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懊悔

聽到突然到訪的馮特所說的話，所有女神的高腳杯商會的人都從原本驚訝的表情，剎那間變成警戒。

馮特與格洛麗亞先是找了製作虛假身份信息的犯罪者給格洛麗亞買了一個戶籍進入卡拉弗洛格，然後兩人邀請女神的高腳杯商會的人一同對付傑廉所提的交易背後的計謀。

傑廉所提的交易內容，原本就不是女神的高腳杯商會的人能夠立刻相信的事。

在這樣的狀況下，馮特的提議甚至不是對付傑廉，而是對付其背後的支持者並且以此大賺一筆，女神的高腳杯商會的人當然更無法相信了。

更不用說在聽到幕後主使可能是那個南境女大公賽爾利特后，漢斯和商會的分會長都一臉驚懼地扭過頭去——窗外，城市的正中央遠遠的有一座與城市格格不入的修建在高聳山峰上的古堡，那是南境女大公的宅邸。

在這樣的狀況下，女神的高腳杯商會的人仍願意與馮特洽談的原因，是因為金秋蘋果的爆賣給他們帶來的收益，以及馮特拿出在公證人的見證下與傑廉訂定的合約，並且告訴他們一切可以等到女神的高腳杯商會確認無所不妥后再進行。

馮特另外還要求女神的高腳杯商會調查傑廉的幕後支持者，強調這並非單純的詐欺事件，雖然十有八九是南境女大公為了某些目的而使用的計策，但也不能排除懷疑這是別國滲透進來的間諜的手筆的可能性。

只要這麼做，女神的高腳杯商會的人也會思考如果是單純的詐欺，為何要如此大費周章。

這麼一來，女神的高腳杯商會的人為了預防將來受騙，也會自願加入戰局。

馮特如此猜測，而女神的高腳杯商會的實際反應也如他所預料。

畢竟如果一切真如馮特的推論，女神的高腳杯商會可以在這個交易中獲取莫大的利益。

照理說來，女神的高腳杯商會正虎視眈眈地想要伺機超越其他商會。

就算是有些可疑的交易，但只要能夠賺取龐大利益，女神的高腳杯商會就一定不會錯過。

果然，馮特的猜測是正確的。

馮特成功讓女神的高腳杯商會的人對這件事情感到興趣后，接下來他採取的行動就是先證明傑廉這名男子的存在。

馮特與格洛麗亞這天便在日落前趕到優倫朵酒吧，告訴女店員他們想與傑廉聯絡。

如馮特所料，傑廉果然沒有每天定時在酒吧出現，而女店員的解釋是恰巧今天傑廉還沒有出現。

等到日落後沒一會兒，傑廉便現身在酒吧。

馮特與傑廉閑談著無趣的生意話題，而依照安排，女神的高腳杯商會派出的調查員應該就在他們附近的座位偷偷觀察。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女神的高腳杯商會應該會根據傑廉的身家調查結果，來判斷馮特所提出的交易是否為事實。

