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離開

第78章 離開

偌大的殷王宮,重重護衛之下,荊南枝能走來到皎皎面前,靠的除了多日的謀划,還有天時地利人和。

天時是這場違背國師龜卜的暴雨,地利是皎皎所處的宮殿與南門相距不遠,荊南枝混入的鄭國使臣隊伍從南門進入后,趕到皎皎所在之處的宮殿耗時不久。

這兩項的確重要,卻不是關鍵。

關鍵的是人和。

暴雨如注,打得人睜不開眼。

皎皎一隻手的手腕被荊南枝牽着,另一隻手努力拂去眼前的水,睜大眼想要看清前路。耳邊全是雷聲電聲雨聲,倒再沒聽到什麼刀劍聲音,皎皎一時鬆了口氣,但又免不了擔憂未發生的事情,一顆心始終高高提起。

荊南枝來了。

他說:「皎皎,我帶你回家。」

皎皎便義無反顧地跟着他衝進了雨中。

她被他牽着手腕,儘管看不清前路,但還是走得毫不猶豫。

也是直到來到宮門口,被荊南枝帶上馬匹,皎皎擦了擦面上的雨水,才終於發現他們之所以能這麼順利地逃出宮殿,居然全靠了一位自主上門的人質。

淋成落湯雞的老臣瞪着眼,看着這位本該成為他殷地王后的少女被介於少年和青年之間的清俊男子帶上馬,沒忍住哼了聲:「走了好!走了好!幸好國君沒娶你這等女子,這還沒成親呢,情夫就殺到宮裏了,這要是成親了還了得?怕是我們殷地王室的血脈都要不純了!」

皎皎聽笑了。

她沖着老臣彎眼道:「那就麻煩您再幫我們拖着點你們國君的人,我保證走得遠遠的,不禍害你們殷王室的血脈。」

荊南枝聽到「情夫」二字,身子一僵,耳根也微微一紅。

幸好雨大,沒人注意到。

他低頭看了眼懷裏的皎皎,繼而吩咐挾持老臣的護衛:「你帶着他斷後,堅持半個時辰便可。到時有人會來救你。」

見護衛肅著臉點頭,他這才駕馬帶着皎皎朝着南面急駛而去。

南城門是離殷王宮最近的城門,從南門離開埕陵,自然是最快的道路。

老臣抹了把臉上的水,見穿着嫁衣的王後果真被人劫走,儘管明白王后逃走一事中他自己也使勁不少,但此刻心情還是有些難言。

冷不丁想起自家國君不久前說着「可我想為自己活一回」的模樣,老臣心底劃過一絲悔意:他今日助魏國王姬離開,究竟是錯是對?

不待他想更多,天空又是一聲悶雷。

這雷聲打斷了老臣所有的猶豫與後悔。

發上彷彿還帶着湯藥的味道,老臣再度抹了把面上的雨水,咬牙想:國君年紀輕輕,他的喜歡能深到哪裏去。這門婚事被神明厭棄,為了殷人和國君的未來,總要有人出來做壞人。

墨老不來做,國師不來做,他來做也沒什麼。反正他這把老骨頭也沒幾年好活了,他的身子已經大半截入了土,國君的人生卻還長著,不能輕易毀在一個女人身上。

一想到這,老臣下定決心。

看着從宮內源源不斷趕來的侍衛,老臣見挾持自己的護衛居然沒半分動作,不由急得伸長脖子往劍鋒上湊,低罵道:「鄭人當真都是蠢蛋!你劍隔得那麼遠,怎麼嚇得到別人?」

護衛沒見過這麼主動配合的人質,有些被嚇到。

「大人,您小心傷到自己。」他提醒一聲,接着為自己辯駁,「還有,我不是鄭人,您罵錯人了。」

老臣驚道:「不是鄭人?那你是哪裏人?」

護衛抬頭看了眼拔刀小心翼翼圍堵過來的殷人侍衛,回道:「大人,我是魏人。」

魏人怎麼和鄭人混到一起去了?

老臣目瞪口呆。

雨依舊在下,但雨勢漸漸變小。

皎皎被荊南枝摟在身前,抬起頭想去看他,卻被他察覺。

「仰頭的話,雨水掉進眼睛裏會很難受。」荊南枝輕聲讓皎皎低頭,「別怕。殷鞅現在應該在國師府,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們應該離開埕陵了。」

