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驗證

在熱鬧繁華的城鎮里，兌幣商或金屬工匠的學徒為了幫師父招攬顧客，會在擠得水泄不通的橋上叫賣，那盛況就如祭典般熱鬧。

熱鬧的氣氛固然好，但在混亂之際發生兌換欺詐的事件卻層出不窮，而受騙的當然是顧客。

因此到了最近，所有城鎮都已禁止學徒這樣叫賣了。

馮特從前也曾經遭到過欺詐，但自從找到熟悉的兌幣商之後，就再也沒發生過了。

在陶森特，與馮特進行固定交易的兌幣商是梵蜜利歐金庫里打工的一個比馮特小几歲的年輕學徒。

「李懷特，好久不見啊!」

空曠的大廳看起來鮮少有人來往，但是即使一個分行虧損也沒關係，梵蜜利歐金庫需要的是讓民眾耳濡目染的「影響力」，在潛移默化里讓人留下梵蜜利歐金庫很可靠、因為家鄉也有梵蜜利歐金庫所以值得信賴這樣的印象更重要。

所以無論哪個城市甚至村鎮，梵蜜利歐金庫都是一成不變的五層哥特建築，高聳的飛扶壁與肋拱，比起教會更加奢侈的花窗玻璃，無不在強化著梵蜜利歐金庫可靠、值得信賴的特點。

馮特向櫃枱里的一名金髮兌幣商打招呼。他的顧客剛離開，他此刻正從天秤上取下貨幣。

名叫李懷特的兌幣商抬起頭來，一臉疑惑的表情。他一發現是馮特，立刻換以一張笑臉說：「喲，馮特!好久不見啊!什麼時候來的?」

兩人的交情已久，關係就像朋友一般。

「昨天到的，我從賽洛特領的波特那邊沿路行商過來。」

「喔，看來你還是老樣子……不對，你現在似乎正在走桃花運啊？」

「差不多吧。你呢?」

「嘿嘿，我得了痔瘡。還學會了了師父的口頭禪，屁股好痛啊!」

雖然李懷特一臉生無可戀的表情，但對於金融業的人來說，痔瘡可是能夠獨當一面的證明。

兌幣商得一整天坐在椅子上招呼絡繹不絕的客人，忙得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

也只有這種能夠高強度接待客人的兌幣商才能得痔瘡。

「今天來有什麼事嗎?你會在這個時間出現，應該是來換錢的吧?」

「老實說，我有事想請你幫……」

「哼，交了未婚妻的傢伙就是不一樣，知道了。到底什麼事啊?」

「梵蜜利歐金庫里有沒有最近發行的崔尼銀幣?如果有最近三次發行的銀幣更好。」

「怎麼，你打聽到了要調整含銀量的情報是嗎?」

不愧是熟悉這方面的兌幣商，一下子就察覺了。

「算是吧。」

「我只能說你自己謹慎點就是了，要搶先別人一步沒那麼容易的」

李懷特會這樣提醒馮特，就表示精通貨幣的兌幣商以及梵蜜利歐金庫也沒有察覺到調整含量的舉動。

但是對方是權利一手遮天的女公爵，所以也不好說梵蜜利歐金庫掌握到的情報就一定對。

「我這是獨家情報，到底有還是沒有?」

「要看的話得收調查手續費……唉，你給錢還是這麼爽快啊，真是沒辦法，上個月教會舉辦三王節時所發行的銀幣是最新的。再之前的是……有了，是這個。」

李懷特起身從櫃枱后的大保險箱裏，取出四枚有一半面積夾在木頭鑿洞做成的架子裏的銀幣，交給馮特。

木架上寫着貨幣發行年月日。

四枚銀幣看起來一模一樣。

「我一整天都在摸錢，

也沒有察覺到什麼不同之處。這些應該是用相同模型、相同材料做成的。鑄幣廠的技師們不曾換過人，也沒有發生大政變，沒理由改變。」

李懷特說道，想必他早已謹慎比較過貨幣的重量及色澤。

儘管如此，馮特還是試着在陽光底下照射貨幣，或用不同方法企圖找出銀幣的不同。然而，銀幣似乎沒有不同的地方。

「沒有用的啦!你那樣做可以發現不同的話，我們早就發現了。」

李懷特雙手托著腮，把手肘撐在兌換台上笑着說。他的意思是告訴馮特別試了。

「唉……該怎麼辦好呢。」

馮特夾雜着嘆息聲說道，把四枚銀幣還給仍單手托著腮，並伸出另一隻手的李懷特。

銀幣落在李懷特的手掌上，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

「想不想熔毀銀幣來調查看看?」

「說什麼傻話，那怎麼可能!」

無論在哪一個國家，都不允許熔毀貨幣。

李懷特一副要快說出「愚蠢極了」的表情笑着帶過。

然而，這樣馮特就不知該如何判斷了。

他一心以為貨幣一定早有變化，而李懷特一定有所察覺才對。

這是怎麼回事?

就在馮特陷入這樣的思緒時，格洛麗亞開口說：

「可以讓我看一下嗎？」

李懷特聽了立刻抬起頭，露出再燦爛不過了的笑容，「當然、當然」的迎合著，然後把貨幣交給格洛麗亞。

李懷特把貨幣交給格洛麗亞時，還不忘用雙手緊緊握了一下格洛麗亞的手。

「……」對此，格洛麗亞只是很謹慎的快速把手抽開，然後開始觀察起來。

「有發現什麼嗎?」

馮特不理會李懷特，開口問格洛麗亞。

就算是鍊金術學徒，也不可能光憑看的就測出純度吧。

「麻煩給我幾個水杯和跟銀幣相同重量的銀快。」

「哈哈，這太胡鬧了。可不是小孩子泡澡啊。」

李懷特尷尬的笑笑，不過還是按照格洛麗亞的吩咐找來了錢幣和等重的銀錠。

格洛麗亞把錢銀幣一枚一枚的丟進水中，最後則是把銀錠也丟下，然後就不再言語，只是看着滿桌的積水。

據說擁有數十年經驗的兌幣商當中，有人能夠光靠氣味，就聞出些微的純度差異。

不過，這幾乎只是傳說。

若以旅行商人來舉例，這說法就像只要某個旅行商人買的商品，就一定會漲價的那種美好單純的祈願。

儘管如此，馮特還是抱着一絲希望，並非旅行商人的鍊金術士是測量純度的專家，他們需要提取各種各樣純度的化合物，而格洛麗亞恰巧就是一位鍊金術學徒。

「嗯……」皺起眉頭的格洛麗亞仔細盯着溢出來的積水，想了半天後才緩慢開口：

「不知道。」

格洛麗亞那靦腆又認真的模樣似乎又深深鈎住李懷特的心，他一副神魂顛倒的模樣，色眯眯地點點頭說：

「別在意，別在意。」

「那我先走了喔，下次再一起喝酒。」

「好啊，絕對要來啊，記得把她也帶着一起來啊！」

馮特被李懷特勐烈的氣勢壓倒，他承諾李懷特下次一定一起喝酒後，便轉身離去。

儘管已轉身離開，李懷特仍不停地朝格洛麗亞揮手。

直到離開沉悶的梵蜜利歐金庫，周遭市井攤販的聲音完全蓋過了兩人，格洛麗亞才重新看向馮特。

「所以，你知道含銀量到底是提高了?還是降低了?」

「勉強算是知道了吧。」

「不過，你沒有當場說出來倒是讓我吃驚。你說謊的時候，我真的嚇了一跳。」

「畢竟這是你買下來的情報，如果他沒有發現的話我們也沒有告訴他的道理，說白了，這是我的報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