傑廉背後肯定有人在掌控全局。

而且，只要確定傑廉背後有人掌控，就一定有什麼不能直言的計謀。

這麼一來，女神的高腳杯商會就可以輕易查出內幕了。

然而，有一個問題存在。

「來得及嗎?」

格洛麗亞在女神的高腳杯商會開始進行傑廉身家調查的那天晚上，回到旅館后說道。

問題正如格洛麗亞所說，在於時間。

就算馮特的猜測完全正確，很有可能因為時機不對，而沒有機會獲取利益。

不，相信多少還是可以獲取一些利益，

只是這些利益可能無法促使女神的高腳杯商會以商會的規模採取行動。

這麼一來，只靠馮特一人的力量就難以在這次的交易中創造出千枚金幣的利益，到時候就會被便宜老媽綁回家當大小姐了。

可是，這種很可能需要全部資金投入的豪賭也不可能讓馮特分出其他的空餘去投資和行商。

如果女神的高腳杯商會迅速下決定，着手計劃的話，將可獲取無以估計的利益，馮特在傑廉背後看到的企圖，以及對付其內幕的企圖，都是以時間早晚決定勝負的交易。

「我想，應該來得及吧。我認為來得及，所以才會去拜託女神的高腳杯商會。」

靠着蠟燭微弱的光線，馮特把從酒吧買來的葡萄酒倒人杯子裏。

他看了看杯中的葡萄酒後，一口氣喝下一大半。

格洛麗亞盤腿坐在床上，手上同樣拿着裝有葡萄酒的杯子，她喝完整杯的葡萄酒後看着馮特，有些不解：

「那家商會真的那麼優秀啊?」

「不是優秀不優秀的問題，旅行商人和商會的差距太大了，如果是小城商會還好說，可是這裏是卡拉弗洛格，想要在卡拉弗洛格做生意扎穩腳跟，必須有非常靈敏的耳朵。好比商人們在酒吧里的交談，或是顧客在市場里的對話，如果沒有比身邊的對手收集到更多這一類情報，根本無法在卡拉弗洛格擁有分店，更無法讓卡拉弗洛格取得這樣的商業成績。在這方面，女神的高腳杯商會做得十分徹底。要調查區區傑廉一名男子，對他們來說一點也不費事。」

等馮特說完時，格洛麗亞的杯子已經空了，她喝酒的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嗯……」

「怎麼了嗎?」

看着格洛麗亞雙眼無神地注視遠方，有些空洞的樣子，馮特原以為格洛麗亞在思考些什麼。

後來才發現原來格洛麗亞已經頗有醉意。

她手上拿着酒杯，慢慢閉上雙眼。

「你的酒量還真好。」

「酒的魅力太大……」

「恩，畢竟這是挺不錯的酒。要是平常才不會喝這麼好的酒。」

「真的嗎?」

「沒錢的時候，喝的不是葡萄渣已經粘稠如泥的劣質葡萄酒，就是沒加砂糖會苦到不能喝的啤酒。基本上，清澈可見杯底的葡萄酒就是奢侈品。」

聽到馮特這麼說，格洛麗亞往杯子裏望了望，然後有氣無力地說：

「喔，我還以為這種品質很普通。」

「哈，畢竟你是鍊金術士嘛，肯定會用鍊金術製品的要求來看待葡萄酒。」

馮特笑着說。

格洛麗亞一聽到馮特說的話，表情突然變得僵硬，她低頭把杯子放在地板上，接着躺在床上縮起身子。

因為一切來得太突然，馮特只能驚訝地注視着格洛麗亞的模樣。

當下的氣氛看來，格洛麗亞不像因為想睡覺而躺在床上。

馮特回想自己剛剛的言行，或許他說了什麼讓格洛麗亞不開心的話。

「怎麼了?」

馮特想不出自己有什麼不妥的言行，於是開口詢問。

格洛麗亞那柔順的金髮背對着馮特，一動也不動，看來她是十分生氣的樣子。

馮特不知該如何繼續搭腔，他拚命動腦筋思考，最後終於想到了。

他想到蕾婭剛遇到格洛麗亞時交談過的話。

「你該不會是因為我說你是鍊金術士，所以生氣吧?」

當格洛麗亞說想靠鍊金術在卡拉弗洛格扎穩腳跟時，蕾婭曾經毫不留情的說，鍊金術學徒是不可能靠着鍊金術在卡拉弗洛格混口飯吃的。

除此之外，在日常的交流里，蕾婭靠着尖牙利嘴說了不少讓聽者難堪的話語……

中世紀古早女通訊錄PUA實況？

馮特不禁想起一首吟遊詩人的詩，講述丈夫與妻子爭吵后憤怒的妻子謀殺丈夫並且被判無罪的恐怖故事。

「抱歉，我那麼說沒有特別的意思。」

然而，格洛麗亞還是動也不動。

「你……該怎麼說呢，就算是鍊金術的學徒也比起大部分人強的多，不對……應該說你在鍊金術學徒里也出類拔萃嗎……還是怎麼說？」

馮特找不到適當的字眼來形容，這讓他更焦急、更不知所措。

不過是想說格洛麗亞已經很優秀了，怎麼就是找不到適當的話呢?

