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清泉

第67章 清泉

殷玄錚低頭看了一眼卷宗,點了點頭道∶「聽說是當時魏國公腿疾未愈,宣平侯便毛遂自薦,畢竟算得上是一個可以平步青雲的機會,當時宣平侯府因為亂黨一事不得聖心,他會這般行事也情有所原。」

「那也難怪他會和李姨娘勾搭到一起。」

謝姝月皺了皺眉,倒是忽而將之前的事給串了起來,這也難怪李姨娘會選上宣平侯,想來其中的原因也並非是她所說的報仇這麼簡單了。

「我記得聽宣平侯府上的人說過,秋菊是兩年前才進府的,一向都和李姨娘走的很近。」謝姝月的手指摩挲了一下手中的書頁,猶豫了片刻才道∶「是不是她們兩個人之前也有什麼聯繫。」

「有可能。」

殷玄錚挑了挑眉,想到凌軒今天送來的消息,補充道∶「她被抓的消息應該已經告知了尉遲策,只是不知尉遲策現在反應會如何。」

「秋菊和尉遲策有關係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至於李姨娘……」謝姝月沉吟片刻,費解道∶「當時便是秋菊指認她謀害恆兒,但現在看來,李姨娘既然是為報家族大仇而來,與恆兒毫無干係,那她又何必多此一舉,自尋死路。」

「謝子恆遭人毒害,是誰獲利最多,又是誰損失慘重?」

殷玄錚撐著頭坐在一旁,視線卻總是不受控制地落到她的身上,見謝姝月困惑不解,主動出聲提點道。

「恆兒還那麼小,身份又不顯,除了那些流言蜚語之外,怕是都沒有多少人會記得他,又何談靠此獲利。」謝姝月聲音微啞,面色難免有些黯然,手上的卷宗似乎都變得有千斤之重,讓她只得將其合上,微微嘆了口氣。

不管是在上京城內,還是在宣平侯府,謝子恆這個名字她都許久未曾聽到過了,今夜忽而再次聽到,甚至讓她都有了一種恍如隔世的不真實感。

可她清楚的知道,這個名字她從未忘記過,這是一根扎在她心中無法拔除的刺,每次想起都會泛起細細密密的疼痛,就算不去管它,也會逐漸化膿生瘡,時刻提醒着她過往所發生的事情。

「要說是損失慘重,那可就多了去了。」見殷玄錚有些擔憂的看着自己,謝姝月勉強打起了精神,像是想要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一般細數道∶「做局的睿王無功而返,宣平侯受眾人譏諷,馬姨娘痛失愛子,李姨娘……」

「……李姨娘獲罪入獄。」謝姝月停頓了一下,難以置通道∶「你的意思是秋菊是為了藉此除掉李姨娘,這才殺了恆兒?」

殷玄錚微微頷首,「正是如此。」

「但李姨娘不是與秋菊是一夥的嗎,她們又怎麼會自相殘殺,而且還是以這樣一種方式……」謝姝月手指緊了緊,語氣都變得有些急迫∶「萬一李姨娘指認了秋菊,那不就全然功虧一簣了。」

「一個潛伏侯府十數年的卧底竟沒有找到半分線索,甚至還生了個孩子和和美美地過着日子,南疆又怎會輕易放過她,乾脆再換個卧底來尋,尋個光明正大的由頭將李姨娘給殺了,既能獲取大家的信任,又能以絕後患。」

「至於罪名,李姨娘不敢不認。」殷玄錚伸手將謝姝月的頭髮繞到了耳後,解釋道∶「她的家族盡毀是不假,可是她還有謝雪柔這一個女兒,若是她敢反駁,當天謝雪柔便會身首異處。」

「所以說,矜矜。」殷玄錚話鋒一轉,忽而握住了她的指尖,輕聲道∶「謝子恆之死,你沒有任何的過錯,更無需為此而自責難受。」

謝姝月的眼圈微微泛紅,原本想要遮掩的動作僵了僵,下意識地便回握住了殷玄錚的手,想要汲取那一份溫暖。

兩人彼此無言,不知沉默了多久,謝姝月才又主動翻開了那些繁雜的卷宗,聲音微低不像從前一般清亮,「如果能弄清楚這本林州遊記的來歷,那我們就離真相不遠了。」

殷玄錚明白謝姝月是故意在岔開話題,但什麼都沒有揭穿,順着她的話繼續道∶「上面模糊的地名我已經讓人謄抄了下來,在地圖上做好了標記。」

「你忙你的就是了,我自己先研究一會。」謝姝月打了個哈欠,下巴擱在卷宗上,對殷玄錚綻開了一個笑容。

桌案旁的摺子還剩了不少,自打盛帝病重,殷玄錚作為太子開始監國,正值多事之秋,除了平日裏的朝會之外,大臣們遞上來的摺子都與日俱增,怕是沒有兩三個時辰是看不完的。

殷玄錚挑了挑眉,沒有否認謝姝月的說法,自己慢吞吞地坐到了她的身邊翻起了摺子。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室內的燭光有些微微的黯淡,窗外雨聲瀟瀟擊打着滿樹殘葉,時不時會有一兩片落在窗沿處,很快又會被夾雜了雨珠的風所吹走。

