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被選擇或是不被選擇

第275章 被選擇或是不被選擇

安室透回到警視廳的時候一張冷臉。

他是收到風見的通知后趕回來的。失誤的部下簡直不敢看他,但男人並沒說什麼,只開始查看監控。

十二層,文書課,一場精彩的脫身表演……

一層,盥洗室門前的走廊,進去的還是拎着包的女孩。出門后,舉手投足氣質都改變了,走路姿勢也活脫脫是一名年輕的男性。配上嚴實的頭盔口罩,是很難讓人辨認出來。

陌生人也就算了。車庫裏的前輩警官,也沒能認出後輩不是本人。

「這裏,她從抽屜里拿出信封,寫了字,還從口袋裏掏出一萬日元裝了進去。」風見指著視頻里的人,羞愧難當,「是給前輩的禮金。我們還不清楚,她是怎麼掌握了山中遲到,呃,還有和永井的關係,以及……」

謎團實在是太多了,風見感覺十分棘手。

安室透看着她從電梯里出來,直奔嘈雜的辦公室,期間沒有一次猶豫或者停頓,正是這種流暢和自信,難以引起周圍人的懷疑——她實在是和那些行色匆匆的職員們太過相像了,沒有初次出現在陌生地點的不安與彷徨。

短短一段路,選定目標,掌握其身份,推斷出遲到的情況,拿走制服,變裝,接班。

在此之前,她從未了解過這個人。

僅靠一路上臨時的觀察就能做到,攝取信息的效率何等驚人。

「丟棄騎警的機車后,我們過了幾條道路就找不到她了。」風見道,「更多的監控還在調取……沒想到她真的跑了。」

他想到長官之前的分析,肯定道:「看來那個組織的事務很急了。」

對此,安室透一句話沒說,只轉身離開了,他手裏似乎捏著一頁什麼東西。

——是檔案資料嗎?

風見追着問道:「長官?您去哪?」

「是有線索了嗎?抓捕需要支援嗎?」

「不。」背對他的安室透呼出一口氣,「我去……確認一件事情。」

//

時間來到當下。

他的槍口對準了她。

海浪聲仍舊一波又一波的襲來,是惹人厭惡的喧囂。

「科赫p7?」

她抱着手臂,輕輕巧巧地靠在牆壁上,歪過頭。

「雙排彈匣,那就是十三發子/彈了?」

「是。」男聲道。

他從拐角走出來,手臂平穩。

——但是用的是受傷的慣用手。

枡山瞳的眸子閃了閃。

安室透:「沒想到你對槍/支這麼了解。」

「我接受過,怎麼說呢,一對一精英培訓。」她道。

安室透瞥見她腰間的槍套,與手指間轉得很靈活的伯/萊/塔。

「在你名下的公寓裏沒有查出武器。」

枡山瞳想到處理得乾淨的二號公寓。

「很正常吧。」她說,「可以的話,我不喜歡粗魯的方式。」

「但現在……」安室透晃了晃槍口,「我們還是走到這一步了。」

「對。」

「你不怎麼意外?」

「唔,你還沒確定能抓到我呢。」她瞥了瞥旁邊的大海,「對自己的槍法那麼自信嗎……誒,我才意識到你用的是警/用器械,這麼明顯的特徵,組織的人都瞎掉了嗎?」

「只要有個好理由就行。」男人挑眉,「比如,這樣更刺激什麼的。」

枡山瞳一聽這話就笑了。

「是好理由。」她道,「跟我說,我也會買賬的。」

「再說大部分時間我也會用其他款式。」

「合理,那樣的確更說得通。」

枡山瞳:「你怎麼知道要到這裏來的?」

「這裏是枡山憲三名下會定期維護的地方,我想,或許你在這藏了什麼東西。」公安警察道,「像是備用身份,組織秘密……」

枡山瞳「唔」了一聲。

「現在,我要走了。」她說,「你真要攔住我嗎?」

安室透說:「你覺得我不會開槍?」

「不會吧。」她道,「你忍心嗎?」

她沖他甜蜜地眨了眨眼睛,這讓男人也勾了勾唇。

「我以為你先前發言的主旨,是要在我們的相處中排除「p(蜜糖陷阱)」的?」安室透道。

「好用就行。」枡山瞳說,「我有很靈活的底線。」

「靈活的怎麼能叫底線?」

「你管我呢。」

她又朝後退了一步,鞋底挨上了更粗糙的灰黑色沙石。

「別動。」他的手指扣在扳/機上,眼神冰冷,「這是警告。」

「你不讓我走,想把我帶回去做什麼?」枡山瞳道,「用非法持槍罪起訴我嗎?」

「那是我的事。」安室透說,「我的首要任務就是把你帶回去。」

公安警察的神情很堅毅,透著下定決心的果決。

「我都否認和你做交易的意願了。」她嘟囔著,抬起槍口的速度卻一點不慢,直指對面人的胸口,又一點點上揚,在眉心定格。

枡山瞳:「唉,在我瞄準之前你就該開槍的。」

「你非要走?」

「對。」

「我有新的交易。」安室透道,「或許你願意聽聽這個條款。」

「是什麼?」

「我們手裏,最重要的,從一條特殊渠道獲取的資料被黑了。」男人的聲音鏗鏘有力,「存放的全部證據中,有百分之四十受損了,這會導致後期的起訴無法進行……」

「這不可能。」她道。

此話一出。

他的話突兀地止住了。

半晌……

噠。

是她手中的槍/托撞上了岩石的聲音。

枡山瞳閉上了眼。

長久的寂靜。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山洞裏明明沒有座鐘的存在,兩個人的耳邊卻像是有嘀嗒聲持續作響。

