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塔里克

「艾倫，塔里克將你送回來時，我們都嚇壞。」

萊安拉過書桌前的椅子，放在床邊坐下；

「從他手中接過你的時候，你的身體冰的像個屍體，就連主教大人親自對你釋放聖光也不能治癒你的傷勢。」

「莉安娜向光明神祈禱時偷偷為你哭紅了眼睛，也許是我們的神不捨得可愛的她如此難過，你終於醒了過來。」

他從書桌上拿起銀質十字架用大拇指輕捏，語氣漸漸輕鬆。

果然，羅生看到慢幾步進來的小蘿莉又紅着眼睛，站在萊安身後不遠兩隻小手抓着裙擺；

掛在眼瞼的淚珠看着讓人心疼到不行，像是比肉體傷勢帶來的疼痛嚴重些，趕緊朝她招招手讓她靠近一些；

莉安娜非常聽話的慢慢走到床邊坐下，卻也不開口說話，因為她總是覺得昏迷醒來的艾倫很陌生；

羅生自然想不到少女心中所想，以為他還在為自己擔心，右手很自然輕輕捏可一下她的小臉蛋；

「好了莉安娜！」

同時舉起左手做出秀肌肉的動作；

「看，我覺得自己可以和萊安來一次男人之間的碰撞——騎士決鬥，多虧了你向光明神祈禱。」

看着還是悶悶不樂的小姑娘，羅生突然拌起鬼臉，又拿手去撓她的胳肢窩；

莉安娜哪裏招架得住這等攻勢，看着熟悉的臉龐突然活力起來，眼睛裏打轉的眼淚終於掉下來，卻也是雙手緊緊的夾住身子『咯咯咯』得笑了起來。

兩人打鬧了一會，羅生想起夢中將自己背回來的騎士，於是開口問道；

「萊安，塔里克呢？他還好吧。」

在記憶中塔里克是個可憐孩子，他比艾倫小了一歲，是個真正意義上的孤兒；

第一次見到他是在條滿是穢物與垃圾的小巷，已經病的奄奄一息，身上殘留着被老鼠啃食過得痕迹；

兩人趕緊背着他去診所醫治，醫生對塔里克的病情毫無辦法，只能簡單處理他身上的傷口，也許是看到萊安的衣着不凡才提議到，這種情況只有去求助教會牧師；

那時的兩人還是十三四歲的小子，雖然見過尊貴的牧師，卻談不上認識，也不好為此去麻煩蘭斯特男爵；

最後只是艾倫用剛剛從禱告中獲取微弱力量渡給塔里克；

不知道是該感嘆這可憐孩子的頑強生命力還是些微聖光力量的偉大，總算是讓他躲過死神的召喚；

兩人本來希望孤兒院可以收留活下來的塔里克，院長只留下一句『資金有限不可能收留西魯市所有的孤兒』，拒絕他們；

氣得萊安拿出蘭斯特家族長子的氣勢，質問院長貴族們的捐款都用在哪裏，勉強讓他答應收留塔里克。

「艾倫，塔里克被抓了」

萊安輕拿着十字架的手瞬間捏緊，因為過於用力而使指甲顯得蒼白；

「教會打算以違背騎士三大原則為由將塔里克定罪；」

「可實際上還不是你牧守那個農莊的幾個莊園所有者向教會施加壓力，他們根本不在意有多少平民死亡，只在乎由誰來承擔他們的財產損失。」

「這些奴隸主就像六月份里煤炭工人底褲一樣骯髒。」

說起那些販賣人口怪物為生的奴隸主，萊安灰藍色的眼睛裏滿是不屑。

在北大陸的歷史上，阿德爾王國是在戰爭中成立的王國，由當時斯圖特領主聯合周邊小領主，並得到光明教會的大力支持打造出來的騎士軍隊，

用武力在北大陸上畫下版圖，因此阿德爾人都熱衷於用決鬥解決糾紛問題；

阿德爾王國稍微大一點的城市都有角斗場，為此衍生出龐大的販賣人口和怪物產業鏈，利益驅使商人無所不用其極。

