上，兩隻手掌也放鬆地貼在上面。
方石似乎有某種功能，在此刻似乎被什麼東西激活一樣，表面突然發光。
對這莫名的異象，維克斯驚恐地退了幾步，隨後方石散發的藍色光芒發生變化，聚集在一起，又像花朵一樣綻開，變得千絲萬縷，覆蓋在黑色方石上。
這些閃著光芒的藍色絲線，不規則但卻有美感，僅停留了片刻后淡去，彷彿不曾存在般。
一個模糊的人影飛來，行動的軌跡在這平闊的地方一目了然，維克斯見狀，重新躲回方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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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後。
人影顯現本貌，原來是塔克回到了廣場上，就在站在方石的十步之外。
「『萬魄』？不……不可能是萬魄，這等波動頂多是『靈魄』的範疇。」塔克神情複雜，無聲自語道。
人的靈魂分「人魄、元魄、地勢魄、靈魄、萬魄、天行魄、聖魄、脫凡之魄、不滅之魄、至高之魄」，共十個境界。
「人魄」是普通人的靈魂境界名稱，因此普通人不具有法力，也無法具有法力，法力以靈魂為載體被載者而馭，普通人的靈魂境界不足以駕馭法力。
靈魂可升華，可蛻變，就算是人魄境界，通過特別的方法也許能將靈魂境界提升到不可思議的地步。
塔克凝望着那塊用來探測靈魂境界的方石，有些不能平靜。
天生的靈魂境界是天賦的證明，最高可達「萬魄」，而天生「萬魄」者是千萬中無一的天才。
盧修斯不敢面對現實，才沒有讓維克斯進行靈魂測試。只要是「萬魄」天才，誰還管身體夠不夠強壯，什麼氏族鐵則都可以無視。
塔克動起渾身名為法力的力量，身邊的風徒然吹得強烈，颳起碎石和塵土，他又徒然收了力，要起的狂風變回了微風的時候。
他是馭法者，是駕馭法力的人，而法力是千變萬化的強大力量。
一些血精靈衛兵跟上了莫名逃走的掌刑長老，打攪了塔克剛才準備要做的事。
塔克不在意衛兵們的出現，朝方石慢悠悠地走了幾步。
聽見漸近的腳步聲，維克斯抱着絕對要遠離這個人的想法，撒腿就跑。
塔克笑了一聲，示意衛兵跟在自己後頭，依舊腳步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怎麼會這樣……」維克斯猛地頓住步伐，眼神中多了些絕望。
再往前兩步就會墜落懸崖，兩邊也無路可走，這一帶都是懸崖峭壁。
塔克和他的衛兵很可能就在唯一的退路上追來！
聖戰者氏族聚居地的邊緣幾乎都是懸崖，僅有一條路通向外界，像是海上的孤島，但懸崖之下萬丈無底的地塹里可沒有海水，陡峭的崖壁平坦無物，只剩瀰漫的寒氣讓人心悸。
天上看，這環形的溝壑，足有百丈寬，天然的地形讓這裏固若金湯，難以入侵。
維克斯回望，一行人出現在眼前，塔克上前一步，以俯視的姿態沉聲道：
「您該接受違背氏族鐵則的懲罰了。」
聞見其聲，維克斯激動得渾身顫抖，眼底中儘是憤恨，泛白的嘴唇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塔克雙腿噔噔邁開，步伐沉重，維克斯心跳跟着加速，並在那寬大身軀的緊逼下連退幾步，然後身姿搖晃幾下，艱難站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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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塊碎石搶先墜下懸崖，久久不見反饋。
塔克眼放寒光，氣勢十足，腦海里已經想像出一個孩子膽小怯懦的醜態，但他見到維克斯的反應，竟是微不可見地愣了一下。
紅了一圈的眼睛死瞪着自己，五官都透著一腔要噴薄的復仇之火，卻又沉到了底，難以看穿，身為孩童露出的是如此陰冷的表情。
維克斯下定決心，無論被放逐到何處，也一定要回到這裏為父親，為自己，報仇雪恨。
他正打算束手就擒，身體卻動不了了……
「好不容易發展到如今，你不會認為我會留下後患吧。」塔克又靠近幾步，低聲道。
使出渾身懈力，維克斯才能勉強蠕動嘴唇，擠出一個字：
「你！」
他本就是個聰明的孩子，僅憑一句話，就明白有很多事都是塔克從中作梗。
塔克手掌外翻，紅光隨着手臂擺動的方向外散，一股無形的力量傳來，迫使維克斯緩緩轉身。
若是有個萬一，這個孩子被放逐后沒有很快死去，反而成長起來，必是一大後患。
殺掉也不能做得明目張膽，身後的這些人衛兵可不是瞎子，偽造成自殺的狀況，事後也很難遭人詬病。盧修斯畢竟是族長，在族內必有很多親信，今天能夠做到如此地步正是因為自己將那些盧修斯信任的人全部支走了。
塔克要是能讀懂唇語，就知道維克斯嘴裏無聲地喊了一句：
「我永遠不會放過你！」
眼前的一片灰濛，底下吹來的風輕輕地呼喚，似乎預示著死亡的寂靜。
維克斯奮力抵抗操控自己身體的力量，身體奇怪地扭動了幾下，然後在懸崖邊緣停步。
以第三者的視角看來，維克斯就是想要尋死的孩子，在死亡僅差一步的時候猶豫了。
他加大力量，緊接着手掌輕推，維克斯無法再抵抗，向前倒了下去。
「不！」一聲驚叫隨着下墜而消失，隨即又回蕩上來，歇斯底里。
塔克不以為然，轉身向著人群，古井無波地道：
「盧修斯的兒子自殺了，我們走吧。」
現在他什麼都不需要擔心，接下來可以安然地完成自己的野心。
旁觀的衛兵們面面相覷，信以為真，可殊不知這是十幾年來策劃的陰謀產生的勝利結果。
一切都結束了，爸爸，媽媽……維克斯閉上眼睛，露出淡淡的笑容。
直至意志模糊，他已經感覺不到自己正如落石般下墜，就要抵達這彷彿深淵之底……
撲通一聲，水花四濺。
這種死亡並非寂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