也不知到底是什麼時辰了,殷玄錚站起身來剪去窗邊燈盞燒焦的燭芯,看着跳動着的火焰再次恢復了活力,窗外的雨卻絲毫沒有要減緩的跡象,他轉過頭去,剛想要說話,臉上的神色卻驀然一怔。

謝姝月一手撐著腦袋,上下眼皮已經在輕輕地打起架來,腦袋也越垂越低,手上握著的卷宗也漸漸被鬆開,掉在書案上發出啪嗒的一聲。

「矜矜……?」

殷玄錚試探性地喊了一聲,謝姝月卻沒有任何回應,臉頰靠在書案的桌面上被擠得微微嘟起,睡顏恬靜安然,只是眉心微蹙,像是做了什麼噩夢,睡得並不安穩。

認命般地嘆了口氣,殷玄錚拿過一旁的披風輕輕蓋到了她的身上,用指尖輕輕觸了觸她的眉心,不知想到了什麼,眉眼中盈滿了溫柔。

————

淅淅瀝瀝的雨聲像是又響了一夜,伴着雨聲入眠的人卻睡得正好。

謝姝月蹭了蹭身下柔軟的被褥,這才戀戀不捨地含糊道∶「迎冬,現在什麼時辰了……」

聽到動靜的侍女放下手中正在擺弄的衣物,隔着紗幔低聲回答道∶「回謝小姐的話,現在已經寅時三刻了。」

陌生的聲音傳入耳中,謝姝月身體僵了一瞬,下一秒睡意全無,噌的一下便坐起身來,打量著自己周圍的環境。

身下睡着的床鋪寬大柔軟,她甚至可以在上面多滾幾圈,淡淡的清雅熏香盈在周圍,一切看起來都並無異樣。謝姝月獃滯地看着自己身上嶄新合身的寢衣,昨夜的回憶頓時湧入腦中。

「謝小姐,您怎麼了?」

見謝姝月猛地坐起身來,侍女也被嚇了一跳,連忙詢問道∶「您現在就要起床嗎,殿下說您還可以多睡一會的。」

「殷玄……太子殿下呢?」謝姝月攏了攏自己的領口,意識到自己現在所在的地方,慌裏慌張地就想要下床。

「太子殿下剛剛離開,現在應該去正廳了。」

「剛……剛剛離開?」

謝姝月結結巴巴道∶「你是說他剛剛才從這裏出去?」

侍女心中有些奇怪謝姝月的舉動,但還是點了點頭,回答道∶「殿下走之前還交代過不要打擾謝小姐,早膳已經備下了,謝小姐現在要起床嗎?」

謝姝月揪了揪自己的頭髮,面上還維持着淡定,但心裏卻早就波瀾四起。

照眼前侍女的這個說法,那她昨晚不就是和殷玄錚睡在了同一張床了嗎……

幸好未挽的頭髮遮住了她紅的快要滴血的耳朵,侍女不覺有異,笑眯眯地又把早就備好的衣物首飾端到了謝姝月的面前。

「這些是……」

謝姝月怔愣了一下,手下的面料手感極佳,刺繡精緻秀麗,顏色也是她一向喜歡的淡紫色,看得出來是花了心思的。

「殿下一早便命人備下了。」侍女適時地解釋道。

等到一切都收拾妥當,早膳也被一一端到了桌上,謝姝月滿懷心事的坐在桌前,身旁的侍女正殷勤地幫她布著菜,口中還道∶「今天天氣放晴,謝小姐用完膳還可以去花園一觀,雨後清泉正是一番好景色。」

謝姝月心不在焉地草草吃了兩口,除去一開始的羞澀后,腦子裏滿是對昨晚卷宗的思考,對侍女的話也有一搭沒一搭的回應着,直到聽到最後一句話,耳朵靈敏地捕捉到了關鍵詞。

「清泉?」謝姝月眉頭輕皺,問道∶「太子府上還有泉眼嗎?」

「對啊,花園那裏便有一處泉眼,每次下雨後水面上漲,泉水噴涌而出,聽管家說那就叫疊泉飛瀑,看起來……」

「謝小姐您要去哪裏?」

侍女正說得興緻勃勃,卻見謝姝月眉頭越皺越緊,不知想到了什麼,忽而眼前一亮,扔下手中的筷子便匆匆向外走去。

「去花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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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夫君同掉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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