周遭環境並沒有改變,眼下的時空卻被單獨劃出了一個圈。如同流暢推進中的劇情忽然強勢插入了另一個節目,還是震耳欲聾的搖滾樂,鼓聲激昂,節奏強烈。又如漂浮在無垠的太空中,見證了一場恆星無聲而瑰麗的爆炸,絢爛佔據了整個視野。

咚。

咚。

咚。

枡山瞳知道,那是自己的心臟在跳動,一下比一下更激烈。

她重新睜開眼睛,兩人的槍口都已垂落。

真實世界的時間並沒過去多久。

「怎麼?」安室透很輕地開口了,「不說了嗎?」

「……」

「你可以第一時間說,你不是那個意思啊,你口中的「不可能」是在否認合作意願。」他道,「而不是指,佐久間的程序不可能出問題。」

「……」

「大小姐,你不至於要說,聽不懂我在說什麼吧?」

枡山瞳用極其複雜的眼神看着他。

「我從沒想到……」

她低語着,綠寶石般的美目里一時間有着千言萬語流淌。

他笑了一聲,這一聲同樣有着太多的意味。

「沒想到什麼?」安室透說,「我能猜到……這一步嗎?」

「或者猜出,你在特意在這地方等我的?」他道。

「你抓到我了。」

「不,之前,是你讓我以為「我抓到你」了。」屬於他的藍眼睛裏暗潮洶湧,「這一次,才是真的「我抓到你」了。」

又是一陣無言。

枡山瞳:「你的明牌是什麼?」

安室透:「在我亮出它們之前,你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什麼?」

「沒有謊言。」他每個字都說得很清晰,「只這一次。」

「……好。」枡山瞳道,「但你要解除身上所有竊聽。」

「我身上沒有。」

安室透說着摸出手機,拋出,任憑其在堅硬的岩石上碎裂,又利落地朝上面補了一槍。

「現在連可能性也沒了。」他道。

枡山瞳慢慢打量過他,道:「好吧,你都知道什麼?」

「九年前,你從蘇塞克斯的福利院,被組織代號皮斯可的枡山憲三找到,你是他早亡的兒子留下的唯一血脈。」

安室透開始敘述。

「後來,皮斯可因為和藥物有關的事宜遭到了組織懲罰,我猜,或許和他嘗試為你的身體找辦法有關。組織派出了topkiller,琴酒。」男人說,「他來到了……這裏。」

「就在你開啟通道的秘密開關旁那個書房。」枡山瞳道,「沒錯,當時我就在書架後面,想着……」

所謂親情的奇特與荒謬。

她話沒說完就停下了,他似乎也不介意,接着道:「你很聰明,聰明到能與持槍的冷酷殺手周旋……甚至打動了他,直接與組織boss敲定了交易。但在那之前,你卻沒什麼突出的表現。福利院的記載里,始終是平平無奇的孩子,還很內向。」

枡山瞳:「展現出外向也沒什麼好處。」

「那麼,你的確在驚人的早慧之外,還有着極好的耐性,與長期規劃的習慣了。」他道,「你有了一個毀滅組織的最終計劃,就在九年前應下加入的那一刻。」

安室透難以想像,一個小少女是如何策劃那一切的。但是,她還是做到了。靠着常人難以企及的堅忍與謀算。

「問題出在該如何一舉徹底消滅龐大的組織。那位先生控制欲強,又多疑。而你從進入組織起就對計算機方面顯出了極大的興趣。」他道,「而最關鍵的資料如果能與網絡搭上鏈路,哪怕只要一點,我猜對你而言便不是問題。」

「可是,只要稍微於人事上越界,[切寧]就會被警告。縱使權力遍佈歐洲,也有受到限制的方面,總有那麼一部分,是你無法觸及的禁區。」

「你與警官相澤夏美相遇了。她在一系列案件里發現了黑警有組織活動的跡象,而她的好友,佐久間佑穗又被貝爾摩德盯上。因此,她和組織扯上了關係,並對朗姆形成了威脅。」

「後來,她的殞命……」安室透深吸一口氣,「在此之前,你就知曉她身邊存在危險了吧?」

「……是。」枡山瞳道,「[我們]都知曉。」

「但那是一次死局,無辜者就在那。」安室透道,「那一日成為了你們最後的告別。後來,你替她補上了她掌握的黑警資料。」

枡山瞳微微側臉:「補上?」

安室透舉起大半張紙,邊緣並不整齊,除了字跡還有印刷的橫線,是被從某個筆記本上撕下來的。

「瀨川給我的,相澤的調查記錄。」他說,「但我了解過她,她通常不需要那麼多的記錄幫助思考的,這些事無巨細,更像是方便其他人看的。」

「你確定?」

「我猜是你們之前的溝通沒辦法直接展示……不,我不確定。但,如果我現在將這張紙拿去做元素檢測,那些所謂幾個月乃至幾年收集到的資料,能不能被檢測出是同一時間「製造」的?」