就在馮特反覆在腦海里找尋適當的話語時，一直背對馮特的金色後腦勺終於動了一下，隨即又傳來「呵」的笑聲。

格洛麗亞翻過身來並坐起身子，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對馮特笑着說：

「你的辭彙也太貧乏了吧，真的和蕾婭完全不是一個人的樣子。」

「嗚……」

馮特反射性想起他被大雪困住時，在投宿的旅館里喜歡上的女人。

當時馮特慘遭女人無情的拒絕，而被拒絕的原因正如格洛麗亞所說，馮特求愛時的辭彙太貧乏了，連誇讚一見鍾情的愛人的情詩都無比乾癟空洞。

格洛麗亞似乎是察覺到了馮特那段不堪回首的苦澀往事，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說了句：「果然……」

「不過，這次確實是我不好，一時控制不住。」

聽到格洛麗亞接着說出道歉的話語，馮特的態度也軟化下來，再說了次「對不起。」

「不過，我真的很不喜歡這樣，我的故鄉被飛龍毀了，然後出逃的過程中遠房的叔叔被強盜殺死，當時救下我的就是學院的人……不管怎麼說，我除了鍊金術就一無所有了……」

格洛麗亞先把視線拉往遠處，又再把視線拉回自己的手上說

「雖然現在看來我的鍊金術也只是隨處可見的半吊子貨色。」

格洛麗亞說完后，自嘲似地笑了笑。

「一無所有啊。」

「對啊。」

馮特本以為在格洛麗亞面前應該盡量少談到這個話題，但格洛麗亞回答的聲音顯得意外開朗，於是馮特決定照自己的意思發問。

「不會很不甘心嗎？」

格洛麗亞沒有馬上回答，她有些落寞地笑了起來。

光看格洛麗亞的表情就可以知道答案了。

「這樣不是很好嗎，因為只是一個才入行的半吊子，所以我還能變得更有用，怎麼樣，老闆要不要在我身上投資一下？」

然而，看着格洛麗亞強顏歡笑地點頭回答，馮特卻覺得很不是滋味。

這些話在馮特的耳里聽來，彷佛格洛麗亞已經完全放棄了自己一般。

這不禁讓他皺起眉頭。

馮特當然不想被格洛麗亞猜到他的感受，於是藉着喝酒來掩飾。

最終，格洛麗亞又一頭倒在床上，再也沒有言語了。

想必格洛麗亞是困了，但在馮特的眼裏看來，格洛麗亞的模樣，讓他有種被遺棄的感覺。

不過，馮特當然沒有因為這樣把格洛麗亞叫醒，他輕輕嘆口氣，舉起手中的杯子一飲而盡。

「一無所有……啊。」

馮特喃喃自語，他把杯子放在桌上，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格洛麗亞床邊為她蓋上棉被。

格洛麗亞的雙頰泛紅，毫無防備地睡着。

馮特看着格洛麗亞的睡臉差點入神，但為了怕模糊不清的思路變得更加模糊，他便像要甩掉什麼似的轉身朝自己的床鋪走去。

然而，等馮特吹熄動物油製成的蠟燭，躺到床上時，一絲絲後悔的感覺湧上心頭。

後悔當初應該以不夠錢為借口，選擇只有一張床的房間。

昨天晚上因為滿腦子都是傑廉的事情，所以馮特倒頭便睡，根本沒有在意格洛麗亞的情況。

而今天以及以後，兩人恐怕是沒有機會同床共枕了。

她蕾婭和格洛麗亞搞女通訊錄天天貼一起，關我馮特什麼事！

馮特心裏暗自嘀咕，隨後轉身背對格洛麗亞，深深嘆了口氣。

馮特心想如果自己的愛馬也在這裏的話，它或許會對自己嘆氣似的搖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