「這麼說，他們這是想把塔里克送進角斗場。」

羅生輕柔太陽穴舒緩回憶再次帶來的腦脹感，這具身軀不止殘留着大量記憶還有部分情感，語氣帶着些憤怒。

萊安鬆開緊握手中的十字架，將其拿在眼前細細打量，銀質的拋光面在燭火下反光，接着帶着嘲諷意味開口道；

「他們不就是看上塔里克是一名騎士，而角斗場里受最歡迎不就是人類與怪物的殊死搏鬥嗎；」

「英勇、忠誠、奉獻，《騎士法》都要立法一百年了，還有幾個騎士遵守其中原則，已經淪為工具罷了；」

「我相信現在只需要一筆能讓他們滿意的金錢就可以將塔里克贖出來。」

羅生有些詫異萊安能說出這些話，看着眼前眯著灰藍色眼睛欣賞十字架上銘印的精美紋路的男子，接着苦笑道：

「塔里克是個窮鬼，我也是，哎！」

重重的嘆息聲是上輩子對錢的渴望，沒想到剛剛重生沒錢的煩惱才醒來就在眼前，記憶中蘭斯特男爵沒有大方的為私生子置辦一些財產；

「萊安，你……」

基於前世經驗關於錢的事，羅生也不知道怎麼開口，他希望萊安能幫忙，畢竟不是小數目。

「好了艾倫，塔里克不只是你的朋友也是我的，我會再想辦法；」

「還有一件事是關於你的，西魯市教會已經裁撤你的實習資格，是父親多方面遊說交涉才保留下見習牧師身份。」

萊安收回放在十字架上的目光，清澈的眼神平視艾倫，口吻十分認真：

「群瓦恩村農莊位於西魯市南邊二十公裏外，附近沒有大森林，而且通往要塞之城凱斯格的大路橫穿村莊，冒險者公會也會經常發佈清理怪物的任務，以保證道路安全；」

「襲擊群瓦恩的就是一個哥布林部落，我實在想不到從哪裏來得。」

「艾倫，這可能不是簡單的哥布林襲擊村莊事件，我不禁在想它是不是沖着蘭斯特而來。」

看到萊安隱隱的擔憂神情，羅生回想起夢中場景，跟着分析道：

「不說數量以部落計的哥布林從何而來，要知道做為亞人類的哥布林不是個體強大的種族，-所以極少會衝擊人類聚集地；」

「再是哥布林不懼傷亡的進攻由冒險者和聖堂守衛組成的防禦圈，被殺死的哥布林遠遠多餘犧牲的人類；」

明明知道這事可能不同尋常，越想要去回想一些細節，兩世的記憶交織在一起，腦袋發漲的感覺愈發嚴重，引得頭上的傷口發痛，人也暈沉沉的。

莉安娜從兩人交談開始便安靜的坐在一旁，甚是乖巧，沒像以往鬧着兩個哥哥陪自己玩耍；

清澈的眼神在兩哥哥臉上不停遊走，年紀還小的她還無法理解他們的話，只是看到艾倫額頭上密佈細汗，就拿起紙巾為他擦拭；

對着綁着砂帶的地方，輕輕吹着：

「媽媽說過磕到哪裏，吹吹就沒有那麼疼了。」

萊安楞了一下再次開口：

「是我太急躁了，這些事本該等你傷勢好了我們再談的，現在就應該讓你好好的休息。」

「走吧莉安娜，我們明天再來看艾倫。」

也不等羅生出聲回應，起身扶着他讓他躺下，莉安娜也將褪到身下的被子蓋在他胸口。

羅生確實感覺自己身體虛弱沒有反對，臨走時萊安沒把十字架放回原位，將它交在自己手裏拍了拍，還說了句「感謝光明神」，就帶着依依不捨的莉安娜離去。

「晚安，艾倫」

莉安娜清脆的晚安道別聲在艾倫耳中格外可愛，這就是所謂妹控嗎。

明黃色燭光在天花板上搖曳，感冒發燒似的頭重腳輕，艾倫終於合上越來越重的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