被她做舊過的紙張,看不出來不等於科學檢查不出來。

枡山瞳:「……能。」

「到後來,佐久間佑穗知曉內情,卻還是假裝不知,好以復仇為理由加入了組織,表面上與你扯不上關係的她,正可以接觸那些敏感的內容。而她幾次成品,都「正好」符合boss的欣賞與喜好。此外,你還對朗姆主導下程序的推行大放綠燈,至於瀨川,則為了聯合行動努力着……」

「你就像是……和他們組成了為同一個目標努力的聯盟。」

「這也是你聽到佐久間的程序出問題會失態的原因。我說得對嗎?」

「宿主!」

遲遲得不到回答后,系統本來已經對和枡山瞳的溝通不抱希望了。但是眼前的轉折令它忍不住出聲。

除了不科學的馬甲系統,這個角色幾乎全都猜對了!

——或許只是為了方便我自己攫取權力呢?

——假如我真那麼想,為什麼不幹脆自己……但那樣對方會打親情牌……

許多字眼在她唇齒間滾動,又被咽了下去。

「對。」

最後,她只說了這麼一個字。

安室透聽到后,反而怔住了。

男人瞳孔收縮。

「你承認了?」

「這個故事。」枡山瞳道,「很貼近真實了,我想不出否認的理由。再說,不是你說的嗎?[沒有謊言]?」

話雖如此,他沒有想過她會如此坦誠,尤其是當他發現這樣一個堪稱驚人的秘密之後,這是「真相」下的另一層真相。

「就像是魔術師,對於看穿自己手法的人,總該給出幾分尊重的。」

她道。

——看穿嗎?

他有些自嘲地揚起唇角。

「但沒你想的那麼高尚。」枡山瞳又說,「並非為了正義或什麼,我就是不喜歡組織而已。你可以當作……一點私人情感,加上對強迫不感冒。」

雙重含義,不算說謊。

「噢。」他應了一聲。

片刻后。

「為什麼是我?」

「什麼?」

「你選擇了我,對吧。」安室透道,「最後,這裏,你在等我,不是嗎?」

她沒有說話。

「你說了,魔術師的坦誠與尊重。」

「對。」

「那,你也早知道我是公安警察了。」他說,「否則這齣戲劇無法繼續。」

「嗯。」

「那現在……」他的喉嚨滾了滾,環顧周遭,「這是什麼結局?」

他轉過身,直直盯着她的臉龐。

「一個存在莫大威脅的私逃犯,和一個執法者。」男人的嗓音逐漸泛起抑制不住的顫抖,「剛才,你連開槍的理由都替我找好了……」

「你讓我發現了你的身份。在你的故事裏,我是什麼角色?」

她遲遲不語,他似乎也不指望她會回答。

「我是……」

安室透連續做了兩次深呼吸,才吐出了剩下的字眼。

「你最後的送葬者。」

女孩無言地看着他,而他致以回望。

她看上去還是那樣,嬌弱而美麗,實際上是大權在握的集團掌門人。再往下一層,是高深神秘的切寧酒,而如今,他終於看到了更深的一層……在一個承諾完全真實與坦誠的時刻,卻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局面。

在方才的對峙中,天知道他花了多少力氣才能不露出馬腳。

「為什麼是我?從一開始……等等,你是想過選擇別人的。」

他尤記得她對[最後一案]的痴迷與喜愛。[另一個偵探]成為了關鍵詞。他又恰巧剛剛重溫過,女孩與高中生偵探拉近又疏遠的過程……

枡山瞳:「……對。」

「可你最後卻沒選擇他。」

在說出這些話的每一秒,安室透都能察覺到自己的荒謬與可笑,他本該是更年長與成熟的一個,如今在斤斤計較……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就像這些天內,他執著於在他人眼中,甚至在自己的理智中都不存在的「真相」。

「不,沒有。」他單手扶住身後的山壁,自問自答,「相反,你把那男孩推遠了。」

既不利用他的家世,也不利用他的才華。

「你選了我,來成為瀑布上開這一槍的人,而不是他。為什麼?」

「因為……」

她終於開口了,卻抿了幾次唇都沒能說下去。

「因為……」

安室透瞭然。

他認出了她眼中的歉意,那樣清晰,不容錯辨。

男人的唇邊溢出苦笑。

「因為我下得去手。」

他的話語中帶上了凄然。

「至少你認為如此。」安室透輕輕道,「你覺得,我能做到對你開槍,我能承受這個結局……哪怕……」

哪怕我同他一樣,被對你的情愫所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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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馬甲成為紅黑端水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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