皎皎說:「我沒怕。」

她老老實實說出心裏話:「我只是想看看你。我們很久沒見了,我想再看看你。」

荊南枝:「……」

他攥著韁繩的手一緊,半天都說不出話來。雨依舊在下,他悄悄把皎皎往懷裏更帶了帶,替她擋了更多斜雨,這才憋出一句生硬的回答:「……有什麼好見的。和以前一樣。」

皎皎窩在他懷裏,認真回想剛才粗淺的一面:「還是有差別的,更好看了。」

但她想了想,又說:「可是好像和以前也沒變太多。至少我一眼能認出你。」

荊南枝:「……」

渾身被雨水打濕,冰冰涼涼的,胸口卻很燙。他抿唇小聲回:「沒什麼稀奇的。我也能認出你。」

那一日他在窗邊,推開窗,一眼就看到長街人群中的皎皎。

長大了的、瘦削了的皎皎。

她變化那麼大,荊南枝卻一眼認出,這本事他自己都有些驚異。

皎皎有太多話要問他,可是還沒問出口,就見南城門已到。

她想起自己的身份,頓時噤聲,小心翼翼地撇過頭往荊南枝的懷裏鑽了鑽,並且真切希望在這雨天,守城門的殷人能老眼昏花,不要認出她。

荊南枝看着往自己懷裏鑽的皎皎,猶豫要不要告訴皎皎城門口的殷人早就被掉包成了自己人。

但他抿抿唇,還是閉上嘴,沒有說出來。

出城順利得讓皎皎有些不可置信。

她扒拉着荊南枝的手臂,回身想去看身後漸漸遠去的埕陵:「就這麼出來了?!沒有人攔,也沒有人追?」

荊南枝怕她掉下馬,不著痕迹地攬住她的腰。

聽到她的問題,他解釋:「城裏有人幫忙攔住殷人,城門的守衛也被換成了魏人。」

但今日能這麼順利,的確也是出乎意料,「我本以為在殷王宮內會糾纏很久,沒想到隨手抓到的殷人臣子居然會主動告知我你在哪裏,並且居然願意當人質,配合我們撤退。」

皎皎想起國師的龜卜,再想起清晨連滾帶爬來說婚禮推遲的奴僕,覺得自己明白什麼。

「殷人如此看重龜卜,國師本預言今日是晴日,誰料到今日一早就狂風暴雨、電閃雷鳴。」她笑,「他們不覺得殷鞅有問題,怕是都覺得我是妖邪,哪還會讓殷鞅娶我。」

比起殷人的事情,皎皎其實對荊南枝說的別的更在意。

她問:「你說的魏人是什麼意思?」

荊南枝剛想回答,忽聽到身後一陣馬蹄疾奔。

他臉色一變,剛要提醒皎皎小心,便似察覺到什麼,猛地踩着馬鐙,帶着皎皎從馬上翻身而下!

幾乎是在他動作的下一秒,原本還在奔跑的馬兒居然發出長長的一聲嘶鳴,發瘋了似的往樹上撞去!

皎皎險險被荊南枝扶住身子,再去看那馬,這才發現那馬屁股上竟然被釘進一支長箭!

有人急速奔駛而來,拉住韁繩停在面前。

來人扔掉手裏的長弓,高居馬上,戴着斗笠,冷冷盯着荊南枝半晌,才把視線移到皎皎身上。

皎皎一張小臉瞬間綳得緊緊的。

想起過往這人手起刀落的利落模樣,她腳步向前,下意識擋在荊南枝面前:「……墨老要攔我?」

墨老撫著腰間的溟鹿刀,靜靜看着皎皎。

他徐徐道:「王后,國君在等您回去。」

他喊的是王后。

皎皎一瞬間明白他的立場,眉頭皺得更緊。

荊南枝反手把皎皎擋在身後,漂亮的眼睛同樣冷冷盯着墨老。

水珠順着他額前的發落下,滑落他長長的睫毛,他微微一眨眼睛,水珠便順着光潔的臉龐滴落到地上。他長得冷,不笑時更冷,縱然眉眼不動,亦然鋒利無比。

荊南枝站在皎皎面前,骨節分明的右手握住劍柄,緩緩拔劍而出,淡聲道:「你們國君怕是要失望了。」

*

殷鞅趕回到王宮,留給他的只有一座人去樓空的宮殿。

他聽着侍衛彙報的內容,只覺得腦子一陣陣疼——鄭人混入宮中,大搖大擺地以他殷地的老臣為質,帶走了要與他成親的王后!

殷鞅氣極反笑,一邊派人全程追查,一邊讓人把這些大膽的鄭人送進牢裏。

哪知道侍衛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為難道:「鄭人躲進驛館,不見蹤影。」

不見蹤影?那麼多活人,怎麼會不見蹤影!

殷鞅怒道:「難不成他們都會遁地術不成,那麼多人怎麼會不見?你把驛館搜查個遍了么?還是查都沒查,就說胡話來糊弄我?」

侍衛為難道:「實在是他們鄭人進了驛館,換了一套衣衫出來,一個個都說自己是魏人。我等還要捉拿,卻見魏國使臣出來相護,辯解說這些人都是魏人,一整日都安安分分地待在驛館里,還非要說是我等無理取鬧,瞎了眼要把魏人當做鄭人來欺侮。」

他低下頭:「我等……我等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先回來稟告國君。」

可笑,若依照魏人的說法,今日豈非是一群遊魂進宮帶走了皎皎?

殷鞅胸口悶得難受。他重重咳嗽一聲,唇邊溢出冷笑:原來三國會盟,會盟的不是殷、越、燕,而是其他的國家。崔二到底好本事,居然能讓鄭、魏聯手,還不要命地如此戲弄他。

胸口悶得難受,頭也疼。

第二次了。殷鞅摸了摸左眉,想:也許斷眉真的是福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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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動心的白月光(穿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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